第十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多可敬佩的藝術家!”公爵夫人叫道。
朝前彎著身體的貝爾坦帶著氣憤和輕蔑的混合情,看著被熱烈歡
的那位演員邁開兩腿,手撐在
骨上,略有些左搖右擺但保持著一個舞臺人物的姿態,在兩
門柱之間消失了。
人們開始議論他。他的各種勝利和他的才華都同樣引人關注。他遊歷過所有的首都,受到婦女們的傾倒,有些早就知道他的不可抗拒的女人,當看到他入場時心旌搖動。人們說,他好像很少旁騖這類狂熱情,而是滿足於音樂上的成就。繆
基歐因為安耐特在座,用很隱晦的話講評這位漂亮歌唱家的生涯。十分欣賞的公爵夫人懂得而且贊同他能鬧出來各式各樣的荒唐愛情。她認為他實在太動人、漂亮、出
,尤其是音樂出眾。她於是一邊笑著一邊下結論說:“總之,又怎能頂得住這副嗓子!”奧利維埃又氣又痛苦。他真
不懂人們怎能對一個譁眾取寵的人如此喜愛,對這個終生在演他一輩子也成不了的人類典型的人竟會如此愛好,對將理想人物如此虛妄人格化會這樣津津有味,對這個當晚幾乎演了各種角
的塗脂抹粉的夜間服裝模特兒如此津津有味。
“你們對他們妒忌,”公爵夫人說“你們這些人,普通的男人和藝術家,你們對演員都這樣,因為他們比你們成功。”而後她轉過頭去對著安耐特:“瞧,小姑娘,你正走進生活而且用純潔的眼光看事物,你認為怎樣,這個男高音?”安耐特用一種心悅誠服的神氣回答說:“我真覺得他很好,我。”三聲鈴又響了,第二場要開始。幕啟是凱爾梅斯節①。
。
埃爾松的處理是卓絕的。她的嗓子好像也比過去好,而且處理得更完美準確。她確實變成了偉大、超群、優美的女歌唱家,人們對她的評價和對俾士麥先生和萊普斯先生①的評價一樣。
家(1805-1894)。蘇伊士運河開鑿的主要主持人之一。
浮士德向她奔過去,用人的嗓子說出下面一心想誘惑的話:我親愛的小姐,您能允許我嗎?
讓我請您挽住我的胳膊讓我們一同上路。
這時那位十分美麗動人的金髮瑪格麗特回答說:然而我不需要人家向我伸手,不,先生,我不是小姐也不美麗。
整個兒大廳一陣無比歡欣盪,人們都站了起來。
當幕落的時候,謝幕的喝彩歡呼簡直駭人。安耐特的手拍得那麼久,以致貝爾坦想去抓住她的雙手,讓她停住。他心裡又在受一種新的苦惱折磨。在幕間休息時,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因為他的成見已經成為仇視,他追到了後臺裡,又一直追到了歌唱家的化妝室裡,看這個使小女孩這樣興奮的可惡的歌唱家在兩頰上抹白粉。
接著,幕啟是“花園”這一幕。
大廳裡立時就散佈開了一種近似愛情的熱,因為這段只能說是像一陣輕吻的音樂,還不曾有過其他解釋。這已經不是兩個名演員孟特羅
和埃爾鬆了,而是兩個理想世界的人,與其說算是兩個人,毋寧說是兩個聲音:一個是在愛著的男人的永恆的聲音,一個是在迴避的女人的永恆的聲音;在整個詩篇裡這兩個聲音都在為人類的愛情嘆息。
浮士德唱道:讓我,讓我細看看你的臉從他嘴裡飄出來的音符帶著這樣一種愛慕和懇求的情調,真使所有的心都湧起了一股愛的願望。
奧利維埃想起他自己在隆西愛牧場裡的宅邸窗下,也曾低聲唱過這一句。他曾認為這句有點兒庸俗,而現在湧到了他嘴邊像是愛情的最後一聲呼喚,最後一次祈求,最後一個願望和他這一生中能等待的最後一個恩典。
這以後他就什麼也不聽了,什麼也聽不進了。一陣銳利的妒忌發作將他撕裂了,因為他剛好看到安耐特將她的手絹蒙上了眼睛。
她哭了!那就是她的心,她那還什麼也不知道的婦人幼小的心覺醒了,活躍了,動了。在這兒,她就在他的旁邊,並沒有想到他,然而她得到了這種啟示:愛情可以使人生顛倒動盪。而這種啟示,這種啟蒙,她是通過這個可憐的華而不實的歌唱家得到的。
他幾乎不再妒恨法朗達侯爵了,這個傻瓜他什麼也沒看出來,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懂!可是他多麼憎恨這個穿緊身衣,啟迪了這個年輕姑娘靈魂的人!
他不住要撲到她身上,像撲向一個快要被坐騎壓住的人身上似的,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引開,把她拽走,對她說:“我們走吧!走吧!我求求你!”她越是聽,她的心就越是顫!而他又是何等痛苦!他曾經這樣痛苦過,但是沒有這次殘酷!因為重生的嫉妒就像重新撕開的舊創。他想起來了,開始是在隆西愛從墓地回來的時候。那時他頭一次
到她從他身邊溜走時,他對她,對這個像個小動物般的無拘無束的小姑娘一無辦法。可是在那裡,當因為她要採花惹怒了他的時候,他最多想到的是
魯地制止她跑跑跳跳,要把她留在身邊;現在是她的心靈本身要溜走,抓不住的。唉!他回想起了這些
子以來,所有細微嫉妒的零星打擊給他留下的各種痛苦痕跡:每次她注意、稱讚、喜愛或者想要什麼東西時,他就嫉妒。這是那種難以覺察的連續的嫉妒,對一切
引了安耐特的時間、注視、關心、歡喜、驚訝和
情的東西他都嫉妒,因為這一切都從他那兒分走了一丁點兒她的
情。他不在場時她做的一切,他不知道的一切,乃至她的出門,她的讀物,一切看來她喜歡的,他都嫉妒。他嫉妒過一個在非洲英勇受傷而巴黎為他忙了整整八天的軍官,嫉妒過一個廣受讚揚的作家,嫉妒過一個她從未見過,只是繆
基歐為她朗誦了幾段不知名青年詩人的詩。總之妒忌任何被人在她面前稱讚過的,那怕只是泛泛說起的男人。因為當人愛一個女人時,哪怕那個女人只是表面上對別的男人
到興趣,他也不能在忍耐時不
到難過。在他的心裡有一種專橫的要求,要在她的眼裡只有自己。他要她看不見、不認識更不欣賞任何別人。一碰到她好像要回過頭看看誰或者認清誰,他就擋到她眼前,假使不能攆走這個人或者整個兒消除這個人的影響,他就會一直痛苦到心裡。
奧利維埃面對著這個彷彿在歌劇院大廳裡播散愛情、摘取愛情的歌唱家,到了這種痛苦。他為了這個高音歌唱家的成功埋怨世上所有的人,埋怨他看見的在包廂裡被
奮了的女人,埋怨給這個胖子特殊榮譽的那群傻瓜男人。
一個藝術家!人家叫他做藝術家,一個偉大的藝術家!這個小丑,一個陌生思想的表演者,他能取得許多勝利,但原作者從不是這樣理解的!唉!人類藝術大師為那些無知的或者假裝的愛好者工作至死,而這就是社場中這些人的公道和智慧!他看著這些人拍手、鼓譟、顛倒若狂,早就在他新興戶式的驕傲心底裡醞釀的這種舊恨使他更加惱火,變成對那些單單靠著出生和錢財而權勢顯赫的低能兒的極端狂怒。
他一直到演出結束都閟聲書記問聲不響,受著這些想法的折磨。後來,等到場上的興奮風暴平靜之後,他將他的胳膊伸給了公爵夫人,這時候爵則挽了安耐特。他們夾到一大群男男女女中間,夾到一條由的胳膊,豪華的裙袍和黑
禮服組成的緩緩而下的珠光寶氣的人
中間走下了大樓梯。於是,公爵夫人、年輕姑娘、她的父親和侯爵上了同一輛四輪馬車,剩了貝爾坦單獨和繆
基歐留在大劇院廣場。
他忽然在心中對這個人產生了一種情,或者毋寧說是一種自然
引力,彷彿一個人在異國他鄉忽然遇到了同胞;因為他現在
到在這群陌生人中間茫然若失,只有和繆
基歐還可以議論議論她。
他於是拉住了他的胳膊。
“您別馬上回去,”他說“天氣很好,咱們兜一圈。”
“很高興。”他們朝馬德蓮納路走過去,夾在一群夜遊神中間,夾在震撼劇院門口大道的短促喧鬧中間。
繆基歐腦袋裡百寶俱全,他所有的適時話題曾被貝爾坦命名為“當
食譜”他的嚼舌頭集中在最使自己
興趣的主題上。畫家拉著他的胳膊任他天南地北的扯,有把握不用多久就能讓他轉到她的身上。他走著,目不旁視,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情思裡。他走著,被妒忌大發
得像從高空墮下來受了傷似的
疲力竭;確信他在這個世界上已經完蛋。
像這樣地越來越苦惱,變得毫無期望。他一天覆一天虛度光陰,遠遠看著她活得幸福,被人愛可能也在愛人。一個情人!也可能會像她媽媽有過情人那樣,她將來也有一個。他從她那兒體會到了太多而且複雜的痛苦源,集不幸之大成,這麼多無法迴避的揪心之苦。他
到自己陷進了一種不可想象的苦難之中,他無法想象有誰曾比他更痛苦。他猛然想起了一些詩人的稚氣,他們發明了西西夫①的無益勞動,唐達爾②不折不扣的乾渴,普羅米修斯③被噬食的心!唉!要是他們預見過,仔細品味過一個老年人被一個少女
起的狂熱愛情,他們會用什麼方式來描述一個不會再被人愛的人的秘密可憎的努力;這種不會有結果的慾望會帶來的哪些痛苦;還有,小巧金髮形象竟會比禿鷲的嘴還要可伯能撕碎一個老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