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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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江?往事一每當夜闌人靜的時候,六歲以前那段美好平淡的記憶總會凸浮在夏江的腦海中。那是一段多麼幸福安和的子,媽媽在她們住的那個叫細池的小縣中的一所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學裡任教,家住在離學校不遠的一條叫小楊巷的衚衕裡,鄰居是茶雅一家。子過得很窮,窮到只有過年才能痛快地吃一餐紅燒,過生的時候才吃得到直徑20釐米的油蛋糕,一冬天幾乎只有胡蘿蔔和白菜兩樣,鮮少吃得上水果。
可依然是頂頂幸福的子,白天和茶雅一起和泥巴,玩過家家,下了雨就去牆角看蘑菇,捉蝸牛,冬天和媽媽堆一個比自己還高的雪人,家裡永遠都有最乾淨樸實的笑聲。
唯一不足的,是自己沒有父親。
小小的自己已經可以從別的小朋友口中明瞭自己的不同,自己沒有父親,可為什麼自己沒有呢?雖然茶雅家也沒有“父親”的出現,可茶雅告訴自己她的父親去了很遠的地方,一個叫天堂的奇妙國度,茶雅還把自己父親的照片拿來,俊朗的眉目,和她有八分相似。那一刻,自己開始疑惑,原來爸爸和媽媽在一起才會有我呀,我的爸爸又是誰呢?
小夏江終於鼓起勇氣問媽媽:“我的爸爸在哪裡?”可她並沒有得到她想要的回答,媽媽只是生硬地告訴她:“他不在了。”連一句描述都沒有,沒有照片,沒有痕跡,自己是怎麼來的?爸爸究竟在哪裡?這個問題困擾了她很久。
直到她六歲那年,在每一家的爆竹聲聲中辭舊歲中,只有夏江一家覆滿了黑紗,她那溫柔可人的媽媽,在忍受長久的病痛折磨後終於撒手人寰。沒有人知道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如何來應對這突如而來的一切,也沒人知道她心中想著什麼。她沒有一個親人,母親生前也只有茶雅一家的朋友,可茶雅的母親不具備收養夏江的條件。夏江家小小的房子亦是學校配給的公寓,夏江媽媽死了,房子是理應收回的。
面對這樣的情況,一個小女孩,是應該哭泣的啊!
可當茶雅隔天推開夏江房門想去安她時,她卻看見了另一個夏江。無喜無悲,濃濃的黑眼圈證明夏江一夜未睡,可臉上並沒有枯掉的淚痕,夏江彷彿一夜間懂得了很多道理,長大了很多。一時間讓茶雅忘了其實夏江還比自己小大半年,自己在夏江的媽媽夏源阿姨去世時尚不知所措,夏江,為什麼如此鎮定?那種鎮定,在寂靜的空氣中,都漸漸生出一種極度悲傷的味道。
“外面有警察叔叔,是來接你的。”茶雅好不容易才把一句話說完,眼淚簌簌地下來。
“哦。”夏江答應一聲,收起桌上的東西,直直走了出去。
茶雅跑到桌邊一看,上面是一個厚厚的記本,翻翻開頭的子,似乎是九年前,這是夏源阿姨的記吧,夏江昨晚看的,是這個麼?
火化,收拾東西,去福利院。夏江像一隻小小的玩偶,從一隻手給到另一隻手,從一個地方到達另一個地方,直至進了浦陽第二福利院,她小小的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途中,叔叔阿姨問她,渴麼?餓麼?她總是搖頭,再後來,人們當她面說這孩子因為媽死了腦子傻了她也一言不發。
進福利院的第一天晚上,同進的孩子們都爭搶著好一點的位和用品,只有夏江抱著她媽媽的那本記一動不動,冷冷地看著別人。
無數次的,她在無人的角落靜靜翻看那本記,看著記裡所夾放的一張發黃的舊照片,那張照片,證明了過去的一切…照片已經很久了,舊的都缺了一個邊角,拍的是一男一女,女的美麗清純,嬌小可人,是她的媽媽,男的高大拔,英氣人,是她的…爸爸。
爸爸。
當夏江知道這一切時,她寧願還沉浸在那個問題中永遠沒有解答。這樣,她就可以不必揹負私生女的名號,是的,私生女,怪不得媽媽會對她說:“爸爸不在了。”他本,本就未存在過!他一直是別人的好爸爸,別人的好丈夫,而她和媽媽,只是被遺棄的人…
原來那是在九年前,媽媽還是個單純的女大學生,學習好,相貌好,氣質好,在一次實習中遇到了是榮基五金公司董事女婿的父親。那時父親大媽媽八歲,子已經懷孕,可媽媽還是和他墜入了愛河不可自拔。父親終於在郊區給媽媽買了一間小房,媽媽就這樣成了他的情人。
後來有了夏江,再後來,就被他子那邊發現了。媽媽沒有說一句話,只是請求他的子原諒不軌的丈夫,然後,抱著未滿週歲的夏江離開了那座城市離開了她心愛的人,來到細池,開始她窮苦的生活。至始至終,媽媽未抱怨過一個字,記中未寫過一句懷恨的話。
小小的她想過恨,是父親先有錯了,為什麼不管她們,為什麼在六年來沒有找她們?是他害的媽媽落到如此境地,他害的媽媽在貧病加中死去,害她成了孤兒。可是,在恨的同時,她依然常常想看看那張發黃的照片,甚至看見那照片,她眼底依然有幸福的覺。為什麼?是因為記裡媽媽那些溫馨開懷的話語麼?是因為她知道自己不是白白從天上掉下來的了麼?還是因為在她十歲時,她的父親終於找到了她把她從福利院中接走了呢?
她依然記得當時的場景,他從一群孩子中拉出她,摸摸她的頭髮,對院長媽媽說:“我要她。”然後輕輕地問她:“你媽媽是舒夏源,對不對?”望著只是比照片上的人多了幾分華髮的中年男子,她輕輕地點頭,順從地牽住他的手,讓他辦好一切。出第二福利院的時候,她扭頭看了看她生活了四年的地方,低低地問:“叔叔,你…是我爸爸吧。”詢問的句式,卻沒有詢問的語氣,只是很平淡的一句話。她覺到那隻大手顫動了一下,沒有回答。
她的心一下子就冷了,十歲的她已比六歲時懂得了好多道理,知道了很多人情的冷暖,她沒有繼續等待他的回答,只是鬆開了手,笑了笑說:“謝謝,叔叔,你帶我回家麼?”那一天是仲的子,路邊大片大片的紅花綠草,只有她,只有她的心,和冬天一樣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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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一聽這驚天動地的咳嗽聲,就知道是茶雅。她在樓道里用力毆打著夏江家的舊羊地毯,一旁是在籠子裡大嚼特嚼的夏江寵物松鼠小灰,小灰已經很老了,是夏江上初中時養的。小灰從大蘑菇幹上抬起頭來,不滿地看了茶雅一眼,意思是——你什麼意思?不讓我吃飯?
茶雅回瞪回去:“吃你的吧,沒人搶你的蘑菇幹,好好吃,遲早把你吃成‘三高’!”小灰鄙夷地看了一眼茶雅,意思是——你管得著麼?然後自個兒抱著蘑菇幹跑籠子另一邊吃去了,臨走不忘上來隔著籠子咬茶雅一口,表示十分不滿。
“咬咬咬,就知道咬,也沒點別的招術,乾脆給你改個名字叫‘咬咬’算了!”茶雅又用力毆打羊地毯,用力的咳嗽“咳咳…咳…要咳死人了啊!”
“幹什麼?”夏江舉著一個馬桶刷子衝出來,看見小灰正十分可憐地縮在籠子的一角“又欺負小灰?!”
“沒有,我哪兒欺負的了小灰大仙,”茶雅笑眯眯地說“我只是想看看小灰大仙的主子是不是掉進馬桶了溺死了。”
“託你的福,還沒吶!”夏江翻著大白眼“不就是想要叫苦麼?要不你來?吃了我的就要幹活!”
“不必了,還是您自己來吧,”茶雅繼續笑眯眯“回去刷您的馬桶吧。”夏江舉著馬桶刷子進去,不到一秒鐘又衝出來,拿上小灰的籠子,道:“寶寶乖,不能讓那個大壞蛋欺負你,和媽媽一起刷馬桶去吧。”茶雅差點沒笑噴出來,她看著夏江進去的身影,補了一句:“千萬別和小灰一起掉進去哦!”然後繼續拿大子回來毆打羊地毯。
她是故意叫夏江出來的,如果一個人呆很久的話,是很容易想起那些傷心的事情的,可夏江剛剛的表情讓茶雅覺得夏江一直在很認真地刷馬桶。茶雅自嘲地笑笑,也許夏江是一個很隨的人吧,只要別人不讓她想起那些悲傷,她一直是隨的吧,不想笑的時候就不笑,想發神經就發發神經。起碼,在她面前夏江是隨的,只有在別人面前,夏江才把自己裝那麼淡,她想起高中同學評價夏江的話——冰山,她不知道夏江為什麼這麼做,但一定是和她以前的生活有關係的。她覺得到,她一個人的時候,有時也會把以前的事全部忘記。茶雅努力地拍打羊地毯,她應該讓夏江多笑笑,多開心些,她是她唯一的朋友啊,除了她,又有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