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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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嫌你畫得不好？”

“他說我沒天分，要我趁早放棄畫畫，免得費時間。”

“為什麼？你畫得好真。”

“他說我只能當一個畫匠，畫不出自己的風格，與其如此，不如早點丟掉畫筆。他說如果只想要畫得像，不用那麼辛苦，直接找一臺相機來就行了。”這些話經過太多年的沉澱，早已經傷不了他，但聽進優子耳裡，卻產生刺耳的不舒服。

“他好不公平，誰規定只有畫家才能拿畫筆？畫圖不能單純為了快樂、為了心情好，或者我喜歡嗎？何況欣賞畫的人又不是每個都像他那種大師級人物，我不能愛看實物寫生嗎？我非得要看‘有風格’的作品才行嗎？所以，就算是專家、是大師，他的說法只要是錯的，就可以不用去理會。”

“你真是我的知音。下回我要帶你去見他，把他說的話大加辯駁。不過，他的評語並沒有讓我放下畫筆，十幾年來我仍然四處寫生，畫圖成了我的心靈調劑品，它可以幫助我度過低、可以分享我的喜悅。我總是相信，在這世界上有一個人會願意停下腳步來看看我的畫，就算我一直碰不到這個人，至少‘他’是存在的。謝謝你，你讓那個人現形了。”她羞澀地別過頭背對他。

“你喜歡畫，下午我帶你到屋島畫，那裡很漂亮。”

“屋島？那是什麼地方？”賢也問。

“一個神廟，裡面供奉著地藏王菩薩、觀音菩薩。

在中國，沿海漁民都是供奉媽祖的，我們這裡不一樣。”

“你很醉心中國文化？”

“是！我好喜歡這個有人情味的國家，原本大學畢業後想到臺灣繼續念中文，但幾個同學阻止我，說中國人為南京大屠殺已經對本人很不滿了，再加上前一陣子的釣魚臺事件，新仇添上舊恨，他們不以倭寇來稱呼我們才怪。唉…政治這東西又不是平凡如我們所腦控制的，可是苦果卻要所有的老百姓來承擔”

“換我來勸你樂觀點，這幾年臺灣免費哈風，從早期的電器產品，到現在的電玩、卡通、戲劇，甚至許多本歌手到臺灣都很受歡，有許多臺灣藝人在本也發展的很好，我想年輕的一代對戰爭留下的慘痛印象，應該已經不深了。未來地球不再有國家、強弱國勢之界，人就是人，不分人種、國籍，都是生而平等的。”

“如果我是常磐貴子，也許我會考慮來一趟臺灣行。”她一面說笑一面捧來滿杓子飼料。

“想不想餵雞？”蹲在雞籠前，他餵雞、她揀蛋，熱熱的新鮮雞蛋握在手中還暖呼呼的。一不小心兩顆頭顱撞在一起，雙手拿滿蛋的優子重心不穩，往後仰倒；賢也急得摜下杓子，從身後托住她。

落人他懷中，她臉上有著尷尬神，但他並沒有縮手，定定地自身後抱住她。

他寬闊堅實的懷像磁鐵般，牢牢地住她的心，不想離開、不願也不捨離開這樣一個懷抱啊！千思萬慮在她腦海中轉過一圈又一圈，轉出一片無從理解的渾沌。

他們…未來怎麼辦？

終於，他退一步放開她，扳住她的肩膀，定定地看著她的眼，一瞬也不瞬的。

“我不打算道歉，因為這是我這段子裡，一直想對你做的。”他開口了，卻又拉出另一番震撼。

“你…怎麼可以？”她的心臟突兀地疾速鼓跳，連退幾步，但退不開他的鉗制。

“我決定把情況從‘不可以’扭轉成‘可以’，優子你願不願意…”

“現在先不要談這個，好嗎？我去幫你做早餐。”她選擇逃避，在“談”之前，她要先做好心理準備，不要慌慌張張地讓覺衝昏理智。

她把幾顆雞蛋疊放到他的大手中，轉身從萊圃裡採下兩三蔥和幾棵蔬菜。

兩人一起走人廚房，她一面打著蛋一面放水洗菜。

“昨天你給我吃的魚餅很。”他在忙碌的優子身後尋找話題，抑制再度擁她人懷的動。

“那叫風吹筆仔，洗淨曬乾後用醬油糖熬煮過，等糖水收幹、灑上芝麻就可以吃了，惠子、朝子和你一樣，都很喜歡這滋味呢！”

“你回大阪會帶這個嗎？”他拿出夾在腋下的素描簿，打開，動手畫出優子的側影。

她的五官很勻淨，平她很少上妝，最多也只是淡淡地描上淺口紅，她的皮膚是自然的小麥澤，大大的眼眸在幾方從狹小窗口人的陽光照映下，顯得生動靈活。

“你喜歡的話我多做一些讓你帶回去。”回去？在水龍頭下洗菜的手停了停，回到大阪後，他又是老闆，她是他底下的小編輯，他有未婚、有出版社、有他要走的路，他們將按照舊有軌道繼續繞行，在四國發生的一切將隨著記憶慢慢塵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