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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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此時,崔判官也已遠遠看見,一驚之下,趕忙縱聲叫道:“公子小心!”說話之間,只見那光球驀地紅光大盛,如同一頭著了火的瘋牛一般,狠狠的向平凡衝了過來!
而他,也在光芒亮起的這一瞬間,不由自主的微微一怔,閉上了雙眼!
下一刻——平凡只覺耳中“轟”的一響,眼前似乎有道光芒掠過,緊接著只聽“嗷”的一聲慘叫,那團巨大的球,被一道純白的電光當頭劈中,頓時發生了一陣詭異的扭曲,仍舊變成了一個血淋淋的人形模樣!
如電光石火、星丸跳躍。
甚至——快得本令人無法反應過來!
然而,平凡的臉上,依然沒有絲毫劫後餘生的歡喜,只有濃濃的、如墨般化不開的悲哀!
“王三哥,你為什麼要殺我?”望著那條癱軟在地、宛如死狗一般的人影,他忍不住低聲問道:“難道,我得罪你了麼?”
“不,你沒有得罪我。”那人咬了咬牙,恨恨的道:“你何止沒有得罪我,簡直對我恩重如山,令我沒齒難忘!”說著,雙眼驀地一紅,彷彿望著某位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眉目之間,盡是無比深沉的怨毒!
“恩重如山?”平凡眉頭一皺,奇道:“這話從何說起?”那王三哥聞言,又狠狠的等了他一眼,冷冷的道:“怎麼,你自己做過的好事,你自己卻不知道麼?枉我以前一直把你當成親生兄弟一般,想不到你竟是心機如此深沉、卑鄙惡毒之人!”
“心機深沉、卑鄙惡毒?”平凡哼了一聲,淡淡的道:“王三哥言重了,小弟愧不敢當。”
“呸!不敢當!你倒是說得好聽!”王三哥側過頭去,用力吐了一口唾沫,大聲叫道:“我問你,你知不知道這裡關的,到底都是些什麼人?”
“不知道。”平凡搖了搖頭,老老實實的答道。
“是麼?”王三哥冷笑一聲,伸手向火山獄中囚牢一指,厲聲道:“這裡有二百八十三個鐵籠,每一個鐵籠之中,都關了一個葬身火海的生魂,加上你你爹爹一起,不多不少,正好是二百八十三人。”
“是二百八十三人又怎的?”平凡隨口問了一句,正待出言詢問,忽然間心中,明白了他話裡的含義,顫聲道:“王三哥,你是說你是說這裡二百八十三具生魂,全都是村裡的鄉親麼?”
“是!”王三哥點了點頭,緩緩的道。
“可是,他們並不是我殺的!”平凡回過頭來,問道:“你為什麼要把這筆帳算在我的頭上?”
“不錯,人的確不是你殺的,可是,此事卻是因你而起!”王三哥眸光一冷,喝道:“你知不知道,靈智上人這號人物?”
“知道。”平凡微微頷首,皺眉道:“怎麼,難道咱們全村上下一夜滅門,全都他乾的好事不成?”
“對,就是他!”王三哥哼了一聲,眼神突然變得清澈起來:“我一輩子也忘不掉,那一天晚上的情景。那天晚上,天很黑很黑,烏雲籠罩,靈智上人突然來到村裡。吧大家全都抓了起來,囚在了打麥場中。那和尚看起來斯文秀氣,儀表堂堂,說話也是輕言細語,彬彬有禮。他見我們都已到齊,於是便向我們打聽你的下落。”
“打聽我的下落?”平凡心中一動,忙問:“他有沒有說過,找我時為了什麼?”
“有,他說過的!”王三哥點了點頭,答道:“他說你到城裡之後,沒多久便跌斷了腿,恰好被他路過看見,因此大發善心,將你救了。誰知你腿好之後,非但沒半點,反而偷了他的隨身包袱,偷偷藏了起來。本來錢財身外物,他一個出家人更不放在心上,可是在那個包裹之中,有一件極珍貴的師門遺物,萬萬遺失不得。因此他四處尋訪,這才找到你的落腳之處。”
“師門遺物?”平凡“嘿”的一笑,冷然道:“這和尚謊話連篇,這麼說你們也信了麼?”
“不,沒人相信,一個都沒有。”王三哥嘆了口氣,續道:“當時他接連問了幾遍,我們卻沒有一個人說話。他一時惱將起來,竟然一把抓住了小六兒的身子,生生把他撕成兩半!”
“當時我一見這般情景,便只覺眼前發黑,幾乎將隔夜飯都吐了出來,幾個膽子小的,已然嚇得暈了過去。當時我心中還想,我受了鐵柱之託,前來好生照看你爹,那麼就算我賠上命,也絕不讓你爹受到半點傷害。否則,我們又怎麼對得起你?”
“可是,你不知那人有多兇殘。他殺了小六兒之後,並沒拋去手中屍首,反而如同野獸一般,張口湊到到腹之間,抓起了一把鮮血內臟嚼吃起來。那樣子,當真像極了一頭發了瘋的野獸!”
“後來呢?”
“後來他吃完了小六兒,隨手將死人骨頭一拋,出了一口血淋淋、白森森的牙齒,笑問道:‘你們說是不說?若還堅持不說,這小娃娃便是你們的榜樣!’大家一聽,不由得人人變,霎時之間,場中陷入了一片死寂。每一個人,甚至包括我自己在內,都忍不住瑟瑟發抖!”
“那狗賊又問了幾遍,見大家仍舊不言不動,只道是我們瞧不起他,於是一怒之下,將我們全村二百八十三口,連帶這整個村子,一起焚為灰燼!”
“原來如此。”平凡點了點頭,死死的攥緊了拳頭,一字一頓的道:“這筆帳,我一定要他血債血償!”
“要他血債血償,你配麼?”王三哥苦笑一聲,搖頭道:“他的本事,可不知比擬大了多少倍哩!”
“就憑他?”平凡冷哼一聲,森然道:“說起靈智上人這廝,我不久前還和他過一次手,發覺他雖然有些道行,卻本不足為懼。早知如此,前戰場之上,我便該將他殺了,也好為你們報了這場血海深仇。”
“說起報仇,我還沒跟你說呢!你累得我們無辜慘死,那也罷了,可是,連你爹爹也因為你的緣故葬身火海,你身為人子,難道就不覺得慚愧麼?”
“是,慚愧萬分。”平凡悽然一笑,說道:“可是你還沒說,為什麼你要殺我的原因。”
“原因很簡單!”王三哥回過頭來,澀然一笑,道:“你累得我們死於那惡僧之手,我並不怪你。常言道:‘人死如燈滅,死後萬事空。’本來也算不了什麼。可是,誰知我們死後,魂魄竟又被拘來地府,夜夜,苦受業火煎熬,這等苦楚,當真非言語所能形容。你怎麼也不想想,本來我們在東靈村中漁獵為生,那是何等自在逍遙,可是一夜之間慘遭滅門,你說,我們害成這樣的人,是誰?”
“是我!”平凡苦笑一聲,搖了搖頭,道:“所以,你想要殺我洩憤,是不是?”
“是!”王三哥點了點頭,答道:“你把我們害成這樣,難道我不該殺你麼?”
“該殺,該殺!”平凡慘然一笑,點頭道:“你想要殺我,那又有什麼話說?動手吧!”說著緩緩閉上了雙眼,靜靜的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好,這是你說的,你可別後悔!”王三哥應了聲好,緩緩抬起右臂,掌心之中,重新凝聚成了一團雪白顏、不住跳躍的細小火苗!——無量業火!
火光亮起的這一剎那,平凡只覺得心中一空,似乎有什麼東西,被人生生挖走了一般!
這是我的債,我必須償還!
他抿了抿嘴,眼眶之中,緩緩下了兩行淚水。
“敕!”一聲低喝,王三哥捏了個法訣,左掌一揚,無量業火猛的一跳,如脫了弦的利箭一般,筆直向平凡眉心去!
“住手!”便在這時,崔判官忽然袍袖一拂,袖口之中,飛出了一座三寸來長、通體黝黑的小小拱橋。那拱橋飛上半空“呼”的一聲,見風便漲,轉眼間化作了一條數十丈長、七八丈寬的黑透明光柱,牢牢的將平凡護在其中!
“嗞嗞嗞嗞”一陣急響,空中火光猛地一頓,狠狠的撞在了那道黑光柱之上。急響之中,無數白棋升騰而起,彷彿一層薄薄的簾幕,生生將王三哥的攻擊擋了下來。王三哥臉一變,一口氣猛然噴出,入了那團火光之中。那火光得氣浸潤,登時明亮了一倍有餘,整個兒彷彿一個燒紅的烙鐵,在黑光柱上反覆灼燒!
黑白相間、光華閃閃!
一切一切,美得如同夢境一般,是那麼虛無縹緲、卻又如此真切。就像一團溫軟的風兒,一不留神便會從指縫間溜走;又彷彿一座巍然立的高山,令人不敢有絲毫輕忽比鬥,仍在繼續。
良久、良久。
崔判官忽然微微一笑,說道:“小兄弟,咱們這般比法,就算比到明年,只怕也未必分得出勝負,不如就此收篷,兩家罷手如何?”
“不,不!我”王三哥一句話還沒說完,便只覺口一窒,原來就在這一瞬間,有一股排山倒海的法力,面直衝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