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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有點不好意思地謝過走開。剛走到門口老周突然叫住她說:“臺裡的值班室你願不願住?”時代一喜。

老周說值班室是給上晚班的人睡的,晚上十點到十二點,臺裡有檔談心節目,叫“星空夜話”你要是願意做這個節目的導播的話就可以睡在臺裡,別人不會閒話的,值班室裡有電視空調,臺裡還給補貼,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時代當即連連點頭說願意當然願意。

老周說那好,我來安排。

時代簡直沒想到事情這麼順利就解決了,趕緊打了電話給遠程報喜。遠程也說好,週末的時候我就去和你過二人世界,不會再有胖子小李在一旁礙手礙腳的。時代壓下聲音來說:“呸!我們這可是新聞單位,不可以胡來的。”消息傳得快。下午的時候給雨辰送稿子過去,雨辰軟聲軟語地說:“老周這人真沒良心,瞅著你有困難,就讓你做大家都不願做的事,小姑娘,每晚十二點下班可不是鬧著玩的。以前這活兒可都是臺裡的壯小夥輪幹,別人跟他吵,他就勢推到你身上。你要當心身體吃不消。”時代聽了心裡是有些不痛快,但回過頭來想想這也沒什麼,還不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自己剛來,就是吃點虧也是正常的。等在臺裡混了,還不什麼事都好辦。再說了,還聽說“星空夜話”的主持人是市委宣傳部某頭頭的兒子,他不也每天那麼晚才下班,大家比比,心裡就平衡不少。最重要的是解決了住宿問題,至於租房子,時代是不想考慮的,遠程還在唸書,要花錢的地方多著呢。

“星空夜話”的節目主持,叫許多。

時代和他打道,是從做導播的第一天起。

時代說:“從今天起,我做你的導播。”許多一點頭:“中文系的大才女,真是屈才。”

“哪裡的話,”時代說:“黨需要我們在哪裡,我們就在哪裡。”時代說完就有些後悔,她平時不會這麼輕率地和陌生人油嘴滑舌的,也許是早就知道許多是這個城市裡口才數一數二的主持人的緣故,心裡不由地罵自己沉不住氣,像做學生時一樣,顯寶。

許多倒是沒再多話,認真地教起時代做導播來,這是一號電話,這是二號電話,這是控制鍵,電話來了,用紅鍵往裡切,講完後,用黃鍵切出來。”

“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許多說:“要不怎麼叫屈才呢?”許多的眼睛笑笑地看著時代,時代也就愈發後悔起剛才所說過的話來,心裡想:“果真是厲害,滴水不漏。”

“星空夜話”的確是受歡。片頭一放,熱線電話就呼呼啦啦地進來了。點歌的,訴苦的,講故事的,針砭時事的,世相百態一個個粉墨登場。許多來送往,倒也應付得遊刃有餘。一箇中年男子打進電話,訴說中年喪的悽苦,但聲音響亮而急促,一點也引不起他人的同情。時代聽著聽著笑了出來。正笑著呢,許多從直播室裡衝出來對著她吼道:“這麼無聊的電話也往裡切,你這人怎麼做的導播?!”許多的態度不太好。時代的臉當即也垮了下來:“你的工作是什麼,不就是接這些無聊和變態的電話嗎?”許多也不示弱:“什麼電話都接還要你導播幹什麼!”說完把直播室和導播室之間厚厚的木門啪的一關,去應付那個電話去了。”時代氣鼓鼓地坐著。電話來了也不接,任它嘀鈴鈴響個不停,坐了半天氣也沒平下來,索站起身來回值班室睡覺去了。

睡是睡下去了,心裡總歸有點不踏實,要是許多到領導面前去說幾句,自己在他們面前的印象分是一定會打折扣的了。不過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不能沒點銳氣。再說了,這世界憑本事吃飯,誰怕誰?

實習一個月後,時代正式成為了臺裡的文學節目主持人。節目時間為每晚九點到十點。

時代一上馬就對長期以來只是配樂朗誦的文學節目做了大刀闊斧的改革。就象以往給學生講解課文一樣,時代試著用自己的覺來引導她的聽眾們受文學,寧靜的直播室裡,戴上耳機,放出音樂,推開話筒鍵,時代常常被自己營造出來的氣氛所打動。都市的夜是需要這樣的一檔節目的,沒有點歌,沒有熱線,緩緩而抒情地訴說都市人的情和需要,時代堅信自己會有知己。

那些子時代將一心都撲在了節目上,從組稿編稿到正式的播出,時代希望她的每一檔節目都是品,希望如果有人將調頻撥到她的聲音上就不願離開。她想起兒提時代昂著頭在學校的大場上聽中央臺的“小嗽叭”枯燥的黃昏就那樣變得有滋有味起來。也就是從那時起她開始有了理想。在時代慢慢長大,深信理想和現實是兩回事的時候,命運卻讓她在一不小心之間握住了內心已深深藏住的渴盼,所以時代特別珍惜。

遠程打來電話表揚她。遠程除了唸書,是一個對什麼都稀裡糊塗的男人。當初追時代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第一次約了時代去看成龍的大片,買好的票就不知放哪兒了。害得時代在寒風中抖抖嗦嗦地等了大半天。穿鞋也有本事一樣穿一隻也發現不了,踢踢噠噠大模大樣地穿梭在校園裡。時代沒有想到遠程會聽她的節目,哪裡好,哪裡不好,說得頭頭是道。再想到彼此已是好多天不見面,心裡一熱說:“晚上我過來燒紅燒給你吃。”遠程說:“你不用上節目嗎?”時代說:“沒關係,吃了飯再趕過來。”遠程就說:“大老遠的,算了吧,你車技又不好,星期六晚上,我來看你。”晚上做完節目,緊接著就是做許多的導播。由於有了第一次的不愉快,時代認定許多是一個張狂而自我的人,因此見了他是不多話的。好多天下來還象陌生人。

然而那天許多卻開口了,他說:“節目做得不錯。”時代說:“謝謝。”許多饒有興趣地看著她說:“臺裡能把你招進來真算是個奇蹟。”時代警覺起來:“你這話什麼意思?”許多笑起來:“不用緊張。我是說這臺裡沒一個能人,能人都進不了這個臺,而你是一個例外。”時代的臉紅了。一個很不好的習慣,覺好的時候總是會這樣。時代沮喪地想,這種人說的話怎麼能放心上呢,怎麼可以為這樣的話覺好呢,真是莫名其妙了。

但時代的確是走紅了。成名彷彿是一瞬間的事。信件和稿件象雪片一樣飛滿了她的辦公桌。時代的聽眾是文學的,他們寫來長篇大論悠長悠長的表揚信,向她索要照片和簽名,要求成為筆友或筆友之外的朋友。臺長在一次全臺大會上也表揚了時代。他說:“要樹名牌節目,要成名牌主持,就要象時代一樣,肯下切夫,有自己的創意和自己的思想。”時代儘量做出沒有表情的樣子,好象對這樣的表揚並不放在心上。做少兒節目的蘭心在座位上不安地扭動著。小朋友們不聽她的節目,曾經一度輝煌的少兒節目陷入讓人不能理解的低。小孩子是最容易哄的,連小孩子都引不了,主持人的水平就實在是需要重新考慮。但時代從雨辰那兒聽說蘭心是不用怕的,什麼節目都不會做也不用怕,蘭心生在鉅富之家,開臺的時候她外公贊助臺裡二十萬買設備,現在她孫女來考電臺,豈有不取的道理。雨辰說你也找了不少人是吧,進電臺可不是容易的事。時代無可奈何地笑笑。在這個城市裡她無親無故,能找誰呢?只能說是好運。甚至象許多說的:奇蹟。但是除了選中他的領導,說出來是沒有人相信的,遠程說這倒是一件好事,人家摸不準你的後臺就越發不敢欺負你。

時代開始漸漸地領會到成名帶來的快和煩惱。但總的來說,都是一種被他人肯定的滋味。這讓時代深信自己從事的是一份有價值的事業。

一天,時代正伏在辦公桌上編節目,突然聽到有人叫道:“時老師。”抬眼一看,是原來班上的一名女學生:林文秀。林文秀個子矮矮的,戴幅眼鏡,弱不經風的樣子。一見面就掏出一個緻的本子來讓她簽名。時代有些始料末及,連忙把她按到椅子上坐下,問班上的同學還好?林文秀小大人一樣嘆口氣說:“唉!你走了怎麼好得起來,這一次考英語都沒有考過(1)班。”時代知道自己是對不起這班學生的,費心費力地把他們帶到初三,最重要的階斷,說扔就扔了。於是問道:“同學們可恨我?”林文秀抬抬眼鏡說:“怎麼會恨呢,同學們都說時老師你教一輩子書是屈才。能教我們兩年真是我們的福氣。”現在的孩子。

林文秀走的時候時代還是沒有給她簽名,時代說:“我以前是你的老師,現在是你的朋友,朋友之間不來這一套。”林文秀心滿意足地把本子合起來說:“時老師,你一點沒變。我回去告訴同學們,他們一定會來看你。他們以前有顧慮來著。”時代就說:“你替我轉告小傢伙們,好好準備中考,考不了好成績別來見我。”時代的幹勁越來越足。為了組到好稿子,還時常到一些文學社團和學生們坐談。坐談完後最後一項當然是簽名留念。本子一個又一個的伸過來,這個說光簽名不行還要寫一句話,那個說請給我一張名片。時代站起身來微笑著答應每個人的要求。初嘗名人的滋味,時代常常把持不住。唯一不快的一次是在理工大學,時代正在簽名,她眼角的餘光就描到了自己的裙子,由於坐久了,裙子上有了好些難看的折皺,微微地往上翹著。時代的心就彆扭起來,一下午的好心情跑得無影無蹤。

然後時代就決定一定要去買一條高檔的裙子。時代在去的路上就分析自己怎麼會變得這麼虛榮,象十七八歲的女中學生。做教師的時候時代是不求高檔的,無論怎樣穿她總是學生心目中的偶像。他們總是會在課間的時候拿著教鞭模仿時代講課的樣子。但是現在不同了,穿得高檔和洋氣,象雨辰和蘭心那樣,也算是一種職業的需求。

時代一眼就看中了那條裙子。淡淡的藍,很簡單的式樣。穿在她的身上合適極了。小姐說買下買下簡直就是為你訂做的,衣服要上身才有效果,這裙子不知有多少人看上了,可一穿上就是不好看,你皮膚白,身材好,又有氣質,再找不到比這合適的衣服。

衣服的標價是788元。

時代猶豫了一下,不知怎麼就覺得這樣的猶豫有點對不住自己。工作快三年了,偶爾奢侈一下有什麼了不起,忐忑不安地去刷卡,身份證一掏出來,收銀小姐滿臉堆笑地問:“是電臺的那個時代?”時代矜持地點點頭。儘量不出得意的神來。

但時代拿著裙子走出商場的時候心情並不是很好。到電臺快十個月了,每個月都是乾巴巴的工資加幾十塊錢的晚班補貼。還不如在學校時寬裕。時代在金錢上總是羞於啟齒,那一天憋不住了終於就問了羅門,自已的關係是不是能按時進來,進來了能加多少錢。羅門最近對時代很客氣,時代接下了他手裡所有的新聞任務,發稿時還總不忘把他的名署上。所以羅門覺得時代雖然還是個小姑娘,但做人大氣,一聽問這事也就跟她掏了心說心裡話:“老周沒告訴你們?關係進來了拉不到廣告,還是沒有獎金好拿的。最多多個百來塊錢的崗位津貼。”時代一驚說:“主持人也要拉廣告?”

“可不?”羅門說:“一年三萬的任務。你看我們一箇中等城市,擠著大大小小七八家電臺,除了人民臺,個個獨立核算,就那麼一些企業做廣告,能不搶個鍋底朝天!不是瞎搞是什麼!況且拉廣告上還有種說法,報社領頭走,電視跟後頭,電臺小老九。你跑跑就知道了,難啊!”時代當即沉默下來。

羅門就說:“你也真是的,做老師多好,要跑這兒來受罪,久了你就知道了,電臺不是什麼好地方。”羅門說這話的時候有一股明顯的怨氣,不知是朝誰發的,時代趕緊閉了口,埋下頭來準備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