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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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來,我要娶延壽當皇后。”小女孩躺在軟上,狹長明亮的眸子笑地望著他問:“皇后是什麼?”
“皇后就是…就是…”他耙耙頭,答不上來。姐姐說這裡沒有皇帝,也不能與其他人談起皇帝、皇后這種事;但延壽的小臉那樣可愛、眸子那樣明亮,他怎麼可能不永遠永遠跟她在一起?所以他認真地回答:“就是永遠永遠生活在一起的人。”
“好啊好啊,延壽跟聖衣永遠都在一起。”
“永遠”是多遠?當年六歲的他沒有概念,但當初的心願到現在都沒有改變過。他喜歡延壽,不管她病成什麼樣子,在他心裡,延壽始終是當初那個有著可愛小臉蛋的女孩,笑起來是那麼意盎然,令人想將她擁入懷中永不放手。
隨著延壽的病一天一天加重,他們能相見的時間也越來越短;他經常半夜裡悄悄跑到豔陽湖畔,就這麼坐在湖邊一整夜,什麼也不做,只單單望著破綠樓,只單單想念著延壽。
他與延壽幾乎是從出生就彼此認識了。延壽三歲的時候發病,到五、六歲的時候已經不太能出門;然而當延壽狀況好些的時候,他總會伴在她身邊,有時只是念念書、說些瞎話,但只要能看到延壽臉上的笑容,他就到安心快樂。
可是延壽越來越少笑了,有時候她像是不願意見到他,總沉默地別開臉,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
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直到某天夜裡他偷偷前往破綠樓,躲在延壽窗下的時候聽到她的哭泣聲。
那悲傷絕望的聲音教人心碎。
“你為什麼不理人了?”隨墨生氣地問她。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這樣對待宗主,會令宗主好傷心!平時你不理會其他人也就罷了,那些人反正也是虛情假意,然宗主不同,他是你的父親,世上最愛你的人就是他了,你怎麼可以狠下心別開臉叫他走?”
“不然我還能怎麼樣?”延壽哭著,聲音破碎。
“讓他們繼續在我身上費時間好了,讓他們復一陪著一個將死之人,把他們的心全懸在樑上,用我這連風都吹得走的蠟燭點火,看著他們付出的情摔在地上變成一攤爛泥?”許多年了,他不曾聽到延壽的哭泣聲;延壽從來不哭的,她總是淡淡的,即便是笑,也是一閃即逝,聽到她的哭聲,他的心無助地揪緊。
東海之國的天候總是溫暖的,然而蹲踞在窗臺下的他卻到周身如此冰涼寒冷。
“胡說!那不是費時間!”隨墨暴怒,素來冷靜自持的她竟失去了理智,當面叱喝公主。
“我不想冉聽了,你退下吧。”他聽到延壽息的聲音,想像著她披頭散髮、哭得難以自制的模樣。
半晌,隨墨終於離開。
“進來吧聖衣。”他一愣,悄悄從窗臺下探出半張臉,躺在錦褥上的延壽哪裡有半點哭過的模樣?她面容依然平靜,充其量眼眶有些泛紅,銀白的頭髮整整齊齊地披在肩上。
“你、怎麼知道?”
“你身上的味道。”延壽幾不可見地笑了笑,光芒一閃而逝。他多希望可以抓住那抹淡笑,將之永遠黏在延壽臉上,讓她從此不再病苦,讓她從此擁有陽光。
他聞聞自己身上的衣物,完全聞不到自己身上到底有什麼味道。
“你跟之華姐一樣,身上都帶著花香,宗殿內只有你們身上有這種特別的氣味。”
“喔…”愣頭愣腦地,他慢慢直起身子,明明有千言萬語想說,卻又口拙得吐不出半句情哀。
黯然地,他默默立在延壽窗前,聽著她連躺著也微微息的聲音,望著她骨瘦如柴的身子,不爭氣的兩行淚水落下。
最後,哭得難以自制的人是他,哭得披頭散髮的人也是他。
從那時候開始,他便不大敢再去探望延壽,寧願強忍著相思之苦,直到捱不住的時候才悄悄地去瞧她一兩回。
他再不願意成為延壽的負累,延壽已經活得那樣辛苦,還要她負擔他的深情痴心,委實太過殘忍。
但延壽在他心中的份量與俱增,他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他與延壽相隔不過咫尺,然而卻也咫尺就是天涯。
聽到延壽病危的消息,他的心震顫得沒法思考。他不敢去破綠樓,他不敢…他沒辦法接受延壽隨時會死。
延壽死了,他不敢去瞻仰她的遺容,他不敢…他不能讓自己承認延壽真的已經亡故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