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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2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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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g?”麻辣燙愣了愣,笑容似乎有點兒苦“又不是相親,還需要把車子、房子、工作、工資都先拿出來說一通?我不關心那些!”我點頭,心裡一片空茫,嘴裡胡說八道,只要不冷場“是啊!我去相親時,還有個男的問過我‘你父母一個月多少錢,有無醫療保險?’”麻辣燙笑著搖頭“真是太巧了!宋翊,你有沒有得罪過我家蔓蔓?”宋翊沒有說話,不知道做了個什麼表情,麻辣燙嘴角微微一翹,微笑地睨著他說:“那還差不多!”我一直不敢去看他,我怕一看到他,我的一切表情都會再次崩潰。我的眼睛只能一直看著麻辣燙,凝視著她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千種風情,只為君開。

我站了起來“我去趟洗手間。”

“要我陪你去嗎?”

“不,不,我自己就可以了。”我匆匆扔下麻辣燙,快步走著,等他們看不到了,猛地跑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難道那些擁抱、那些話語、那些笑聲都是假的嗎?我只是去了美國一個月,可覺上如同我做了一次三十年的太空旅行,我的時間表和他們都不一樣了,等我回來,一切都已經滄海桑田、物是人非,只有我還停留在過去。

一隻手抓住我“你打算穿著這個跑到寒風裡去?你的外套呢?”他的手強壯有力,我的身子被帶入了他的懷中。

我這才發覺自己淚滿面,連眼前的人都看不分明,我急急地擦著眼淚“我要去洗手間的,我只是去洗手間的…”眼前的人漸漸分明,竟是陸勵成。而我竟然站在酒店的門口,進門的客人都看向我,被他冷冷的目光一掃,又全都回避開來。

他扶著我轉了個方向,帶著我穿過一道走廊,進入一條長廊,已經沒有客人,只有我和他。他推開一扇門,裡面有沙發、桌子、鏡子,一個白衣白褂的人立即恭敬地走上前,陸勵成給他手裡放了一張錢“這裡不用你服務。”侍者立即迴避。陸勵成扶著我坐到沙發上“這是私人衛生間,一切隨意,如果想大哭,這裡的隔音效果很好。”我默不作聲地捂住了臉,眼淚順著指縫不停地往下。七年前,我曾以為那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痛,可現在才知道,我雖然頻頻在夢中哭醒,卻沒有真正被摔痛過。我就如同一個站在懸崖底下的人,只是因為渴望著能夠爬到懸崖上,因為得不到而難過。而現在,我一點點地艱辛地爬上懸崖,終於站在了夢寐以求的地方,可是,沒想到就在我最歡喜的時候,卻一個轉身間就被狠狠地推下懸崖,粉身碎骨的疼痛不過如此。

我哭了很久,傷心卻沒有絲毫減少,腦袋裡昏亂地想著:為什麼?為什麼?又在剎那間驚醒——我不能這麼一直哭下去。我撲到洗手檯前,看見自己妝容殘亂,兩隻眼睛紅腫。我趕緊洗臉,又拿冷水不停地刺眼睛,卻仍然很明顯。

陸勵成一直坐在沙發上默默地菸,見我拿自己的臉不當臉折騰,實在看不下去了“你要不想人發現,最好的辦法就是趕緊回家,睡一覺,明天自然就好了。”我沒有說話,只是對著鏡子練習笑容。微笑,對,就這樣微笑!沒什麼大不了,這年頭三條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男人到處都是。天涯何處無芳草,三步之內必有蘭芝…宋翊…

口驟然一痛,我的眼淚又要湧出來,閉上眼睛,深深地氣。蘇蔓,將一切的一切都遺忘,唯一需要記住的就是:今天是你最重要的人最快樂的子!

板,帶著微笑走出了洗手間。

大廳裡,燈正紅,酒正綠,人間還是奼紫嫣紅,我心已萬古荒涼。

剛到走廊盡頭,我就看到麻辣燙撲過來,一把抓住我“你去了哪裡?你要嚇死我嗎?我以為你又暈倒在哪裡了。”

“就是去了洗手間。”麻辣燙盯著我說:“你撒謊,這一層共有兩個洗手間,我一個個全找過了。”她的眼睛裡有恐懼和慌亂“蘇蔓,你別在我面前演戲,老孃在人前演戲的時候你還在玩泥巴呢!你告訴我,宋翊是不是他?”麻辣燙以為自己很鎮靜,其實她抓著我的手一直在輕輕發顫。

我笑著“什麼他?哪個他?”一顆心卻在冰冷地下沉,我們兩人中至少應該有一個幸福。

“你的冰山!是不是宋翊?你去mg是不是為了他?”我仍在努力地笑著,可微笑僵硬得就像一個面具“你神經病!我喜歡的另有其人。”

“那你怎麼解釋你今天的反應,還有你為什麼要躲起來哭?”

“我…我…”我該怎麼解釋?

我和麻辣燙一個盡力微笑,一個好似冷靜,身子卻都在發顫。

“打擾一下。”陸勵成站到我身後,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微笑著對麻辣燙說“許小姐,我想我可以替她解釋一下她剛才在哪裡,因為我經常在這裡請客戶吃飯,所以在這兒有一個私人洗手間,她剛才在我的私人洗手間裡。”

“勵成?”麻辣燙的臉竟然一下子緋紅,有些無措地說“陸…陸先生,你也在這裡?”陸勵成笑著說:“至於她為什麼會哭,我想許小姐應該能猜到原因。不過,現在已經雨過天晴了。”麻辣燙連耳都紅了,尷尬得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陸勵成微笑著彎下身子,在我耳邊說:“要我送你過去嗎?”我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立即點頭。他微微曲起右胳膊,我挽住了他的胳膊。他笑著對麻辣燙說:“請!”麻辣燙看看我,看看他,咬著嘴,幽幽地說:“陸先生可真是讓人意外。”陸勵成含笑說:“人生中有很多意外。”麻辣燙在前面領路,到了桌子邊,宋翊也剛回來,一看到她就問:“找到她了嗎?”麻辣燙指指身後,宋翊這才看到我們,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錯愕。陸勵成微笑著上前和他握手“我那邊還有朋友等著,先把蘇蔓給二位照顧,我晚一點兒再過來。”宋翊看著我,沒有說話,麻辣燙譏嘲道:“得了吧!讓我們照顧她,至少不會讓她變成一個淚人,是我們不放心你!”陸勵成笑著替我拉開椅子,讓我坐下,他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躬著身子,在我耳邊小聲問:“你一個人可以嗎?”我點點頭。他直起身,向宋翊告辭,轉身離去。

侍者見我們三個人終於都到齊了,立即開始上菜。我們低著頭,各懷心事地吃著。麻辣燙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時,咬著問我:“陸勵成,是不是他?”我呆呆地看著她,腦子裡轉不過來她在問什麼,她氣得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冰山呀!是不是他?”我只能點頭,還能有更合理、更天衣無縫的解釋嗎?

麻辣燙鼓著腮幫子,似乎又是氣、又是惱、又是羞。我這時才反應過來事情哪裡不對勁兒“你怎麼認識陸勵成?”麻辣燙眼中閃過幾絲尷尬和羞愧,用笑意掩飾著不安和緊張“北京城能有多大?他又不是國家主席,認識他有什麼奇怪?”我低下頭,默默地往嘴裡東西,雖然胃裡如了塊硬鐵,但不想說話時,掩蓋不安的最好方式就是埋頭大嚼。

我們開始吃甜點的時候陸勵成才返回來。他的加入令席間的氣氛突然活潑起來,有了朋友聚會的覺。他和宋翊有說有笑,如多年的老朋友。麻辣燙也加入了他們,聊音樂、聊股票、聊投資,甚至聊中國的沙漠化問題。每個話題,陸勵成都會給我留幾句話說。不會太多,讓我難以負荷;也不會太少,讓人覺得我不快樂。表面上,我們四個人竟然相處得令人難以置信的融洽快樂。

一頓飯終於吃到尾聲,四個人站在酒店門口告別。我和麻辣燙都穿得很單薄,雖然有大衣,可冷風從大衣底下直往裡鑽。麻辣燙十分興奮,不停地說著話,一邊發抖,一邊跺著腳,卻就是不肯說最後的“再見”陸勵成笑著向她討饒:“許大小姐,你心疼一下我們家這位的身子骨吧。如果真要是談興未盡,我們索找個酒吧,徹夜暢談。”麻辣燙捏捏我的臉蛋“這丫頭就這樣,佔了臉小眼睛大的便宜,總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好了,讓你們走!”陸勵成有自己的車,宋翊和麻辣燙要打車走,所以我們先送他們上車。麻辣燙已經坐進車裡,卻又突然跑出來,抱住我“蔓蔓,有一天我做夢,夢見你和你那位、我和我那位,我們四個人在一起爬山,沒想到美夢真的能夠實現,我今天真開心,幸福得簡直不像真的。”我用力地抱了她一下“我也很開心!”她朝我一笑,飛速地跑回計程車。等車駛出視線,我的肩膀立即垮下來,陸勵成一言不發地牽著我上了他的車,幫我係好安全帶,我閉著眼睛由他折騰,覺似乎我一生的勇氣和力量都在今天晚上用完了。

車子劃破了城市的霓虹,向著夜深處奔馳,車廂裡只有發動機的嘆息聲,連綿不絕地響著,好似向夜尋求著答案,可沉默是它唯一的表情。

我的疑問沒有人可以回答,不過,我至少可以回答陸勵成的疑問。可陸勵成竟然沒有問任何問題,他心無旁騖地駕駛著他的坐騎,讓他的黑駿馬與夜共馳。他眉眼專注,令人想起遠古的牧馬人,坐騎並不僅僅是代步的工具,在每一次飛躍與奔馳之間,它還放縱著你的心靈,釋放著你的情

一直到車子停下來,他都沒有說過話,似乎今天晚上什麼異樣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過,我們兩個只不過恰好下班時相遇,他送我一程而已。

下車後,他要送我上樓,我說不用了,他直接抓起我的胳膊,把我進電梯。等到我家,他卻連電梯都沒下,只是站在電梯門口看我進了門,對我說了聲“晚安”後就走了。

我忘記了開燈,就直直地走進屋子,腳不知道被什麼東西一絆,人重重地摔到地上,心靈上的疼痛早已經讓全身麻木,所以一點兒沒覺得疼。我蜷縮起身子,臉貼著冰冷的地板,眼淚無聲無息地墜落。

沒有光,沒有人,只有黑暗。我任由自己在黑暗中沉淪,真想就這樣睡過去,最好再不要醒來,那些舊的光影卻不肯放過我,一一在我面前閃過。

經過叼著菸斗的聞一多塑像,繼續向前走,會看到一片小小的荷花池,據說這裡才是朱自清《荷塘月》的真實地點。不過這個小荷塘的荷花不多,和朱自清筆下的《荷塘月》相去甚遠,再加上清華還有個大荷塘,所以這裡人跡較少。

宋翊也許就偏愛這裡的寧靜,所以常常捧著書本在這裡的亭子裡看書。我也常常拿著書到這裡看,不過不是坐在亭子裡,而是坐在池塘邊的樹叢中。荷花雖不多,可樹木繁茂,池水清澈,有時候看書累了,就抬頭遠遠地看看他,再賞賞周圍的景,方寸之間,卻也有白雲悠悠、綠水迢迢之

那個時候,宋翊應該在備考gmat和toefl,每裡帶著個隨身聽、一本紅寶書,常常倚著欄杆,一坐就是半天,不知道的人以為他在發呆,實際上他不是在默背單詞,就是在練習聽力。左右無人的時候,他也會誦出聲,在亭子裡來回踱步。那個時候,我就會放下手中的書,靜靜地看著他。

整整半年的全心投入,‮試考‬結果出來時,他的成績卻遠未達到他的期望值,那個時候gmat還是筆考,他本沒有可能參加第二次‮試考‬。而距離申請,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更重要的是,明天就是他是否接受保研的最後時間。他的輔導員勸他暫時放棄出國,接受保研,給自己一個緩衝的時間。一條是完全無風險的康莊大道,一條是已經快要看不到希望的荊棘小路,選擇其實很明顯。

我聽到消息時,立即就往池塘跑,果然,他在那裡。

正是晚飯時間,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只有悶熱的風。他不是站在亭子裡,而是高高地站在亭子的欄杆上,風吹得他的白襯衣如張起的風帆。乍一眼看去,只覺得古舊的紅亭、繁茂的古樹都成了他的底,只為了襯托他這一刻的軒昂拔。

一陣風過,將四周的樹木吹得嘩嘩作響,他忽地張開雙臂,面朝著天空,朗聲誦:“檻外山光歷夏秋冬萬千變幻都非凡境;窗中雲影在東西南北去來澹盪洵是仙居。”然後,他跳下了欄杆,高高興興地向外跑去。我凝視著他的背影,輕聲誦出了橫聯:“水清木華。”那天夜晚,籃球場上,他和隊友打得電子系慘敗,他的笑容燦爛耀眼,沒有人能想到他剛剛經歷了一次失敗,也正面臨著人生中一個重要的抉擇路口。

第二天,他告訴輔導員,他仍然決定放棄院裡的保研名額。半年後,他用其他方面的優異成績彌補了gmat‮試考‬的失利,成功地拿到伯克利的入學通知書。

他就如同他當年鼓勵我一樣——不到最後,絕不輕言放棄;即使到了最後,也仍不會放棄。

從十七歲開始,我經歷了無數次的失望、失敗。傷痛或小或大,每一次我都能擦乾眼淚,握一握拳頭,再次出發,只因為籃球場上他眼底的陽光,荷塘邊上他水清木華的身影。可是這一次,誰能告訴我,我該如何再次出發?

屋子的門突然開了,保安打開燈“蘇小姐,蘇小姐…”宋翊看到在地板上蜷縮成一團的我,一把推開保安,奔到我身前,低頭看我。我猛地扭開頭,用手遮住眼睛。

保安站在一旁,不安地解釋:“宋先生說給你打電話一直沒人接,他來敲門,也沒有人開門,卻聽到手機的鈴聲在屋子裡響,他不放心,所以請我們開門。我…我想著宋先生是蘇小姐的男朋友,保險起見,還是開門看一眼…”我捂著臉說:“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也沒吃安眠藥,我就是太累了。”想坐起來,手上卻一點兒力氣也沒有。

宋翊把我抱起來,放到上,用被子捂住我,又趕緊打開空調。我拉起被子矇住頭,聽到他送保安離去。

覺他坐在了沿,我疲憊地說:“請你回去,我和憐霜是好姐妹,請不要陷我於不仁不義。”長久的沉默。我覺到他的手從我手邊輕輕拂過,似乎想握住我的手,卻在最後一瞬間縮了回去。好幾次,我都覺到他想說什麼,最後卻只是一個帶著疲倦的喑啞聲音:“對不起!”我覺到墊一鬆,關門的聲音響起,屋子裡再次徹底死寂。

我的眼淚順著眼角漫延開來。原來,所有的男女關係不管在開始時多複雜,不管過程多麼甜,在結束時,都可以只用這三個字做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