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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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姨媽是那種教人一見就忍不住想保護她的女,我媽曾說她柔得似水,軟得像一團棉花,可是那樣的人一狠起心腸才叫真正的狠哪!姨丈因為工作繁忙,從小去蓬就以親近母親為樂,待他年紀漸長更是把自己視作母親的第一號保護人,絕不許外頭的男人覬覦母親的美麗,而我姨媽真的很美,難免時常受人當面誇讚,去蓬每次都很不高興。他十六歲那年,姨丈因勞累過度引發疾病去世,從此去蓬更將母親當成了他的私有物,甚至放棄了出國唸書的計畫。很不幸的,姨媽她還年輕,她需要一位真正的大男人給她愛情,讓她快樂,而去蓬最不能忍受的也正是這一點。
“姨丈過世後,榮獅企業由他的堂弟歐覺非掌理,他真的是位好人,做事能力很強,他一方面開始訓練去蓬瞭解公司業務,一方面又很照顧他的堂嫂,我姨媽由而轉為愛意,她對我母親說歐覺非比姨丈更懂得她的需要,不再只是物質上的滿足。歐覺非尊重她喪夫不久,對她體貼入微卻又能恪守本分,撫平她的喪夫之痛,並且起了她的狂熱愛意,那甚至可以說是姨媽真正的一次戀愛。”鄭溫溫嘆了口氣,似乎也被那對不顧世俗眼光的男女所動了。
“歐覺非沒有家室嗎?”
“他年輕時結過婚,離婚後就保持單身,不過緋聞不少。”
“歐去蓬一定很不高興了?”羽童困窘的沒有抬頭,得知別人的隱私不是很愉快的事。
“去蓬從我姨丈那兒學到對待女人的方式,就是將她安置於華麗的居所,讓她享受貴婦人的榮寵待遇,他們覺得女人能夠得到這樣的生活應該滿足了。更可悲的是去蓬前後娶了兩個太太都不適合他,他更沒有機會改變了。”鄭溫溫這次的嘆氣是真實的慨。
“就說我姨媽和歐覺非陷入熱戀,最反對的自然是去蓬,由於他從中作梗,兩人始終無法如願在一起,姨媽不知跟他談了多少次,甚且不惜哀求他,都無法使他軟化,反過來怒他說出很難聽的話,使姨媽哭得死去活來。我媽看她可憐,也基於姐妹情深,由原先的不予苟同轉化為同情,獻了一計,那就是…”
“使我也掉進愛河。”歐去蓬的聲音如驚雷般響起。
失去珠簾的屏障,由臥房望去,他坐在檜木貴妃椅上似已有片刻。
“珠寶商給我電話,於是我明白這一招又行不通了,除了親自來一趟沒有其他辦法,結果聽到表姐的采演說。”
“去蓬!”
“算了,你沒說我遲早也會告訴她。”歐去蓬似乎沒瞧見散了一地的圓珠,走至羽童面前,低沉的說:“由我來告訴你下面的故事吧!”羽童本決意恨透他,但見他肅穆的一番神貌,不由點了點頭。
鄭溫溫曉得這裡沒她的事了,默默和去蓬的視線瞬間,一個人走了。歐去蓬補上她的位子,坐在羽童身旁。
“或許,唯有墜入愛河的人才能將心比心,懂得熱戀中人的心境吧!”他突然開口,又停了一下。
“我媽和堂叔打的正是這個主意,他們希望我也能戀愛,等我瘋狂熱烈愛上一個女孩時自然不想再獨佔母親,而當時我也實在被家中愁雲慘霧的氣氛悶壞了,心想也許大家都對,只有我錯了。二十歲那年,我認識了我第一任太太,她叫司晴,是母親和一些親戚安排的,大家似乎都巴不得我趕緊結婚。”他苦笑一聲。
羽童無法看他,只有靜靜聽著。
“以為女子嫻淑就是美德,也為了讓母親高興,我娶了司晴,私心想有個孫子應該可以讓母親自重一點。沒想到那女人神經質得要命,想讓她懷孕竟像要她的命,不止一次對外宣揚我企圖謀財害命,娶她只是為了得到她的財產,回到家中又一再向我哭訴她有多麼的虛弱,才二十歲不準備生小孩,到後來為了拒絕我就罵我有戀母情結,不是男人,她若不是看在兩家門戶相當的份上才不會嫁給我,得我興味索然,厭惡她至極,一畢業即入伍當兵…堂叔曾計畫讓我體檢時因耳疾而毋需入伍,但我拒絕了,我情願當兵,眼不見為淨。就在我當兵期間,司晴去世了。”
“啊!”羽童抬起臉。
“一個柳丁大小的腦瘤壓迫她的前腦,引起人格失常、神經質,她死在手術檯上。”
“真可憐!”羽童低喟。
“也許吧!”歐去蓬困惑的一笑,皺眉道:“我沒注意到她有病是我的疏忽,但她的家人莫非也不知情嗎?司晴好的時候極好,所以我才會娶她,但她的神經質和情緒不穩定絕非婚後才如此,她的親人居然瞞著不說。”
“天下父母心,莫不希望女兒得個好歸宿。”
“是嗎?司晴死了,問題仍然沒有解決,我媽跟我陷入了長期抗戰,我一心認定只有讓她升格變成祖母,她才不會想再嫁人。其實我很喜歡堂叔,如果他不要風到連親堂嫂都想染指,我們會是事業上的最佳拍檔,但他不該想做我的繼父,這一點我無法接受。”歐去蓬堅決的口氣,羽童可是耳能詳。
“第二次結婚,我選了一位活潑健康的女郎,叫妮。她非常熱情,我們的確過了幾個月快樂的新婚生活,但同時我也進入公司,開始商場實戰,變得非常忙碌。一年後我才發現妮是不甘寂寞的女人,她本不要懷孕,她愛死了她的身材,那是她快樂的泉源,後來我才明白她這句話的意思。她往歐洲旅遊採購時,濃霧的倫敦公路上發生連環車禍,妮也成了犧牲者,當我趕去時才知道同車還有她的情人。”
“我聽說她是因空難而死的。”
“以訛傳訛,言真是可怕,兩任太太皆跟了我不到兩、三年便去世,外面自然有許多傳說穿鑿附會了。”歐去蓬又出那種譏嘲的口吻了,羽童的眼睛不看他也覺得到他的不滿和故意表現出來的不在乎。逐漸揭開他的神秘面紗,羽童倒有點同情他了。她經歷一次婚變,覺像脫了層皮,而歐去蓬比她更不幸,兩次皆擇不淑。
“兩個太太都讓我失望透頂,使我更確信我母親才是最好的女人,結婚十八年,母親不曾背叛過父親一次,全心只愛著父親一人,我希望她不要改變,永遠保持在我心目中完美的形象。於是,我把母親變節想改嫁的罪過全算在堂叔一人頭上。”他的聲音又冷又澀。
“當時母親一天比一天疏遠我,我對歐覺非的怨恨便勝一,是他挑撥我們母子的情,使母親不再親近我,把我當成可怕的對手一樣痺篇,我真是恨透了他!”羽童被他語氣中滿含的恨意驚呆了,駭然的直搖頭。
“這是不對的,你會傷到你的母親。”
“沒錯,可是等我覺悟時一切都太晚了。”歐去蓬的聲音很輕,迴盪於室中顯得寂寞而空。他繼續說:“你瞭解男人的魅力何在嗎?那就是自信。成功使男人自信,一個寒酸窩囊的可憐蟲即使皮相再美,也不會有女人喜歡。歐覺非令我母親戀的也正是這一點,我決意毀去,讓他在我媽面前變成一個抬不起頭的可憐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