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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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走出米溪之後,心中卻在時常惦記著米溪。
西行三,這一天,鳥見到了草原。
鳥的眼前又空大起來。米溪的實在、細膩而又溫馨的子,已使他不太習慣這種空大了。他走過荒漠,曾在那無邊的空大中受到過寂寞和孤獨。那時,他也許是痛苦的。但在痛苦之中,他總有一種悲壯的覺,那種覺甚至都能使他自己動。然而現在,就只剩下了寂寞與孤獨,而怎麼也不能產生悲壯。荒漠上,他願意去忍受寂寞與孤獨,而現在,他卻是有點厭惡這種寂寞與孤獨——他從內心拒絕它們。米溪留給他的印象太深刻了。米溪給他後面仍然還很漫長的旅程,留下了惰的種子。
鳥已無法擺脫米溪,一路上,他總是在懷戀著米溪。米溪無時無刻不在對照著一個已截然不同的新處境。而這種對照,擾亂著他的心,損壞著他西去的意志。儘管新的事物,總在他眼前出現,但卻已無法引起他的興趣。
秋天的草原,是金的。草原無邊無際,在陽光下變幻著顏:隨著厚薄不一的雲彩的遮擋以及雲彩的飄散,草原或是淡金的,或是深金的,又或是金紅的,有時,甚至還是黑的。而當雲彩的遮擋不完全時,草原在同一時間裡,會一抹一抹地呈現出許多種顏。草原有時是平坦的,一望無際,直到無限深遠的天邊。有時,卻又是起伏不平的:這裡是低窪,但往前不遠就是高地,而高地那邊又是很大一片窪地,草原展現著十分優美的曲線。因地勢的不同,在同樣的太陽下,草原的顏卻是多種的。
草原上的河是彎曲的,像一條巨蟒,藏在草叢中。
鳥本應騎在馬上,沐浴著草原的金風,在碧藍的天空下唱支歌,但他無動於衷——米溪已將他的魂住了。
有時會有羊群出現在河畔、窪地、高地、坡上。草原的草長得很高,風吹過時,將它們壓彎了,羊群才能清晰地顯出來,而在風很細弱時,走動在草叢裡的羊群,則時隱時顯,彷彿是樹葉間漏下的月光。
馬群也有,但更多的時候,只是出現三兩匹馬。那是牧人用來放羊的。那馬都漂亮得很。
在草原的深處,有人在唱歌。歌聲很奇妙,彷彿長了翅膀,在草原上飛翔,或貼著草尖,或越過高地,或直飛天空。歌聲蒼涼而動聽,直唱得人心裡顫悠悠的。
然而,鳥既不大去注意羊群與馬,也不大去注意這歌聲。他騎在馬上,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天黑時,鳥來到一座叫鶯店的小城。
鳥無心觀看這座小城,在一家小飯館裡簡單地吃了些東西之後,牽著馬,找了一處可避風的地方,放開鋪蓋卷睡覺了。
小城四周都是空曠的草原,因此,小城的夜晚氣溫很低。鳥覺得腦門涼絲絲的,一時難以入睡。他索睜開眼睛來望著天空。這裡的天空藍得出奇,藍得人心慌慌的,讓人到不踏實。他鑽在薄被裡,整個身心都到了一種難以接受的陰涼。他掖緊被子,但仍然無濟於事。他覺得有一股細溜溜的風,在他的腦袋周圍環繞著。這風彷彿是一顆小小的生靈,在他的腦袋周圍著小小的、冰涼的舌頭。它甚至要鑽進鳥的被窩裡去。鳥對它簡直無可奈何。
在米溪沉浸了數的鳥,變得脆弱了。
鳥終於無法忍受這淒冷的宿,而抖抖索索地穿起衣服,重新捆好鋪蓋卷。一切收拾清楚之後,他牽著馬,朝客店走去。不遠處,一家客店的燈籠在風中溫暖地搖曳著。它使鳥又想起了米溪的杜家大院:此刻,杜家大院門口的那兩盞燈籠一定也是亮著的——那是一個多麼溫暖的人家!
鳥將馬拴在客店門前的樹上,走進了客店。
當他身子軟綿綿地躺在舒適的上時,他在心中想:要是永遠這樣躺著,那該多好!
他將一隻胳膊放在腦後枕著,兩眼望著天窗。他看見了月亮。那月亮彎彎的,像彎曲的細眉。不覺中,鳥想起了米溪,想起了秋蔓。他甚至又聽到了秋蔓甜潤的聲音。當那枚月亮終於從天窗口滑過,而只剩下藍黑的天空時,鳥懷疑起來:我真的有必要離開米溪嗎?
鳥人雖走出了米溪,但魂卻至少有一半留在了米溪。
鳥醒來時,已快中午了。但他不想起來。他有點萬念俱灰的樣子,心裡一片空白,目光呆滯地望著房頂。他發現自己已沒有再向前走的慾望了。覺到這一點,他心中不免有點發慌。
鳥起後,懶洋洋地騎在馬上,在鶯店的街上溜達著。
這似乎是一個糜爛的城市。男的,女的,那一雙雙充滿野的眼睛裡,駐著慾望。酒樓上,深巷裡,不時傳來笑聲。這種笑聲總使鳥到心驚跳。他想找到一處清靜的地方,但無法找到。這裡的大街小巷,到處都散發著那種氣息。這裡居然有那麼多的賭場。賭徒們的叫嚷聲,衝出窗外,在大街上回響著。
但,鳥就是沒有離開鶯店的心思。
鳥到了無聊——他從未到過無聊。覺到無聊之後,他就覺得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是無趣的,沒有味道的。他回到客店,又睡下了,直睡到天黑。
鳥去了一家酒館。他有了喝酒的慾望。他要了一壺酒,要了幾碟菜,坐在角落裡的一張桌子旁邊,自斟自酌地喝著。他覺得他長大了,已是一個漢子了。酒越喝得多,他就越這樣覺,而越這樣覺,他就越喝得多。
後來,他趴在桌上睡著了。
被酒店的人推醒後,他搖搖晃晃地騎在馬背上,任由馬按自己的心思在這座小城裡到處亂走著。
前面是一家戲園子。
鳥讓馬快走幾步,趕了過去。到了戲園子門口,他翻身下馬,然後將馬栓在樹上,走上了戲園子門口的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