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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都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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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遠空曠的風越過重重鎧甲徐徐吹來,藍徽容亭亭而立,劍橫前,靜靜地望著面容由驚訝逐漸恢復正常的娜木花。

娜木花最初的驚訝過後,冷冷一笑:“東朝柔弱女子竟敢來與我娜木花決戰,好,今就讓你領教我西狄女子的厲害。”她將槍一頓,身形前縱,槍尖順勢捋出,彈往半空,化出萬道槍影,攻向藍徽容。

一團劍芒由藍徽容前暴起,化作長虹,帶著滿天劍花,割碎如雲槍影,‘鏘’聲不絕,氣勁將塵土得狂飛旋舞,籠罩住二人身形。

槍聲劍氣間,白影英勁朗,青影秀美纖柔,閃挪騰移,如虛如幻。

槍勢如虹,雷霆萬鈞,劍氣如,滾滾洶湧,槍劍相擊之聲如雷乍響,又似雨打芭蕉,幻出萬千光點,城上城下,萬眾齊喑,看得目眩神

鬥得數十招,藍徽容知這娜木花竟是天生神力,超越了一般女子體質的極限,所以才能將這霸道至極的兵器長槍之攻勢發揮到極限,若象先前認為的耗盡她體力,再行攻擊,只怕並不可行。她身形有如輕煙,迅速移動,閃躲著娜木花滔天巨般的進攻,心中有了計較,于娜木花一槍刺出,舊力剛消,新力未生的剎那間,身形突然後飄,收劍而立。

娜木花不意她忽然收劍,正是真氣斷續之時,這一愣神,便稍稍了一下,藍徽容聽得清楚,寒水般的劍身微微平晃,朝陽燦爛的光芒投在劍刃上,又反入娜木花的眼中,娜木花目中一眩,心內一驚,藍徽容已身形暴起,長劍化出千道寒芒,萬點光雨,聲如龍,勢如嘯風,以奔雷逐電的速度,向娜木花。

娜木花一瞬間的失神後,心呼不妙,擼起手中長槍本能地擋住藍徽容第一波的襲擊,但終究氣勢已失,真氣不順,槍勢便弱了幾分,藍徽容知機不可失,劍刃順著娜木花一擋之勢沿著槍身疾往前推,娜木花被她真氣壓住槍身,無法拔出,只得急往後退。

藍徽容一路推進,猛然間一聲清喝,娜木花不由看了她一眼,只見對手面容靜若沉淵,眼眸如深邃大海,冷清肅殺之氣乘娜木花意志減弱的空隙,直擊她的心靈,娜木花被藍徽容氣勢牽引,手上一軟,藍徽容長劍一絞一帶,長槍嗆然落地。娜木花不及後退收手,劍尖已順著她右手腕一路挑上,她一聲慘呼,蹬蹬退後幾步,跌坐於塵埃之中。

藍徽容右足在地上勁點,青裙舞動,如風捲滿池青荷,荷間一朵潔白的蓮花衝破一池碧波,綻放在娜木花身側,寒劍如盈盈秋水,架在了她的頸前。

揚塵輕落,旭霞耀目。藍徽容面上恬靜淡雅,眼簾微垂,聽著安州城頭爆出驚天的喝彩聲,冷聲道:“娜木花,你殺我親人,我要你以命相還!”森森劍鋒帶起一抹殷紅,娜木花到手腕劇痛,顯是手筋已被挑斷,而劍氣又正一分一毫滲入自己的肌膚,眼中閃過痛苦、絕望與恐懼,西狄軍前排數千人齊齊大喝,踏步上前,彎弓搭箭,對準了藍徽容。

戰鼓擂起,安州城門大開,慕世琮與孔瑄率大隊人馬急急衝出,兩軍轟然對峙,漫天刀槍劍戟如萬點寒星,將藍徽容和娜木花圍在了戰場中央。

風輕輕吹過,藍徽容覺到劍刃下的身軀顫慄不已,她抬起眼簾,見娜木花白衫委地,面無血,緊咬下,託著血不止的右腕,眼神絕望中又隱有一絲倔強與柔弱。

這一瞬間,藍徽容稍有茫,劍下這人,也是一位正當妙齡的女子,她也有如花的面容、張揚的青,也許,在家裡,她還是一個孝順的女兒,在她的國家,她還是一位巾幗英雄,為何,戰爭要讓她和自己的雙手都沾上血腥?

清風拂過戰場,捲起藍徽容的裙裾,似有一朵青菊在戰場中央傲然盛開。所有人都凝望著她澄靜的面容和手中森寒的長劍,戰場上一時鴉雀無聲。

慕世琮與孔瑄對望一眼,二人均將真氣運到極致,如一張拉得繃緊的弦,只待藍徽容長劍劃下,便上前替她擋住西狄軍瘋狂的進攻。

藍徽容靜立良久,腦中浮現嶽鐵成臨終前的面容,耳邊迴響他那聲慈愛的呼喚,終冷聲道:“娜木花,我要用你的鮮血,祭鐵牛舅舅在天之靈!”她將牙一咬,手腕輕振,長劍便割入娜木花的咽喉。

“慢著!”一個冷竣中略帶沉悶的聲音越過西狄軍,如風拂青山,空寂悠遠,清晰傳入藍徽容的耳中。

藍徽容心中一動,腕勢稍頓,真氣轉全身,緩緩轉頭望向來人。

只見那一直穩坐於西狄軍中軍大旗下的銀面素袍人輕策身下座騎,越眾而出,在藍徽容身前數步處勒住駿馬,犀利的眼神從面具之後透出,細細打量著藍徽容。

片刻之後,他悶聲道:“藍小姐,你放了娜木花,我就放了聶葳,你隨我走,我絕不傷害於你,還退兵百里,休戰十。”他這句話說得較輕,但陣前的慕世琮與孔瑄都聽得清楚,兩人面上同驚詫之,齊齊呼道:“不行!”孔瑄急奔至藍徽容身側:“不能隨他走!”慕世琮也躍了過來:“前面的條件可以答應,後面絕對不行,大不了和他們決一死戰!”面具人凌厲的眼神掃過慕世琮與孔瑄,又望向藍徽容。孔瑄握住長劍的右手青筋漸漸暴起,凝目看著面具人。

藍徽容面容沉靜,明晰的陽光投在她的鼻側,幻出夢一般的光芒,她手中長劍紋絲不動,清冷的目光上面具人,緩緩道:“你是何人?”

“我乃西狄國左都司仇天行。”面具人略顯沉悶的聲音有一股威嚴的氣勢:“也是西狄南征軍大元帥,我身後數萬大軍都聽我一人指揮,陣前絕無戲言,藍小姐,請你考慮我的條件。”藍徽容心中一驚,原來這面具人就是那神秘的西狄國左都司,只是,他為何不惜退兵百里,休戰十,也要自己隨他而去呢?

慕世琮目中寒光大盛,身形從容而起,縱到藍徽容身前,手中銀槍帶出肅殺之意,指向仇天行,傲然道:“仇都司,我東朝男兒豈是要用自己的姐妹來換取苟安之人,娜木花可放,換聶葳,但容兒絕不能隨你走,我慕家軍誓與你們血戰到底,兄弟們,你們說是不是?!”慕家軍將士熱血上湧,齊齊喝道:“是,血戰到底!”這數千人齊喝之聲在曠野中遠遠的傳開去,大地為之震了一震,天上的彤雲似也被這呼喝之聲震得飄散開來。

仇天行身形穩坐於馬上,靜靜地聽著這震天的呼聲,待餘音沉沉散去,他冷冷笑道:“東朝所謂的熱血男兒原來只會這樣憐香惜玉,倒是叫仇某長了見識了。”慕世琮也是冷冷一笑:“仇都司,今就讓你長長見識,知道我東朝男兒不是弱小之。賜招吧!”說著槍鋒擊碎長空,發出熾熱的光芒,攻向仇天行。

仇天行哈哈一笑,白袍隨風而舞,身軀如一片枯葉般從馬上向後輕飄,避開慕世琮槍影,悄然落地。

慕世琮正待再攻,藍徽容清雅的聲音響起:“侯爺請住手!”慕世琮緩緩收起槍勢,轉向藍徽容:“容兒,我絕不能讓你隨他而去。”藍徽容心中千迴百轉,她本是一腔憤,一心殺娜木花為嶽鐵成報仇,可當長劍挑斷娜木花手筋、架於她頸間,看到娜木花毫無反抗之力的柔弱之態之後,藍徽容便心軟了幾分,好不容易硬下心腸,要狠下殺手了,這仇天行又提出如此條件,她知聶葳命對慕世琮和孔瑄而言,有著特殊的意義,而西狄軍若能退兵百里,休戰十,更是解安州危機的大好機會。

她昨夜在安州城遊走良久,也知城內糧食短缺,士氣低,最受苦的還是那些不及逃離的平民百姓,若援軍不能及時趕來,安州城再被圍上一段時,只怕城還未破,大量百姓便會因缺乏糧食‮物藥‬而悽慘死去。

她心中豪氣漸湧,反正師太的任務是完不成的了,反正自己是絕不可能再呆在慕王軍中了,若真能讓西狄軍退兵休戰,我藍徽容就是隨這仇天行而去,又有何妨?就是為安州城的百姓送上這條命,又有何妨?相信鐵牛舅舅在天之靈,也不會怪自己不殺這個武功已廢的娜木花的。

她更想到,就是這個仇都司派出人馬去容州城捉拿莫爺爺,而莫爺爺也正在追查這人,如果隨他而去,說不定還有機會找到莫爺爺,心中許多疑團便能得解。

想到此節,藍徽容眼中神光四溢,決然道:“好!仇都司,我答應你!你放人退兵,我隨你走!”仇天行眼中出喜悅之,大笑道:“好!不愧是…,是勝過男兒的巾幗英雄!”慕世琮將槍一橫:“不行!我不答應,你是我的下屬,不能擅自行動。”藍徽容見慕世琮如此迴護於自己,心中動,面上卻極冷清:“侯爺,我入你軍中本就不懷好意,我與你父王之間也有仇怨,今與娜木花決戰只是為了鐵牛舅舅,我並不是你的下屬,所以,也不必聽你的命令,你請回吧!”慕世琮緩緩走到她身邊,低頭凝望著她清冷麵容,眸中似有烈火燃燒,怒極反笑:“方校尉,你說不是就不是啊,我不管你是為什麼而來,也不管你與我父王有何恩怨,你入了我虎翼營,就生死都是我虎翼營的人,弟兄們都還欠著你一條命,你若是走了,我們找誰去還啊?!”風捲起松濤,山間落花墜地,天空中不知名的鳥兒飛過,在地上投下一道黑影,迅速移動,如逝去的似水年華。

藍徽容靜靜地看了慕世琮一眼,眼神如一江秋水,慕世琮彷彿看到碧綠的江水間,一片帆影乘風而過,周遭萬籟俱寂,屏峰漸遠,水之下的是她眼中堅定的決心,他口一窒,再要說的話便堵在了喉間。

藍徽容收回目光,望向仇天行:“仇都司,請你先放人,撤軍。”仇天行點了點頭,忽然將手中馬鞭指向默默立於一旁的孔瑄:“你是孔郎將吧,聽說你是慕王軍中第一高手,如果你們擔憂藍小姐的安全,我也應允不傷你命,就由你護送藍小姐去我軍中吧。”說完他將手一揮,大聲道:“放人,拔營,後軍變前軍,退往茶恩寺!”囚籠開解,聶葳被送回城中,鎧甲輕擦,明晃晃遍地刀槍撤走,黑沉沉滿眼大軍漸退,西狄軍井然有序地拔營、離去,顯是訓練有素,陣形不給對手任何可乘之機,個多時辰後,僅餘萬人留在陣前,簇擁著仇天行。

藍徽容將委頓的娜木花推給兩名上前的西狄士兵,迴轉身來,正待說話,慕軍將士紛紛避讓,慕王爺策騎而出。

清風委婉,陽光明媚,慕王爺與仇天行默然對望良久,仇天行忽然呵呵一笑:“慕王爺,十之後,仇某再來討教。”慕王爺眼神銳利如刀鋒,似要割破那張銀面具,看到仇天行的真實面目,神情卻極從容,微笑道:“仇都司,本王自會恭候大駕,只望你信守承諾,不要傷害容兒。”仇天行仰天大笑:“慕王爺放心,藍小姐是我的貴客,我怎會傷害於她,仇某隻是想請她盤桓數,若是哪天她在仇某那處呆膩了,我自會讓孔郎將送她回來的。”慕王爺微微點頭:“如此甚好。”他望向藍徽容,沉默片刻,以一種極低的聲音說道:“容兒,後你若是願意回到我這處來,我自會告訴你某人的下落。”仇天行眼睛瞬間眯起,光暴漲,又慢慢淡去,他輕揚馬鞭,緩緩道:“藍小姐,請吧!”藍徽容還劍入鞘,縱身上馬,眼光徐徐掃過慕軍將士,眾人見她這一望之勢,襯著她清麗雍容的眉眼,頗有睥睨天下之風采,不都生出自慚之意。慕世琮軒眉輕揚,踏前兩步,卻又在藍徽容的目光注視下停了下來。

藍徽容又靜靜看向孔瑄,孔瑄神情似有些苦澀,緩緩步將過來,躍上慕世琮身邊戰馬,回頭道:“侯爺,多準備幾罈好酒,等我們回來吧。”雲自安州城頭捲過,城上城下,上萬慕軍將士極目遠望,看著那道青影嫋嫋遠去,消失在悠悠天地之間,如同一曲蕩氣迴腸的戰歌奏罷最後一弦,餘音纏繞間,語還留,又似一幅靜美出塵的山水畫斂收最後一筆,青墨悄然劃過,說還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