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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第二十一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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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幾年來最好的運氣,就是在我回家的時候平時那個值夜班開電梯的彼得恰好不在。一個我從未見過的新手在開電梯,所以我揣摩我要是不撞見我父母,或許可以跟老菲菇見一面再溜出去,不至於有人知道我回家來過。這真是個好得了不得的運氣。更幸運的是,這個新來的傢伙有點兒傻里傻氣。我用一種非常隨便的聲音告訴他說,我要上狄克斯坦家去。狄克斯坦家跟我們住同一層樓。我這時已脫掉那頂獵人帽,不讓自己有任何形跡可疑的地方。我裝作非常匆忙的樣子走進電梯。

他已把電梯的門關上了,準備送我上去,接著他忽然轉過身來對我說:“他們不在家。他們在十四層樓參加舞會。”

“沒關係,”我說。

“我可以等他們會兒。我是他們的侄兒。”他帶著懷疑的、傻里傻氣的神氣望了我一眼。

“你最好到休息室等去,朋友,”他說。

“很好——那很好,”我說。

“可我的一條腿有病。我得讓它保持某種固定的姿勢。我想我最好還是坐在他們房門口的椅子上等去。”他不知道我他媽的在說些什麼,所以只是“哦”了一聲,就送我上樓。那倒不錯,嘿。而且也好笑。你只要說些誰也聽不懂的話,他們就會俯首聽命,耍他們幹什麼他們就幹什麼。

我在我們那層樓走出電梯——一瘸一拐地活象個跛子——開始向狄克斯坦家的方向走去。等到我聽見電梯的門一關上,我就轉身向我們家的方向走去。我乾得很不錯。我甚至連一點酒意都沒有了。

接著我取出房門鑰匙,悄悄把門開了,輕得一點聲音都沒有,隨後我非常非常小心地走進房間,又把門關了。我真應該去當小偷才是。

門廳裡自然黑得要命,我也自然沒法開燈。我得非常小心,免得碰著什麼東西,發出響聲來。我確實知道自己已經到家了。我們的門廳有種奇怪的氣味,跟任何別的地方都不一樣。我不知道是股他媽的什麼氣味。既不是花的氣味,也不是香水的氣昧——我真不知道是股他媽的什麼氣味——可我確實知道自己已經到家了。我脫掉大衣,想掛在門廳的壁櫥裡,可壁櫥裡全是衣架,一開櫥門就卡塔卡嗒響個不停,嚇得我都不敢往裡掛衣服了。接著我就慢慢地向老菲芘的房間走去,走得極慢極慢。我知道那個女傭人聽不見我的聲音,因為她只有一個耳鼓。她的哥哥在她小時候拿了稻草一直戳到她耳朵裡邊,她有一次告訴我說。她簡直是個聾子。

可是我的父母,尤其是我母親,耳朵尖得就象只混帳獵狗。因此我經過他們房門的時候,走得非常非常輕。我甚至都屏住了呼,老天爺。你可以拿把椅子砸在我父親的腦袋上,他都不會醒來,可我母親就不一樣,你哪怕在西伯利亞咳嗽一聲,她都聽得見你的聲音。她的神衰弱得要命。整個晚上她有一半時間起來菸。

最後,過了那麼一個鐘頭以後,我終於走到了老菲芘的房間。可她不在。我把這事給忘了。我忘了在db到好萊塢或者什麼別的地方去的時候,菲芘總是睡在他的房間裡。她喜歡這房間,因為家裡就數這房間最大。還因為房間裡有一張瘋子用的特大書桌,是db向費拉特費亞的某個酒鬼太太買來的,還有那張其大無比的,總有十英里長十英里寬。我不知道這張他是從哪裡買來的。不管怎樣,老菲芘就喜歡趁db不在家的時候睡在他的房間裡,他也讓她睡。你真該瞧瞧她在那張混賬書桌上做功課時的情景。那書桌簡直就跟那張一樣大。她做功課的時候你簡直連看都看不見她。可她就是喜歡這類玩藝兒。她不喜歡自己的房間,因為那房間太小,她說。她說她喜歡鋪張。我聽了差點兒笑死。老菲芘有什麼可鋪張的?什麼也沒有。

嗯,我就這樣輕手輕腳走進db的房間,開亮了書桌上的燈。老菲芘甚至都沒醒。燈亮後,我還看了她一會兒。她躺在上睡得香,她的臉側向枕頭的一邊。她的嘴還張的大。說來好笑。那些成年人要是睡著了把嘴張得大,那簡直難看極了,可孩子就不一樣。孩子張大了嘴睡,看上去仍不錯。他們甚至可以把口水一枕頭,可他們的樣兒看上去仍不錯。

我在房間裡繞了一圈,走得極輕極輕,觀看房裡的一切。我的心情改變了,心裡覺得舒服。我甚至都不再怕自己會染上肺炎什麼的了。我只覺得心裡好過。老菲芘的衣服擱在緊靠著的一把椅子上。她是個愛乾淨的孩子。我是說她並不跟別的孩子一樣把自己的東西到處亂扔。她不是那種邋遢鬼。她穿的那套黃褐衣服是我母親給她在加拿大買的,她就把上裝掛在椅背上。她的襯衫什麼的全都放在椅子上。她的鞋子和襪子都放在地板上,就在椅子底下,整整齊齊地並排放在一起。這雙鞋我過去從未見過,是一雙嶄新的深褐鹿皮鞋,就跟我自己穿的這雙一樣,跟我母親在加拿大給她買的那套衣服配在一起,真是漂亮極了。我母親把她打扮得很漂亮,一點不假。我母親對某些東四很有鑑賞能力。她買冰鞋之類的玩藝兒不成,可是在衣飾方面,她真是個行家。我是說菲芘身上穿的衣服老是能讓你吐舌。拿一般的小孩子來說,儘管他們的父母非常有錢,他們身上的衣服卻往往難看得沒法形容。我真希望你能看見老菲芘穿著我母親在加拿大給她買的那套衣服時的樣子。我不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