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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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成年人,我一直都瞭解時間饋贈給旅行者的那份特殊禮物:想要故地重遊的渴望,想找到從前跌跌撞撞走過的路,重新獲得那種探索的覺。
非常年輕的旅行者不會了解這一點,我自己就不瞭解,但我在父親身上看到了,他在東比利牛斯山的聖馬太修道院的舉動讓我到了重複的神秘,我知道他多年前到過這裡,而且這個地方把他帶入一種在其他地方都沒有出現過的微妙境界。他想來這裡,悄悄回憶曾經來過的經歷。我已經明白了,父親記住的其實不是建築,而是發生在那裡的事情。
一個身著黃長袍的修士站在木門邊,默不作聲地給遊客派發宣傳小冊子。
“我告訴過你,這個修道院還開放,”父親平靜地告訴我。我莫名奇妙地確信,父親在這裡出過什麼事。
和我的第一個印象一樣,我的這個第二個印象也是一閃而過,但更加銳:他打開小冊子,一隻腳邁上石頭臺階,非常不經意地低頭看了看那上面的文字,而不是抬頭看我們頭頂的動物裝飾。我看得出,我們就要邁入這一聖所,而他對它舊有的情沒有消失。
東比利牛斯山的聖馬太修道院坐落在海拔四千英尺的山上,走進門去就是聖馬太小巧的教堂和它緻的迴廊,好像是一位有藝術品位的力士參孫的傑作。我們一進門就被一陣滴水聲引住了。在那麼高,那麼幹燥的地方竟然有如同山泉一樣自然的水聲,令人歎為觀止。
“隱居的生活,”父親坐在我身旁的圍牆上,喃喃說道。他臉上的表情看上去怪怪的,一隻胳膊摟住我的肩膀,他很少這樣做。
“看起來很平靜,但子是艱苦的,有時還不無險惡。”我們下面的空氣中有些什麼掛在那兒,閃爍著。父親還沒指給我看,我就意識到那是什麼了:一隻被獵食的鳥,環繞著柱子,像是一塊漂浮的銅板。
“造得比鷹高一點,”父親在笑著說。
“你知道,鷹是基督教裡很古老的象徵符號,代表聖約翰。馬太——也就是法語裡的聖馬太——是一名天使,路加是牛,聖馬克當然是帶翼的獅子。你在亞德里亞海總會看到那種獅子,因為他是威尼斯的守護神。他爪子上有一本書——如果書是打開的,說明那座雕像或者浮雕是在威尼斯和平時期完成的。如果書是關上的,說明當時威尼斯當時正處於戰亂時期。我們在拉古薩看見過他——記得嗎?——書被合攏在門上。現在我們又看見鷹作為這裡的守護神。這裡的確需要守護啊。”他皺了皺眉,站起身來,轉頭過去。我突然想到他後悔我們來到這裡,後悔得幾乎要掉眼淚。只聽得他說“我們四處看看吧。”我們走到通往地下室的臺階,這時,我又一次看到父親那不可思議的害怕。在樓梯一個寬敞的轉彎處,他好像故意走得很快,把我拉在後面,我們往下走到一塊岩石上時,他都不牽我的手。黑暗中,一股人的冷氣朝我們襲來。
“這是教堂的第一座中殿,”父親的聲音完全正常,但這解釋倒沒必要。
“修道院漸強大起來,他們不斷地蓋房子,結果都擴展到外面去了,乾脆在舊址上重新蓋了一座。”厚重的柱子上,那些石頭燭臺上的光打破了黑暗。父親長舒了口氣,環顧著岩石裡那個巨大的、冷冷的。
“這就是第一任修道院院長和隨後幾位院長的安息之地。我們的行程就到此結束了。好了,我們去吃午飯吧。”我在出來的時候停頓了一下。突然有股衝動席捲而過,幾乎令我恐慌起來,我想問問父親關於聖馬太修道院他知道什麼,記得什麼。但他那穿著黑亞麻布外套的後背顯得很寬闊,它明白無誤地告訴我“等等,凡事自有定數。”我不用猜測也知道了些其他的事情。我在修道院陽臺上吃午飯時聽到了故事,一路上看到的修士宿舍都好像是關於一個與眼前這個地方不同的地方,這無疑使我多瞭解一點兒籠罩在父親身上的恐懼。為什麼他要等到馬西莫不小心提到羅西教授的失蹤時才提起此事呢?為什麼餐館經理講到血鬼的傳說時他會語、失呢?不管折磨父親的是什麼樣的記憶,都與這個地方脫不了干係,儘管這個地方更顯神聖而不是恐怖,但對於他而言,它還是恐怖的。他害怕得把肩膀得直直的。我要行動,像羅西那樣,要找到我的線索。我在聽故事的過程中,開始變得聰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