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關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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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歆眯著眼盯著馬蹄,笑道:“乖徒兒,這兩天你的豔福可不淺啊。”馬蹄哈道:“哪來的豔福!弟子和師父失散,好容易從陶函商隊逃了出來,這些天來歷盡千辛萬苦,只盼著能早
找到師父您老人家。這下可好,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讓徒兒見到師父了。唉,師父啊,見到你老人家,你可不知道我有多高興!”說著眼皮擠了兩擠,掉出兩滴眼淚來。
靖歆笑道:“行了行了,你的底細我還不知道麼?不用跟我裝孫子。放心,為師我徒弟收過幾個,沒一個像你這麼聰明的。現在還捨不得對你怎麼樣。”馬蹄點了點頭,臉上一派純真:“這個自然,師父是最疼我不過的了。嗯,師父,夏都好像要發生大事了,你也是衝著這個來的?”靖歆聽他輕輕一轉便點到了重點,心道:“在蠶從的時候這小子還什麼也不懂,現在卻已能看出這件大事的端倪來,嘿,加以時,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淡淡一笑,道:“也是,也不是。”馬蹄心道:“這牛鼻子跟我裝譜,說什麼‘也是也不是’,其實以他的能耐地位,在邊遠地方還能叫得響,來到夏都卻
也不是!在這件事情上他
本
不下手去!”眼中卻充滿敬畏:“師父,您這句話高深莫測,我可聽不懂。”
“你不必懂。”靖歆道:“我只問你,你和屋裡那人是什麼關係?”
“屋裡?哪個屋裡?”靖歆冷笑道:“你剛才從哪個屋子出來啊?”馬蹄恍然大悟:“你是說我姐姐家啊!”
“姐姐?你這小子的底細我比誰都清楚!和你那白痴老大是一對天生天養的孤兒,哪來的姐姐!”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師父。”馬蹄道:“那當然不是我親姐姐。其實是這樣的…唉,說來丟臉,有一天我到姐姐鄰居家行竊,被屋主發現,差點連腿也打斷了,跌進姐姐的後院,姐姐見到我的樣子可憐,便把我藏在屋裡療傷,後來見我老實,說話又投契,便認了我這個乾弟弟。”靖歆失笑道:“老實?你這小子老實?哈哈哈哈哈…罷了,聽你的話倒也不像撒謊。嘿!小子,你可知道你這姐姐是什麼人麼?”
“什麼人?我只知道她叫阿茝,做得一手好菜,釀得一手好酒,以前是個開飯館的吧。”
“開飯館?”靖歆笑道:“其實她什麼來歷也不打緊,可是你那個姐夫啊,呵呵!你可知道是誰?”
“姐夫?好像是個官吧。”馬蹄道:“他威嚴得很,不過對我很好,讓我一起吃飯,還送我東西。”靖歆臉微變,道:“你見過他了?”馬蹄若無其事地道:“他?你是說我姐夫吧?見過啊,今晚剛剛見的面。”心中卻想:“看他截住我的情景,應該是埋伏在門外才對啊,怎麼沒見我那便宜姐夫進門?是了,要不就是我那便宜姐夫有些什麼神通這牛鼻子看不見,要不就是便宜姐夫進門的時候牛鼻子剛好不在。”馬蹄真猜對了,靖歆所在的小招搖山是血宗旁枝,常有事沒事地找機會奉承血宗宗門的人。阿茝的來歷他不甚了了,但這女人是都雄虺的外室他碰巧知道。昨
瞥見馬蹄,一路跟著,竟發現這掛名徒弟進了阿茝的門,這一驚非同小可。
但他地位雖然遠不能和都雄虺相比,究竟也算一方豪雄,還不到為了監視一個小混混而一刻不歇地埋伏在一旁,只是想法子在位於路口的客店上要了一間靠街的客房。因此都雄虺進門的情景他恰巧沒有留意到。
馬蹄看他的反應,心想:“我那便宜姐夫的威名比這掛名師父大十倍!看這牛鼻子這副表情,對便宜姐夫可怕得緊呢。等我狐假虎威一番。”口中道:“師父,我那姐夫一見我就很喜歡我,說要收我做徒弟呢。可我想我畢竟是拜過師的,因此只磕了頭,還沒完全應承他。這下可好,師父你不如和我去見見姐夫,親自把我的情況跟姐夫說說吧。”靖歆臉又變了一下:“你跟他提起我了?”
“嗯,還沒。”靖歆一聽鬆了一口氣,但眼珠子一轉,冷笑道:“臭小子,你這可馬腳了,你那姐夫何等樣人,會主動收你做徒弟!”馬蹄吐了一下舌頭笑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師父你。其實我是很想拜師,可是磕了十幾個頭,他才答應。”見靖歆冷笑,馬蹄又道:“要是師父不信,這樣吧,我們一起回去三面六耳說清楚。”說著就要往回路走,卻被靖歆攔住。
靖歆壓兒不信都雄虺會收馬蹄作徒弟,但他怕極了都雄虺,哪怕都雄虺在阿茝家的機會只有萬分之一,他也不願去冒這個風險。
馬蹄道:“師父,你不想見見我姐夫嗎?”
“不了,我還是先見見你哥哥吧。”馬蹄心道:“看來他終究不敢去見便宜姐夫,可他見我哥哥幹什麼?”卻不敢違拗他,道聲“是”便向爛口巷而來。
其時天未明,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時候。偏偏這兩
又是回
寒,霜風砭骨,馬尾為人蠢鈍,爭不過爛口巷的貧兒乞丐,被趕到最當風口的地方睡覺,整個人蜷成一團,不住地哆嗦——不過他也真有福氣,這種情形下居然還能睡著!
馬蹄道:“我叫醒他。”靖歆道:“不必,天還沒大亮,讓他再睡一會吧。”說著找了個乾淨地方坐下,閉目養神。
馬蹄心中越發生疑:“他幹嘛要來找我哥哥?”想了一會沒頭緒,又想起怎麼逃脫靖歆的控制:“我不能在便宜姐夫面前表現得太過窩囊,他會對我怎麼樣還實在難說,無端端跑去求救,說不定他不但不肯援手,反而變臉要殺人。最好想個什麼法子先擺脫了這牛鼻子,再躲進阿茝姐姐的院子裡,諒這掛名師父不敢進去!只是我一個人要逃跑容易,身邊跟著哥哥,可就沒那麼順便了…啊!難道…”他腦中靈光一閃:“是了!這牛鼻子也知道我難對付,因此才要我帶他來找哥哥!他分明是把我哥當成一把大枷鎖,讓我無法自由行動。”馬蹄馬尾情深厚,在蠶從的時候環境那麼惡劣,做弟弟的也儘量不讓哥哥吃苦。那一切靖歆可都看在眼裡。
想到這裡,馬蹄已有主張,脫下破袍子替馬尾蓋上,馬尾早被冷風吹得有些僵了,陡然間有一領附帶著體溫的袍子包住自己,身形自然而然地舒展了一下,卻反而打了個噴嚏。馬蹄喃喃道:“這裡這麼冷,你怎麼挑種地方睡覺!”掀起袍子鑽了進去,抱住了滿身肥的馬尾,用自己的體溫來暖和哥哥僵硬的身體。馬尾沒醒,睡夢中卻自然而然地把弟弟也抱住了。
靖歆冒似入定,其實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心道:“我果然沒有看錯。這小子卑鄙無恥,就是對他哥還不錯!”他嘴角難以察覺地笑了一笑,卻不知道馬蹄也和他一般,笑得很得意。
馬尾給弟弟抱住,做了一個多時辰的好夢才被太陽曬醒。他睜開眼睛看見馬蹄,十分高興,卻不意外,坐起來捏捏肚子,從揹包裡摸出半個麥餅對馬蹄說:“吃。”馬蹄道:“師父來了,今天我們得吃點好的。我們到王恩樓去吧。”回頭對靖歆道:“師父,怎麼樣?”靖歆卻道:“那裡品太雜。我這兩天不想太過張揚。”馬蹄道:“那我讓我哥去買點吃的回來吧。”說著吩咐馬尾去哪裡,買什麼東西,他一副很盡心的樣子,故意說了很多東西,每樣東西又要到不同的店鋪去買,馬尾哪裡記得住?靖歆對生活十分講究,也沒懷疑其中有詐。馬蹄道:“師父,我哥記
不好。我和他一起去一趟吧,您先坐會。”靖歆冷冷道:“買份早點要兩個人去幹什麼?你去,你哥留下。”
“這…”馬蹄看看靖歆,再看看馬尾,終於道:“好吧。”有些喪氣地向市集走去。他不知道靖歆是不是躡著他,不敢就逃,真到市集去買了許多東西,買完了東西已近辰時,他在人群裡七彎八繞,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確定靖歆沒有跟來,這才飛快地抄小路向阿茝家奔來。跑到她家門口,調勻呼,想好如何扯謊向都雄虺
代,這才拍門。
阿茝開門一看見他,一把扯了他進來道:“你怎麼還來!”說著把門關了,帶他進房。
馬蹄沒想到阿茝會沒頭沒腦說這麼一句話,問道:“怎麼了?是姐夫生氣了嗎?其實我去買早點了,瞧!只是…”
“行了行了。”阿茝打斷他說:“你也不用拿這個來搪我。別說你姐夫,就是我也混蒙不過去。”馬蹄笑道:“那當然,我哪能蒙姐姐你啊。姐夫呢?起身了吧?”
“他早走了。”馬蹄聽都雄虺走了,反而鬆了一口氣。雖然他一心希望能從這個絕代魔頭身上學到本事,但一見到他卻忍不住忐忑不安。因說道:“姐夫醒來不見我,沒生氣吧。”阿茝道:“我比他早醒片刻,便下廚房去做早點。回來他已經起身,左右不見你,口裡喃喃說:‘這小子跑得倒快。早知道昨晚就宰了,豈不乾淨。’”馬蹄大吃一驚:“宰、宰、宰誰?”阿茝冷笑道:“還有誰?自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