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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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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和的燈光下,方微的臉由蒼白轉為鐵青,這名字就像一把鋒利無比的屠刀,翻起她埋藏多年的深深恨事,那憾恨曾在那麼長的歲月裡毀蝕著她的心,並令她繼續枯槁下去。恨之人骨的名字伴隨著另一樁為人不齒的醜聞自她心愛的弟子口中述出,她的嘴角因為發的憤怒而不自覺地顫抖著。

方微道出他的組織與他的職位,她需要確定“是他嗎?”夏曉頤艱難地點頭_“他在哪裡?在美國嗎?在他那個見鬼的組織總部?”方怒聲道。

夏曉頤坐在沙發上方微的身體投下的陰影裡。突然到極度不安,那種不祥的預自她看清路燈下的恩師開始,在恩師失態到近乎咆哮的這一刻到達頂峰。方微的怒吼自然是在問她。

“他曾經說過,因為組織內部不和,他已經離開總部,在美國的加州隱居…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在不在,我並不清楚。”夏曉頤道。

方微一聲冷哼“楊風啊楊風,這些年來,我找你不到,動搖你不得,傷不了你分毫,總有一天,叫你落在我手上,也好嚐嚐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夏曉頤只到心中緊,喉頭髮苦。

“阿瀾、小!你們到樓下去,不要讓任何人進來,我有話單獨跟她說。”~~~方徽並沒有對夏曉頤說什麼,只是長時間地來回踱步。包裹著瘦削軀體的黑西裝與因為陰沉而顯得怪石般冷硬的面容,使她看起來像是沒有心的幽靈。

她在夏曉頤對面的沙發坐下,道:“你後有什麼打算,難道真的一輩子留在這僻鄉?”

“我既不能公開此事,也無法向父親與端木家族代,更加不願意欺騙六公子。”夏曉頤道“我不是不想回東京,只是,我沒有選擇。”方微突然皺眉看著她。

她曾是她最器重的弟子。

她是因為夏曉頤父親的原因才收下她做弟子的。她一向並不喜歡這些世家子弟,可是那個天的早晨,夏曉頤穿著月白唐裝一臉莊重地跟著父親來拜見她的時候,她突然覺得這孩子有些特別。

一開始,夏曉頤便表現得聰穎好學,謙遜有禮,具備一切世家子弟良好出身的優點而無驕縱膚淺的惡習。

她喜歡她,當然不全是因為這些,更重要的,是她的眼神。十五歲的孩子,怎麼有那麼貞靜堅忍、仿如天成的眼神?

這眼神令她在這孩子身卜投入了比其他人更多的心血。

情剛毅、溫和慷慨、優雅而具膽…這一切令她很快在一眾資質平庸的弟子中出類拔革,況且她還非常美麗。對於這樣的孩子,作為老師,她偏心一點,並不為過吧?她甚至開始為她計劃將來的道路。

夏曉頤年齡漸長,跟在她身邊,也漸漸利落千練,可是,她情裡某些與自己願望相悖的內在也越來越明顯:她心地仁慈,直到大學畢業正式加人社團、參與任務,仍是如此,這有時會令她在完成任務時付出比他人更高的代價,更多的血;她正直重情,崇尚所謂的傳統,所以不善工於心計,對敵人還可以聰明應變,對自己人卻常常因為有所不為而吃虧,吃了虧也不以為然。

當然這些並不能全算缺點,相反的,卻令她有一種超越美貌的皓潔與可親的氣質,並且得到大多數社團成員的擁護。

可是,對於一個她寄託了希望,在不久的將來會成為一個大社團決策人的繼承者來說,這都是十分致命的弱點。

儘管如此,她並不準備放棄。這孩子是一塊美玉,尚需雕琢,何況她還年輕,成長的確是需要時間的。所以她開始適時地分派給她相對困難的任務。藉以鍛鍊她。她從來不曾懷疑,在困境裡不斷地蛻變才是人的本

那一年,她沒有完成任務空手而歸,她並不生氣。因為那塊石頭本來就是沒什麼希望找到的,何況這孩子的處理方式合適至極,勇敢可嘉。只是失蹤數月的理由並不充分,肯定發生過什麼,她不吐她也就不追問。她只是很高興地看到,她比以前更加沉靜的眼神,比沉靜更深鬱的眉宇。

她明顯地成起來,比以前更懂得保護自己,還是那樣敬重她這位師傅,把師傅當成父親之外最尊敬的長輩,隱約地依戀著。

可是,她並未能欣多久,夏曉頤仍然沒有能如她所預想地那樣朝她為她制訂的目標走過來。她的沉靜少言、她執拗地拒婚、她與父親內容不詳的爭執、她眼底的微悒,處處都證明她為了某個原因始終堅執地走著只有她自己才知曉的路。她的格與生俱來,她其實並不能令她改變…

尤其令她失望的是,夏曉頤對於權力的不與不積極。她在她為她指向的道路上斜斜走開,愈行愈遠。

就在這個時候,阿瀾一個人回來了。帶回她失蹤的消息。阿瀾實在不夠聰明,這也是她始終不能喜歡這個弟子的原因。

她寄予無限希望的弟子,為了她自己的秘密,她的路,選擇離開了她。

她不僅失望而且憤怒,卻不免好奇。為了什麼,她為難到非得離棄家族師門,離開她成長多年的土壤?

好在她的失望很快便由另一個孩子填補了。另一個同樣年輕、同樣天資聰穎、同樣美麗的少女,這少女與夏曉頤的最大區別在於,她出身草莽,對權力充滿慾望。方微知道,這個新來的孩子不會再像夏曉顧那樣,再次令她的期望落空了。

剩下的憤怒與好奇,她保留著,直到那一大有了夏曉頤的消息。

方微皺眉看著夏曉頤。

有些出乎她的猜測,夏曉頤並沒有和某個男人在一起。她隱居在這僻靜的異鄉,撫養著兩個孩子,過著普通而清貧的生活。究竟為了什麼?

她該有二十八歲了吧,她在這個年齡,已經正式成為女當家,她是在他鬱鬱而終的第二年得到繼承人位置的。他生前,她殺不了楊風替他雪恥,她死後,這麼多年,她仍然報不了仇。

可是,報應真的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楊風愛上了她的弟子。

此刻,楊風的愛人、她的弟子,正坐在她的面前的沙發裡,穿著白襯衣、淺藍長褲,雙手握著,滿懷負疚與不安。

夏曉頤看上去有些緊張,卻顯然不是因為可能得到的責罰。

聰明的孩子,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不,你本來還可以有很多的選擇。”方微道“你本來可以選擇不生下這個孩子,又或者忘掉過去,心安理得地嫁人端木家,更或者在社團繼承者的爭奪中表現得稍微用心主動些,無論哪一種選擇的結果,都會比你現在的境地要優裕得多。仍有一些事情,恐怕你並沒有向我坦白。”夏曉頤的臉倏然蒼白,瞬間又因為愧意而變得通紅,卻始終無言。

“你不回答沒有關係,我也不想知道原因。”方微道“你幫我做一件事情,事成之後。我帶你回東京,立你為繼承人。一個女人,只有手中牢權權力,才可以真正拒絕任何不想做的事情。那個時候,連你的父親也不能你。”

“您有什麼事情需要我盡力,都是應該的。至於繼承人的位置,我不敢奢望。”夏曉頤低聲道。

方微沉默了片刻,欠身將一把槍放在她面前的矮几上,那是一把適於暗殺的銀製微型手槍,燈光下亮著冷冷的銀芒。

“去殺了他,無論用任何方法!”她身子一顫“我…不可能是他的對手。”方微搖頭笑道:“不要妄自菲薄,你只要去找他,他一定會高興得發瘋,後面的事情易如反掌。”夏曉頤臉蒼白,長久地沉默著。

“又或者,你不用出面,只要向他的組織觸角發出求助,他一定會來,我們只要做一個巧無比的埋伏就夠了。”方微道。

“不…”夏曉頤搖頭,痛苦地道。

“為什麼?”方微冷笑“你愛他?”她垂下眼瞼,苦澀地微笑。

“你還真是無恥。”她閉上雙目,止住奪眶的淚水“為什麼一定要他死?”

“他二十多年前就該死了,只恨我殺不了他。”方微冷漠的眼神突然變得些許溫暖而遙遠,那一場生命裡最初也是惟—一次撕心裂肺的劇痛,她無忘卻“我也曾經有愛人,可是楊風高傲殘忍地毀了他,他死了!所以,在我的有生之年,楊風必須為此付出代價。”方微覺得眼角有點溼,她淚了,她失去他已經二十多年,所謂的永遠,是不是指到生命終枯的那一天仍不能忘懷?

“再問你一次,去還是不去?”夏曉頤搖頭。她從沙發上站起,屈膝跪上地板,向方微施莊重的叩師禮。

“恩師,弟子有負您期望栽培,請原諒我。”她仰首道。

方微低頭看著她。

她又想起她十五歲那年,隨父親來拜見她,月白的唐裝、亭亭玉立、純潔貞親,臉上有著淡淡的輝。她想起,她帶著不贊成以暴制暴的她從北區紅燈街的下等娼窯出來,剛剛在裡面,她殺了一個待雛的買賣蛇頭,她不相信人之惡,她便讓她看一看人可以惡到什麼地步,所謂的司法懲罰是多麼疏漏可笑。臨上車,一直一言不發的她在暴雨裡扶著她的臂失聲痛哭,那是十八歲,她大學.剛畢業,正式加人社團的第一個月。第二年,她那老夫子的父親與端木家聯親,她突然間就由豆蔻年華的少女變成了端木家未過門的兒媳婦,其實,端木家那個略有些書生氣的老六哪裡配得上她。再然後…

再然後,她在執行她下給的任務途中遇上了他…

她正仰首望著她,淡淡的燈光照著她的弟子新月一樣皓潔秀妍的面孔,眼睫的陰影好看得驚心動魄,陰影下是一雙深黑深黑的眸子,目光清澈地仰望著她,慕孺、請求、卻又凜冽,毫不退懼。

多麼好的孩子,還這麼年輕,這麼美麗,又是這麼正直,這麼死心眼…

方微伸手去撫弟子的發,帶著往的溫情。

不能太苛責夏曉頤吧,楊風是一個對女有著致命引力的男人,何況,他一定很愛她。是的,他愛她,她有多麼引他,得那個孤高自許得像鳳凰一樣的男人做出這種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情!他不會不知道她的背景,不會不知道她是她的弟子,不會不知道,其實無論他怎樣努力都不可能會有好結果!他是痛苦的吧,可是這點痛苦比起他曾經施加在她心愛的人身上的,算什麼?

他年少得志,半生鋒芒畢,從來沒有嘗過技不如人遭人羞辱的滋味吧?她心愛的那個人因為輸給了他,於是—一嚐到了,從此一蹶不振,那四年裡,他的內心有多麼煎熬?他的去世是因為不想再忍受崩潰。於是,她永遠地失去了他…她痛了這麼多年,痛得連說也說不出來,愛人不知何處的面容與漫長的時光,常常令她在深夜的夢裡疼到氣若游絲…

死在心愛的女人手中或者心愛的女人被殺死的滋味,比之這,不知如何?

此刻,方微幾乎要為這巨大的可預見的復仇快意而微笑了。

她的手從弟子溫暖柔軟的黑髮上收回,拿起几上的槍,輕輕地抵上弟子的口,柔聲道。

“師父再給你一次機會”夏曉頤微笑了一下,還是搖頭,她的目光很沉靜,帶著理想破滅的絕望。

方微甚至在那目光裡看出了從容、她凝視著弟子的眼睛,終於扣啊了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