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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木已成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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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眉目疏朗,眼神溫和,周身上下帶著一股濃郁的滄桑和溫潤,他淡笑著看向青夏,突然牽動嘴角,淡淡而笑,聲音醇厚如溪澗緩水,溫和的說道:“你醒了?”青夏的眼淚,突然就那麼掉了下來,像是無法抑制的珠子,一滴一滴的打在青竹的門檻上。

淡淡的花圃中,種著幾株有川貝清香的花草。微風盪漾,是那般的好聞和清澈。

原來一直是這樣,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我們曾經見過面。”微風從竹林中淡淡的吹過,男子仍舊淡笑著望著她,沒有出聲安,也仿若是看不見一般,只是緩慢說道:“你這樣任的來到這裡,有人也許會為你著急。”青夏覺很累,她又想起了當初在波斯灣的那個黃昏,夕陽像是戰場上的血,鋪天蓋地的染下了滿天的暗紅。她撲倒在海灣的花之中,覺渾身上下都是無法抑制地疲倦,那些心酸的無力,像是噬人的螞蟻一般爬遍了她的全身。她緩緩的坐在門檻上,無力的點頭,聲音疲倦的說道:“我記得你,你姓梁。”

“姑娘好記,”梁先生突然笑道:“我還幫你帶走了一個暗戀你的小姑娘。”青夏抬起頭來,雙眉漸漸皺起,輕聲說道:“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是什麼人?是你救了我嗎?我的夥伴在哪裡?”梁先生淡淡一笑,說道:“你一下子問這麼多,要我先回答哪一個?”

“一個一個回答。”梁先生搖頭說道:“我怕你的時間沒那麼多。”青夏眉梢一挑,不解其意。梁先生笑著說道:“我還是先帶你去見一個人吧。”青夏渾身一震,頓時站起身來,瞪大了眼睛,沉聲說道:“什麼人?”梁先生眼光一斂,有靜靜的波光緩緩閃過。

“一個你一直在尋找的人。”青夏曾設想過千百個和秦之炎見面的方式。

她想,也許會在某個名勝古蹟,在群山之巔。她費盡力氣地爬上去,現他正坐在蒼松之下靜靜撫琴,偶爾抬起頭來看著她靜靜一笑,像是已經等待了她很久的樣子。

她想,也許會在某片沙漠,就像曾經的很多次一樣。她疲憊死,乾渴、飢餓、無力,突然,前方傳來了清脆的駝鈴聲,他騎坐在雪白的駱駝背上,緩緩地走來,然後,遞給她一隻鼓鼓的水囊。

她想,也許只會在一個很平常的地方,在湖邊,在酒樓,在飯館,在小吃店,也許會在某個大街的角落裡,她在和小販討價還價的買東西,突然覺不遠處有一個人討價還價的聲音比她還大,她不服氣的站起身來,然後看到他的影子。

她想…

她想了很多,卻獨獨沒有想到過這種方式,再或許,是早就已經想過,只是,不敢去面對罷了。

可是此時此刻,看著面前那座青的墓碑,看著上面雕刻的那幾個字,青夏卻突然有些木然了。她想,她或許是應該哭的,可是為什麼眼睛卻澀澀的,不出一滴眼淚呢?她站在一片滔滔的竹海之中,看著面前的一塚青墳,伸出顫抖的指尖,卻只能觸碰到冰冷的石碑,想說什麼,嗓子卻彷彿被堵住了,再也不出半點聲音。

石碑之上,掛著一小串銀的鏈子,在空氣的腐蝕下,已經顯得有些烏黑。青夏伸出手去起鏈子,握在手裡,那種大夢一場的覺終於呼嘯而去。她緩緩的閉上眼睛,反覆的跟自己說,這是真的,這是真的,可是一顆心卻在撕心裂肺的疼,呼漸漸變得困難,手指冰冷,臉頰也開始紅了起來梁先生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然後轉過身去,緩緩離去。

還沒走出竹林,一聲低沉的、壓制的、還帶著一絲隱隱的破碎哭腔登時響起,驚散竹林中的萬千飛鳥,撲騰一聲振翅而飛,齊齊飛掠而去。

梁先生腳步微微頓住,看向極遠的一處密林,終於無奈的搖了搖頭。

女子的聲音破碎且絕望,間中帶著無法掩飾的沙啞和咳嗽,像是病入膏肓的人,一聲一聲的迴盪在空氣裡。隱隱的,竟有血腥的味道。

“之炎?”沙啞的聲音緩緩響起,一隻蒼白的手輕輕的拂過冰冷的墓碑,默唸著上面的字。他的墓,就如同他的人一樣簡單,一杯黃土,一座青墳,簡單的石碑,上面雕刻著五個清瘦的字:秦之炎之墓。唯一的祭品,就是這一串已經黑的銀鏈子。

這條鏈子,是當初在彭陽街頭埃裡克斯那群洋人第一次見面時送給自己的,自己當晚在洪湖邊上掛在了秦之炎的脖子上,希望著保佑了千百萬人的耶穌上帝也可以保佑一下她的愛人,只可惜,也許是她的信仰不夠虔誠,萬能的神將他們遺忘了。歲月恍惚,紅顏白,最深最冷的噩夢,終於還是呼嘯而來。

秦之炎,我早就該知道你在這裡的。

青夏苦澀一笑,笑容裡滿滿的都是止不住的落寞和滄桑,她靠著石碑坐下,幻想著她靠在男人懷裡的樣子,往昔的歲月像是淌過的水,緩緩卻又急,無法牽住,無法挽留。

我知道,普天之下,你最有可能會在的地方,就會使這裡。可是我不敢來,我寧願抱著你還活著的幻想走遍天涯海角,走遍大漠高原,我害怕這裡,害怕來了之後看到的,只是一個靈位,只是一具屍骨,或者,就如現在這樣,只是一座青墳。

竹林裡突然起了風,吹起青夏潔白的衣衫,就像是八年前的那個傍晚,她伏在男子的背上,手提著一雙鞋,光著腳,還一蕩一蕩的,昏昏睡。那時的風真好,有清新的香氣,那時的月光也真好,有寧靜的溫暖,那時的花也真好,開的鮮豔而不媚俗,那時的一切都很好,世界一片安靜,只餘下他們兩個人,沒有戰爭,沒有血腥,沒有殺戮,沒有任何東西橫在中間。他們在古老神秘的地下相依相偎,細聊著一些亂七八糟的往事,像是兩隻相依為命的蝴蝶,沒有一點煩惱。

她還記得,他們說過,這裡太美好,若是能夠不再出去,該有多好。

可是那個時候,他們的肩上,還有太多的重擔在壓著。她要出去尋找楊楓,而他,也有太重太重的國仇家恨。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想必,她真的會永遠龜縮在這個方寸之地,不再出去。這樣,秦之炎不會就這樣與世長辭,而自己,也不會將楚離狠狠地拖下水來,而她,也不會辛苦磨難,疲憊死。

如果可以,真想讓時光倒到那一秒,然後伸出手去,緊緊的握住那個孱弱單薄的身體,將他留在自己的身邊。

眼淚像是雨水,一滴一滴的打在潔白的衣襟上,轉瞬,就不見了蹤影。新,彷彿是被人掏空了,連原本的那一絲小小的希望也宣告破滅,她不知道該怎樣表達自己的情,眼淚似乎已經幹了,可是為何還是會有淚滾滾而出,眼前一片濛,她看不清遠處的樹,看不清天上的雲,只有那座墓碑上的五個字像是一隻只錐子一樣,狠狠的扎進了她的心底。

秦之炎,下面不冷嗎?已經十二月了,外面已經下了雪,白雪茫茫,天寒地凍。你躺在那裡,沒有暖手爐,沒有炭火盆,沒有厚實的衣服,你不會到冷嗎?

我以為我可以很堅強,我以為我可以很勇敢,你用了六年的時間來給我做這個心理準備,可是當我知道的那一刻,還是控制不住巨大的心疼。秦之炎,我的心被掏空了,裡面的血在不停的向外,我自己好笨,我堵不上。

青夏突然將頭靠在青的石碑上,眼淚滂沱而下,嗚嗚痛哭失聲,她的指尖泛白,那些過往的歲月像是奔騰的河水一樣從她的周圍洶湧而去,漫過她的小腿、身、脖頸、頭皮,將她整個人沒其中。原來,已經過了這麼多年,那些鮮活的記憶仍舊如新,原來,她竟然是一個這般執著和念舊的人,原來,有些東西,真的是一眼萬年,永不能忘。

秦之炎,你的依瑪爾來了,她這些年太累了,活著比死去還累,如今,她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可不可以,就讓她追隨你而去?你已經不在了,你的長生,又怎能獨自存活?這寂寥的人世,這浮華的一生,這艱難的歲月,就讓它們一同逝去吧,我只想陪著你,看著你,在你冷的時候抱著你。你曾經是那般的愛我,現在,就讓我好好的回報你吧。

而他,而他…

女子的聲音漸漸變小,有腥熱的體自她的口中潺潺而出,像是溫熱的泉水,一點一滴的灑在素的石碑上。那些冰涼的風微微吹過,掃起滿地的塵埃,捲起她的秀和衣角,遠遠望去,只能看到一個單薄消瘦的後背。

漸暗,女子仍舊是一動不動,有噪雜的腳步急忙而來,幾名白鬚白的老者七手八腳的將她抬起,放在一隻擔架上,就匆忙離去。

一個青衫磊落的男子站在竹林之外,身姿落寞,衣袍翻動之間,竟是那樣的飄逸出塵。

梁先生從後面緩緩走上前來,聲音溫和的說道:“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男子微微一笑,笑容苦澀淡漠,卻並沒有言語。

梁先生繼續說道:“金針入腦,‮物藥‬植入,從此以後,即便是相對而坐,她也不會再認識你,你可想好了?”男子突然轉過身來,眉眼溫潤如玉,眼神寧靜如海,淡淡的說道:“為何老師今這麼多話?”梁先生笑道:“老年人嘛,難免會老到一點,我只是怕你後後悔莫及。”

“老師明知我將陷入怎樣的命運,何苦要拖累他人?”男子深深了口氣,突然轉過身去,沉聲說道:“更何況,有人比我更適合。”竹林沙沙,光影濛,有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

“他,也應該到了。”千秋雪冷,萬里冰原。南楚大皇的百萬大軍跨越了賀蘭山脈,越過了北地草原,深入大漠,千里奔襲,一路追殺,骨力阿術的匈奴本部死傷無數,再無東山再起的半點可能。然而,就在馬上就能除掉這個隱患的時候,楚皇突然下令全軍返回中原,沒有人知道為什麼,除了幾個貼身近侍,所有人都只當這是大皇的有一次英明決定,死心塌地的緊緊追隨。

在西黑的平原上,楚離命此次進軍西域立了大功的宋揚將軍帶著大軍先返會還巢邑,自己則帶著五千黑衣衛銳秘密到了龍脊山秦王帝陵。

曾經,就在這片土地,他和她擦肩而過。如今,他在一次回來,默默的對自己說,絕不能允許這樣的事再次生,絕不。

轟隆隆的聲響緩緩開啟,巨大的山脈好像是從中間斷開兩半一樣,黑的,好似是巨獸所張開的猙獰巨口。

楚離眼神微微一眯,打馬上前,樂松和徐權大驚,齊齊擋在他的前面,沉聲說道:“陛下,小心有詐。”楚離抬起頭來,一雙劍眉像是飛揚的利劍,輕輕的皺緊,終於,伸出手來推開擋路的人,一步一步的驅馬而上。

他這一生,就是一場豪邁的豪賭,他賭贏了無數次,只因為他有孤注一擲破釜沉舟的勇氣和決心。如今,他將要去面對一生之中最為重要的一個賭局,他堅信,他絕對不會空手而歸!

漆黑的山裡,兩側燃燒著巨大的青銅火鼎,一隻黑的石臺十分不協調的放在山中央,兩側各擺著一隻椅子,其中的一隻,已經坐了人。

那人青袍墨,鳳眼劍眉,修長的手指握著一隻茶杯,聽到他的聲響抬起頭來,靜靜一笑。

就像人生中的許多次一樣,他們互相拱手,語調低沉,波瀾不驚的互相問好。

“楚皇。”

“宣王。”

“好久不見。”時間呼嘯而過,生死,兩個爭鬥半生的男人緩緩落座,彼此眼中,都是磨滅不變的尊重和防備。

如果不是國仇家恨,如果不是愛上了同一個女人,他們也許會成為很好的朋友和互相看重的知己。可是這個世上,永遠沒有如果一詞的存在,秦之炎看了楚離一眼,指著前面的清茶,輕聲笑道:“沒有毒,請用。”楚離面沉靜,卻並不接過茶杯,只是沉聲說道:“青夏在哪裡?你叫我來此,所為何事?”秦之炎微微挑眉,興趣的說道:“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沒有死反而呆在這個地方?”

“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秦之炎一笑,說道:“那好,我今找你,有三件事。”楚離微微挑眉,示意他繼續說。

秦之炎說道:“一,秦楚結為邦,世代友好,共同出兵對抗四夷蠻邦,統一華夏,將來在適當的時機大秦將歸為南楚版圖。二,七部從此寂滅,請你不要再搜查追殺,還各部百姓一個寧靜。三,我將青夏徹底給你,請你好好照顧她。”楚離眉頭漸漸皺起,突然站起身來,轉身走,一邊走一邊沉聲說道:“一個時辰內我若是看不到青夏安全走出秦皇陵,我就將龍脊山夷為平地。”

“楚離!”秦之炎長身而起,說道:“你有何不滿?”楚離回過頭來,沉聲說道:“統一華夏,對抗四夷,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別人的幫助,大秦若是真心投降歸順的話,我或許還可以考慮,別的請恕我沒有這麼天真。二,清鵬七部若是不再作惡,不再陰謀造反,不再幹預各國朝政,不再影響民間商賈,我自然不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三,青夏是個有獨立意識的人,她若是喜歡你,願意和你在一起,我自然無話可說,你我之間,一直在爭,就算她真的要陪你,也只能算是我不如你,我不需要你的退讓和施捨。”秦之炎聞言微微一愣,過了許久,突然輕笑一聲,說道:“你這子,倒是和青夏有幾分像。好,就如你所言,大秦歸順南楚,向你投誠,但是前提是你必須善待秦氏後人,不得在百姓之間設三六九等,不得欺辱大秦官員。清鵬七部就此絕跡於天地之間,不會再有絲毫紕漏,就連大道墨者行會和你的老對頭西林家的人,我們也會想辦法幫你除去。至於青夏,她不會再記得我,我只想請你為我隱瞞,不要讓她再記得有我這麼一個人。”楚離冷眼看著秦之炎,眉頭緊鎖,過了許久,突然沉聲說道:“你可是會死?”秦之炎一笑,說道:“人生在世誰無死,而我,只是換一種方式罷了。商丘家的人正在幫青夏醫治,待會她醒來,你就可以帶她走了。”說罷,對著楚離拱了拱手,轉身就要隱沒在山之中。

“秦之炎!”楚離突然高聲叫道,秦之炎微微一愣,腳步就停了下來。

楚離看著這個他一生之中唯一一個深深顧忌的男子,突然有一種滄海桑田的不真實,他眼神銳利,卻又帶著絲說不出的情緒,終於開口沉聲說道:“你,保重。”秦之炎並沒有回頭,他將他的一些很重要的東西留了下來,那是他這一生中唯一一次想要自私佔有的東西,可是天命難違,老天不可以對一個人太過厚待。他淡淡的點頭,輕聲說道:“謝謝。”青衫磊落,長袍如水,單薄的身影漸漸隱沒在黑暗之中,再也看不到半點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