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落子勿言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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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光走後,劉詢就開始削減霍家的勢力,去霍成君處越來越少,直到最後絕跡於椒房殿。
霍光死後的第二年,劉詢準備妥當一切後,發動了雷霆攻勢,開始詳查許平君死因,醫婆單衍招供出與霍氏合謀,毒殺了許皇后。霍禹、霍山、霍雲被無奈,企圖反擊,事敗後,被劉詢以謀反罪打入天牢,霍氏一族其他人等也都獲罪伏誅。霍成君被奪去後位,貶入冷宮。當年權勢遮天、門客遍及朝野的霍家,轉眼間,就只剩了霍成君一人。
劉詢的心腹大患終被拔除乾淨,隨著霍氏的倒臺,皇權的迴歸,兩個新興的權力集團隱隱浮出水面,一個是藏於暗處的宦官集團,以何小七等貼身服侍劉詢的宦官為首;一個就是劉詢親手訓練出的“黑衣軍”他們掌握了軍、羽林營,甚至軍隊。表面上看起來,黑衣軍和宦官是劉詢的左膀右臂,一明一暗,應該齊心合作,可何小七總覺得黑衣人看他的眼光透著怪異,他總會不自地想起那幫被他活埋了的黑衣人,常常大夏天的,驚出一身冷汗。
孟珏對劉詢下一步的動作了然於,劉詢知道他了然於,他也知道劉詢知道他的瞭然於。彼此都明白他們兩個這局棋下到此,已經要圖窮匕首見,但是兩個人依舊君是明君,臣是賢臣,客氣有禮地演著戲。
孟珏在霍光病逝不久的時候,就向劉詢請求辭去官職,劉詢收下了奏章,卻沒有回答他,只是下令把一品居抄了,將老闆打人了天牢。第二,劉詢親手訓練出的“黑衣軍’’開始查封城裡各處的當鋪,搜捕抓人。獲罪的罪名,何小七自會網羅,他現在讀大漢律典,對這些事情很是得心應手,一條條罪名安上去,可謂冠冕堂皇,罪名確鑿。第三,孟珏向劉詢要回了辭呈。
之後,長安城內的商鋪不幾就會關門一家,或倒閉一家。
劉詢每次收到何小七的密報,總是無甚喜怒,何小七卻是每奏一次,就心寒一次。這些關門的商鋪全是皇上已經知道的,孟珏這樣做,究竟是向皇上示弱,還是譏諷皇上?孟珏又是如何知道他已經查出這些商鋪的?
等何小七名單上的商鋪倒閉得差不多時,一,孟珏給劉奭上完課,微笑著對他說:“這些年,我能教給殿下的東西已經全部教完。”劉奭聽後,手慢慢地握到了一起,力持鎮靜地問:“太傅也要離開了嗎?”孟珏沒有回答,只微笑著說:“你的父皇與你格不同,政見亦不同,你後不要當面頂撞他,他雖然待你與其他皇子不同,可天底下最善變的是人心。”劉奭抿著,倔犟地說:“我不怕他!”孟珏未再多說,起身要走,劉奭站起來想去送他,孟珏道:“我想一個人走一走,你不必相送了。”劉�'>雖貴為太子,可自小跟隨孟珏,見他的時間遠遠多過父皇,對他有仰慕、有尊敬、有信任,還有畏懼。聽到他的拒絕,只能停下來,站在門口,依依不捨地望著他的背影。
待孟珏的身影消失後,他正要轉身進屋,卻發現孟珏慣佩的玉珏遺落在地上,連忙撿起,去追孟珏。
孟珏快到前殿時,看到劉詢一身便袍,負手而立,觀河賞景,恰恰擋住了他的路。
孟珏過去行禮:“皇上。”劉詢抬手讓他起來,卻又一句話不說,孟珏也微笑地靜站著。
有宮女經過,看到他們忙上來行禮,袖帶輕揚間,隱隱的清香。劉詢恍惚了一瞬,問道:“淋池的低光荷開了?”橙兒低著頭應道:“是!這幾花開得正好,太皇太后娘娘賞賜了奴婢兩株荷花。”劉詢沉默著不說話,一會兒後,揮了揮手,讓橙兒退下。
不遠處,滄河的水聲滔滔。
劉詢對孟珏說:“這些年,我是孤家寡人,你怎麼也形隻影單呢?”孟珏微笑著說:“皇上有後宮佳麗,還有兒子,怎麼能算孤家寡人?
劉詢沒什麼表情地問:“你對廣陵王怎麼想?”孟珏淡淡說:“一個庸才,不足為慮。”劉詢點了點頭,正是他所想,這種人留著,是百好無一壞。
孟珏卻又緊接著問:“臣記得他喜歡馴養桀犬,不知道現在還養嗎?”劉詢眉頭微不可見地一蹙,深盯了眼孟珏,孟珏卻是淡淡笑著,好似什麼都沒說。
好半晌後,劉詢淡聲說:“你我畢竟相一場,你還有什麼想做而未做的事情嗎?朕可以替你完成。”孟珏笑:“我這人向來喜歡親力親為。”劉詢也笑:“那你去吧!”孟珏微欠了下身子告退,不過未從正路走,而是快速地向滄河行去。劉詢剛想出聲叫住他,孟珏一面大步走,一面問:“你可還記得多年前的滄河冰面?你我聯手的那場血戰!”劉詢呆了一下,說道:“記得!平君後來詢問過我無數次,我們是如何救的她和雲歌。”
“你去找劉弗陵時,也殺了不少侍衛吧?”劉詢微笑:“絕不會比你殺的少!”隱藏在暗處的何小七看預訂的計劃出了意外,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辦,本想派人去請示一下皇上,可是看孟珏直到此刻,都還一副從容自若、談笑風生的樣子,他的憤怒到了頂點。黑子哥他們碎裂的屍體在他眼前徘徊,淋漓的鮮血直衝著他的腦門。
隱忍多年,終於等到這一,不能再等!以孟珏的能耐,出了這個皇宮,就是皇上也沒有把握一定能置他於死地。
何小七向潛伏在四周的弓箭手點了點頭,率先將自己手中的弓箭拉滿,對著孟珏的後背,將盈滿他刻骨仇恨的箭出。
一箭當先,十幾支箭緊隨其後,孟珏聽到箭聲,猛然回身,一面急速地向滄河退去,一面揮掌擋箭。可是利箭紛紛不絕,避開了第一輪的箭,卻沒有避開第二輪的,十幾支箭釘入了他的膛,一瞬間,他的前就滿了羽箭,鮮血染紅衣袍。
劉詢負手而立,站在遠處,淡淡地看著他,他也看著劉詢。
沉默中,他們的視線仍在鋒,無聲地落下這局棋的最後一顆子。
劉詢的眼睛內無甚歡欣,只是冷漠地陳述一個事實:“我們終於下完了一直沒下完的棋,我贏了。”孟珏的眼睛內亦無悲傷,只有淡然的嘲諷:“是嗎?”淡然的嘲諷下,是三分疲憊、三分厭倦、四分的不在乎。他的身體搖搖晃晃,再站不穩,巨痛讓他的眼前開始模糊不清,劉詢的身影淡去,一個綠衣人笑著向他走來。他的畔忽然抿起絲微笑,看向了高遠遼闊的藍天。在這紛擾紅塵之外,悠悠白雲的盡處,她是否已經忘記了一切,尋覓到了她的寧靜?
她真的將我全部遺忘了嗎?
她的病可有好一些?
今生今世不可求,那麼只能修來生來世了…
他的身體向後倒去,身後正是滔滔滄河,身體入水,連水花都未濺起,就被卷得沒有了蹤影。
何小七輕聲下令,隱藏在暗處的宦官迅速消失不見,一絲痕跡都未留下。一群侍衛此時才趕到,劉詢下令:“封鎖河道,搜尋刺客屍體。”張安世和張賀氣吁吁地趕到,也不知道張賀臉上的究竟是汗水還是淚水。他剛想說話,被張安世一把按住,拖著他跪了下去。
張安世恭敬地說:“皇上,滄河水直通渭河,渭河水連黃河,長安水道複雜,張賀卻很悉,不如就讓張賀帶人去搜。”劉詢對張賀的信賴不同常人,聞言,點頭說:“張愛卿,你領兵去辦,此事不要聲張,只向朕來回報。”張賀呆了一瞬,反應過來,忙磕頭接旨。起身後,一邊擦汗,一邊領著兵沿滄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