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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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
"重來。"蘇紀槐回稿子,收好遞到她手上。亞力的反應跟他當初一樣。
"阿紀?"老外瞪圓眼睛。
"唔。"馮椿撇撇嘴,轉身出去了。
"阿紀?你不覺得那很嗎?"亞力懷疑自己的鑑賞能力出了問題,他否決得那麼幹脆,而馮椿居然也連爭都不爭?!
"我等三年不是要這樣的結果。"很好,在雞叫之前,彼得會有三次不認主。現在是第一次,"好東西在後面。"倒數第八十天,馮椿遞出了第二次設計稿,亞力也在場。
"你…"蘇紀槐皺皺眉頭,終於忍住沒說,將稿子遞回去。
"重來。"
"你…"馮椿看了他半天,終於忍住沒說,接過稿子,走了出去。
"又否決了?"
"這次她將我小看得更徹底。"蘇紀槐冷笑——很好,第二次不信主,"雞叫之,她必出去痛哭。"倒數第七十天,馮椿遞上第三次設計稿,亞力還在場(他倒想看看蘇紀槐要如何刁難馮椿)。
"你!"他動地站起來,然後忿忿地奪過亞力手中的稿子,一起
進她手裡,咬牙切齒道,"重來!"
"阿紀!"亞力簡直不敢相信,"這些都很好,無可指責。"馮椿的設計稿拿來辦三個發表會都綽綽有餘了,而他居然還不滿意?
"椿!"他對亞力的話置若罔聞,只是用飽含著冰與火的眼神牢牢地看著她,"不要再小看我。"
"那麼你就給點意見吧。"她賞他一個機會。
"最初的就是最好的。"
"不要再說字了!"亞力給他們氣得都快發瘋了,"蘇紀槐,說出你的意見!你究竟不滿意哪裡?馮,你也要拿出合作的態度來。"他們不懂一寸光陰一寸金嗎?
"你明白的,對嗎?"蘇紀槐問的是馮椿。
"她怎麼可能知道?"
"閉嘴,亞力!椿她自己明白。"蘇紀槐看也不看地吼他。馮椿已經三次不信主了,為什麼她還不反省。她的設計稿一次比一次更加通俗,這意味著她將他看得越來越扁,連給他一個表現的機會都不肯。在逆轉這種局面之前,他絕不妥協!
"你們不要吵。重來,是嗎?"她的心裡已經開始轉動。唔,有些地方的確改得很僵硬,再說蘇紀槐的風格她也還沒完全掌握,修改是必要的。
"馮椿!"兩個男人這回是一起吼她,同樣是為了她的固執。
"你跟我來。"他終於瞭解哥哥時常臉發青的
受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他拖起馮椿就向門外走去。
"等一下,你要帶我去哪?"不好再來就是了,他發什麼脾氣啊。
"設計師和打板師無法溝通可是大問題,顯然我們缺乏對彼此的瞭解。"
"不喜歡我的設計,再來就是了。"
"重來!"他將馮椿拖進她的辦公室,"砰"地甩上門,"你還有時間重來嗎?"
"你大老闆都不怕檔期來不及,我怕什麼!"她終於尖銳地頂回去,將窩成一團的設計稿拍在他的上。這樣不斷地打回票,她也會厭煩啊!
"好呀。你重來。"他扔掉所有的稿子,將她推到桌子前,她坐下,"你畫,我們一張張地討論,直到你明白我要的是什麼!"
"畫就畫。"她賭氣地拿起筆來,這一輩子,她還從沒有過如此之多的廢稿。但是她又猶豫了,她真的能在蘇紀槐面前畫設計稿嗎?真的能隨心所地把自己的想法畫出來,然後像當初那樣被人批駁得體無完膚嗎?不,她不願意。
"畫呀,為什麼不畫呢?"他傾下身來,雙手按在她頭的兩側,"不用我教你如何執筆吧?有神指點也好,憑著你的意志也罷,我只是想看你的夢想原來的形狀。"最後的幾個字,他說得咬牙切齒。
不可能的,神不會在此刻降臨的。蘇紀槐好像一尊巨大的心魔,盤踞在她的肩上。他頗有誘惑力的聲音從耳朵鑽到腦子裡、鑽到心裡。她的手麻痺了,握不住筆。
"你不畫,是不是在怕?"怕,她為什麼要怕?馮椿的心裡一陣陣痛,壓力在黑暗中盤旋,逐漸向她壓來,令她胃痛。她該躲開的,她不是早已知道這男人總會說中一些事實嗎?
"你怕我,怕我批評你的作品,這種心態可愛得很啊。哈,繼續發抖吧!你連筆都握不住了,我喜歡。"他的手輕輕撫過她冰冷、順滑的髮絲,如同撫摸最上等的絲綢,質好得令人無法放手。
她覺得一陣目眩,覺得頭髮一地燒灼起來。他是比她強大百倍的巫師,這實在讓她絕望,她何苦要來自投羅網呢?
"你怕我說…"她可以想象,他那薄薄的瓣一定在
惡地笑著,好像妖豔的紅花在徐徐綻放。
"夠了,夠了!"鉛筆在她手中折斷,就著那黑的末端,她費力地在紙上塗抹著,"你想要什麼,給你就是。"她憑著記憶,不斷矯正著初稿,仍不肯放棄用自己的方法來解決這個問題。此時的她不是在和蘇紀槐賭氣,而是一種純粹的心理壓抑。
蘇紀槐放開手站起來,冷冷地看著已經六神無主卻還在作困獸之爭的她。他的心裡其實是又好氣又好笑,卻也有著談淡的悲涼——她始終還是不肯信任他。看著那黑顫抖的線條,他很想就此作罷,但轉念一想,還是坐到了她的對面,
出長長的鉛筆,慢條斯理地削起來。
"啪。"斷了。她恐懼地看著他,希望他會像過去那樣做個紳士,和她一起化解這份尷尬。然而,他只是遞過來一支鉛筆。
"啪。"又斷了。不等她抬頭,另一支筆已經半強迫地
進她手中。
"啪。"又斷了!她也像一支折斷的鉛筆般趴在桌上,苦惱地搖頭,"我不想畫,我不想畫了。"她痛苦地呻著。他不是她的父母,更不是她的導師,他無權這樣
迫她。
"椿,"他終於肯說話了,"因為我希望你回到這個燦爛的服裝界,所以我為你提供了這個職位;因為我希望你畫出好的圖,所以我現在在為你削鉛筆。我只是希望你能夠專心致志地畫下去,毫無後顧之憂,我保證你隨時都會有合用的鉛筆。"其實不只是那樣的,他的心在說,其實他更希望她那顆漂泊的心靈能夠安定下來,找一個位置停留,而這個位置最好能在他這裡。
她默默地看著他,看著這個高大的男子溫柔地坐在她的對面,長長的睫覆蓋住他眼中銳利的鋒芒。整個空間裡,有的只是刀子與木頭摩擦的細微聲音。男人纖長的手指飛舞之間,圓圓的木管中漸漸
出鉛
的鋒芒。然後,還留有他的體溫的一支鉛筆就
進她手中。
不寒冷,也不害怕。她好像剛剛發現新奇玩意的小孩子,不哭也不鬧了。她輕輕地轉動手中的鉛筆,想象它是一團小小的風火輪,打散了許多陰霾。
"蘇紀槐呀,你幹嗎對我有那麼多期望呀?"
"因為我愛你呀。"
"愛我所謂的才能,是吧?"對此,她很清楚。
"可以這麼說吧。"若不是因為她的才能,他們怕是永遠只會是兩條平行線吧。
是呀,他是多麼明的商人呀。她卻不是因為他的
明而…
"手底別停,畫下去。"他略略催促。
"不畫了。"她打開屜拿出牛皮紙袋,然後將所有的文具都掃進去,"今天腦子不靈光了。"
"馮椿?"他可怕地盯著她。
"喏,"她倒是很不耐煩地將牛皮紙袋扔到他懷裡,"你將就著用這些好了。"
"那我不是白忙一場了?"他很快地垮下臉放下了威嚴,眼底還有淡淡的笑意。不用看,他也明白,那些正是他想要的可愛的初稿。
好極了,這正是他想要的。她的畫稿如此生動、優美、令人賞,又充滿了難度與挑戰。
"好了,好了,拿著你想要的,去工作吧。高興怎樣就怎樣。"
"在那之前,我還需要一點動力。"他看著彆扭的女孩,此刻她的外表非常糟糕——熬夜造成的黑眼圈,因為動而凌亂的頭髮,因為害怕抿緊的
瓣…
"你還要什麼?"他簡直蠻不講理!任何事都已經如他所願了,他也得到一切想得到的東西。他居然還妄想從可憐的她這裡拿走什麼嗎?
"我要你跟我來。"他走過去攏著她的手,不肯再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