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泥鼠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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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遇見我們是在大街上遇見的。

那天，太陽的臉很好，屋簷上的冰凌靜悄悄地融化了，滴答滴答地敲出冬天最後的歌聲，我看見他甜美地躺在路邊一個老的竹籃裡——他是一隻泥捏的小老鼠，嘴巴尖尖的，圓溜溜的肚皮彷彿在隨著他的均勻地呼一起一伏似的。我好奇地把他看了又看，喜歡得怎麼樣也無法把目光從他身上轉移開了，老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笑眯眯地把他放在我手心裡，衝著我點了點頭——啊？她的意思難道是把小泥鼠送給了我嗎？

嗨！我簡直不敢相信，這實在是好極了，小泥鼠的眉眼捏製得栩栩如生，我愛不釋手。

歡天喜地回到家，我把他放在我家的院子裡，那裡的天美麗極了，也許不久，我就可以看到一隻小泥鼠怎樣幸福地生活在天的園子裡了！2、小小新娘風是冬末長長的裙裾。她呼呼呼地掃啊掃啊，就把風進來了。

天第一天來到花園裡的時候，我是不知道的，第二天也是。

直到有一天的夜晚，我把手支在窗臺上，看著我小園裡的泥鼠:“晚安！我就要睡覺去啦？”我親切地與他道別。

他總是一副微微地傻笑樣兒，順著他的視線，我看到今晚夜空中的星星明顯又亮又多，呵呵，天氣真的要暖了呢。

夢中也是一樣的初。有個穿裙子的小母老鼠來到我面前。

我好奇地看著她，像第一次發現老籃子裡的小泥鼠一樣。

“我叫鼠妞，”她羞澀地看著我，說完這話，臉就紅了。

“小泥鼠住在你的園子裡…”

“沒錯！”我愉快地回答，心想:原來她已經知道了，我正想跟她介紹呢。

“我也想搬進你的園子裡住。”她緊張地著兩隻小爪子看著我，還不時地用後腳丫刨著地上的土。

“歡。”她的請求出呼我的意料，不過我轉念一想，如果在我的園子裡多上一隻可愛的小老鼠，那麼原來的小泥鼠有了同類就不會到孤單了，更何況反正那只是小泥鼠，不管這兩隻小老鼠的鬼點子合在一起有多少，都不會對我的園子規劃有任何影響，無論種菜種瓜，都無掛礙。更何況，在園子的空地，擺上兩隻小老鼠，你想想吧，多有趣味。

她嘴裡小聲囁嚅著什麼，我沒太聽清楚——我發現我在夢中的聽覺不是很好——於是我又重複了一下我的意見:可以，可以呀！

我儘量把話說得溫和，想想看，面對一隻膽小臉紅的小母老鼠入住的請求，我不能輕易拒絕。

“哎呀呀，我的意思其實是…我想要做小泥鼠的新娘呀！”她大聲向我說了出來，之後臉更紅了。

“嗨！這樣啊…這個這個！”我有點語無倫次了，我好佩服她的勇氣。

“我當然同意了，你隨時可以搬到我的園子裡來住！”我真誠地回答，“其實你也不必問我，你直接去和小泥鼠商量結婚的事情就可以嘛！——不過，我想，嘿嘿，他肯定樂意極了！”我在心裡吃吃地笑著這可愛憨厚的鼠姑娘，沒想到，她聽了我剛才說的話，眼睛馬上亮起來，她看著我大聲地說道:“小泥鼠高興的要讓我來呢！——恩，不過，我們都還是考慮爭得你的同意呀！”

“乖哦…”我口齒不清楚了，我從一個酣甜的夢中掉進了一段沉沉的睡眠裡去了。

清晨醒來，我打開窗子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園子裡的小泥鼠，他還是昨晚的那個姿勢，撅起圓肚皮，鼓著尖嘴巴看著藍天——“嗨，早安！聽說你要結婚了？有個鼠姑娘要嫁給你啦！她是真心喜歡你呢！平時看你蠻憨厚耶，說，你們怎麼認識的？園子裡要添丁啦！”我一個人漫無邊際地說笑著，小泥鼠還是一副傻楞楞的模樣，沉默著不著一語。

“別裝相啦，我真的贊成你們結婚呢！你們如果生下許多小泥鼠的話，我幫他們起名字，做小布掛衫好不好…”你該知道的，從小泥鼠嘴裡，我不曾得到任何回答。我漸漸地也就失去了追問的興趣，仍下一句“她幾時搬進來，可得告訴我一聲！”我就走了。

一邊走我還一邊想:估計小泥鼠的不回答，主要是因為害羞。真是和他的新娘子一個脾氣。

就這樣，一天，兩天，三天…可是還是沒有任何關於鼠妞搬到園子裡和小泥鼠結婚的消息。天是一隻蝸牛，慢騰騰地探出她的一截觸角，可就是這一小截，就把小草撞青了，把垂柳碰綠了，把風安得柔和了，把地下的種子叫醒了…如果再有一陣雨，那麼新的竹筍就要從土裡鑽出來了，雛燕就可以把蛋殼啄破了，各種各樣的小花就要綻放了。

3、下雨了，我們在一起請柬是一陣風給我送來的，好大的風啊，就是雨之前的那種大風。我理所當然地被邀請去參加。泥鼠的婚禮很隆重，比我想象中還要熱鬧，在我小小的園子裡雷鳴般地敲鑼打鼓，抬回了新娘的大花轎——真沒想到啊，平時不著一語的小泥鼠，什麼時候了這麼多好朋友呢，好多好多各種各樣的玩具夥伴都跑來祝福他，他們像散播花瓣雨一樣地把花生還有桂圓拋在新娘子和新郎身上，嘴巴里面唸唸有詞:“恭喜恭喜。”更有一位嫂嫂模樣的小母鼠趕來笑哈哈地說，新娘新郎官要合吃一碗麵條哦，從今天就纏在一起不分離嘍…我看著看著，就不住起了眼睛——我知道我是在做夢呢，可我捨不得醒來。

“呼嚕呼嚕…”他們倆就大口大口地吃起麵條來，這時我看到，妞妞穿著一件用小花瓣縫製的婚紗，在裙角還彆著一朵搖擺的小花。

“現在邀請新郎的家長講話啦，請大家鼓掌歡。”吃過麵條後，嫂嫂整理好起碗筷，大聲宣佈道。

家長講話，好哦！我心裡想著，他們的婚禮準備得充分又齊全，看的出來小老鼠的心思多細膩呦！那我就洗耳恭聽吧！

“歡。”我也跟著大家一道開始鼓掌。

“嗨！就是你呀！”大家的目光聚集在我身上。

哦？難道他們把我算做了小家長嗎？哦，難怪。可面對一場泥鼠的婚禮，我實在是不拿不準說什麼比較好。

我清了清嗓子，假模假樣學著儀式上的口氣問道，“泥鼠先生，你今天高興嗎？”

“還行，你看，我都出汗了。”泥鼠擦了擦臉上的水珠子，憨厚地回答。

這回答不漫，與婚禮的氣氛多不符合，不過我沒什麼經驗啦，泥鼠也是，在這個時刻，大家說的都是真心話才是最重要的，而其他的來賓都興致昂然地傾聽我們的對話，大家的臉上甚至都帶著神聖的表情。

“那麼，妞妞小姐，”我看著新娘子問道，“如果天氣不好怎麼辦？”作為一個新娘，應該有最起碼的氣象常識，我心裡覺得這是必要的。

“我和小泥鼠在一起，不管天氣好不好。”妞妞說，“無論陽光下，還是雷雨中，我們在一起。”她說這話的時候，花瓣婚紗被風吹呀吹，樣子很美麗，而且很堅定。

4、天的嫁裳當我醒來，外面下著濛濛的雨。刷刷刷刷。

我照例把窗子打開，晨風撲面而來，帶著草和樹沐浴後特有的淡淡芬芳，泥土的甜味兒，以及一點點蚯蚓和蝸牛的腥氣，我看到天果然來到我的園子裡了——可我的小泥鼠不見了。在原來他居住的位置，只剩一團小小的黃泥，從前巧的五官，傻笑的樣子，都模糊不能分辨了，也不清楚哪一部分的泥兒曾是他的小爪子或者他圓滾的大肚皮了，在他的身旁，開著一朵小小的搖擺著的花兒，是他娘子的嫁裳嗎？

我想起昨夜的事情來，雷還有掌聲。這一團小小的泥兒，就是小泥鼠和妞妞吧？我該怎麼把他們啊，重新捏出一個小泥鼠，再捏一個是妞妞，放在太陽下曬啊曬，然後畫出兩張幸福著微笑的面孔，還原出從前的夢中的樣子呢？

後來，時間過了很久，我都沒有再與任何人重提這個故事，我沒有勇氣承認說，我曾是一個，站在天的花園裡哭泣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