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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節香料和燉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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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把握了白天最後的亮光,開始休息。太陽驅趕著陰影在岩石間移動,最後西邊的陰影越變越長,終於完全將坑內部給遮住了。然後,他們隨便吃了一些東西,小口的喝了一些水。咕魯什麼都沒吃,只是高興地跟大家喝水。

“很快就可以多喝水了,”他著嘴說:“乾淨的水從大河過來,我們要去的地方有好水,史麥戈也會在那邊找到食物。他很餓了,真的,咕魯!”他用一雙大手撫摸著凹下去的肚子,眼睛閃起綠的光芒。

當他們最後終於出發的時候,暮已經相當深沉了,最後一絲的陽光偷偷摸摸地離開山谷中,像是鬼魂一般地悄悄離開了這塊死寂的大地。月亮大概再過三天就要滿月了,但緊接著黃昏的夜依舊十分深沉。牙之塔上透著一絲單薄的紅光,但除此之外,魔多之門沒有任何一絲一毫的動靜。

這隻眼睛似乎一路注視著他們在荒涼的大地上跋涉,他們不敢冒險走大路,只是一直讓它保持在眾人的左邊,同時保持著一段距離,避免失。最後,當夜已經漸漸深了,他們也覺得疲倦了的時候,那雙眼睛才搖晃著消失在夜空中。他們已經繞過了山脈的北邊山谷,正在往南方邁進中。

受到一股輕鬆的覺之後,他們又再度找了個地方歇腳,但時間並不長,他們的速度對於咕魯的期望來說並不夠快。就他的估計,從魔多之門到奧斯吉力亞斯的十字路口大約有九十哩,他打算用四天趕到該處;因此很快的,他們又再度掙扎著起身,繼續趕路,直到天漸亮為止。他們那時幾乎已經走了二十四哩,哈比人即使敢冒險,恐怕也已經走不動了。

漸漸出的晨光,讓一塊比較沒有那麼荒涼殘破的大地顯現在眼前。左方依舊是看來十分險惡的山脈,但他們可以清楚地看見眼前繞過山腳,微微向西方偏斜的道路。在道路之外則是長滿了陰鬱樹林的斜坡,看起來像是被烏雲籠罩一樣,山坡上長滿了石南、金雀花、山茱萸,和其它他們所不認識的灌木。除此之外,他們還可以看見四處生長著一叢叢高大的松樹。哈比人雖然到非常疲倦,但心情卻輕鬆了起來:這裡的空氣清新、飽含著香氣,讓他們想到在遙遠的故鄉中夏爾北區的景象。對他們來說,能夠走在一塊只被黑暗魔君征服了幾年,還沒有被那股黑暗之氣所腐化的大地上,實在是種享受。但他們並沒有忘記自己依舊身在危險之中,也沒有忘記魔多之門雖然被山脈所擋住,但還是位在極近之處。他們四下尋找可以在白天讓他們躲過惡之眼搜索的藏身之處。

他們覺得相當的不安,他們儘可能的將身體藏在樹叢中,等待時間一分一秒的逝。在他們眼中,一切似乎都慢得讓人心焦,他們依舊還在伊菲爾杜斯的陰影之下,太陽也時時躲藏在雲霧之中。佛羅多有時會陷入昏睡,不知道是因為十分相信咕魯,還是因為太疲倦了,懶得擔心這一切;不過,山姆就實在睡不著,即使連咕魯都已經在睡夢中發出各種各樣的怪聲,他還是輾轉反側。

飢餓或許比懷疑還要有效,讓他一直睡不著,他開始很懷念家鄉口味和正常的飲食,那些“熱騰騰的,從鍋子裡面端出來的東西。”當大地在夜之中化成一片灰暗之後,他們又繼續開始前進。過不了多久,咕魯就領著他們踏上了往南方的道路,在那之後,即使處境變得更危險,他們還是更快地趕路。他們的耳朵隨時都要提防路邊傳來的風吹草動,可能是趕來的南方人或者是背後派來的追兵。但是,這一夜還是平平安安的過去了,沒有任何異常之處。

眼前的道路是在十分古遠以前的時代所興建的,大概在魔多之門以下三十哩左右,才是新修復的路段,不過,當它持續往南方前進的時候,荒野就開始和它爭起主權來了。古代人類的成就依舊可以從平坦和直接的道路中看的出來,它偶爾會切過山脈的側坡,或是藉由某個緻的拱橋跳過一段溪。但是,到了最後,一切巧匠的痕跡都消失了,只有四處留下的破斷石柱,從路邊的樹叢中探出頭來,而古時鋪路用的石板依舊在荒堙蔓草之間夾雜著。各種各樣的植物生長在道路兩側,有時甚至會倒垂到路上來,到了最後,這條路變成了極少人煙的鄉間小路,只不過,這條道路依舊直來直往,領著他們用最快速的方式穿越這塊土地。

他們就這樣越過了人們曾經稱作伊西立安的土地,原先是個長滿了茂密植物和豐美溪的地方。夜晚在圓月和星辰的照耀下變得十分舒適,在哈比人的覺中,似乎他們越走,空氣中的香氣就變得越明顯。從咕魯不停嘀咕的的嘴裡,似乎可以知道他也能覺這種變化,而且並不覺得舒服。晨光一出頭,他們就立刻停了下來,他們來到了一條十分陡峭的地塹,道路沿著岩石的邊緣切了過去,現在,他們沿著西邊的路旁繼續往前走。

天空漸漸變得光明,他們可以看見原先近的山脈現在距離越來越遠,往東而去的一大半已經隱沒在遠方的雲霧中。當眾人轉向西邊的時候,可以看見和緩的斜坡直切入遠方的濛之中。現在,在他們四周全都是各種各樣的樹墓、有杉木、香柏木、柏樹,和其它在夏爾沒有出現過的植物,之間還有十分寬闊的草原,到處都可以看見發出甜美香氣的藥草和灌木。從瑞文戴爾出發的遙遠旅程,讓他們來到距離家鄉極遠的南方,但是,直到此地之時,他們才真正受到氣候的變化。在此地,天已經開始忙碌起來,羊齒植物穿透了地面的許多苔蘚,落葉松的頂端也冒出了綠的新芽,小花在草原上開放,鳥兒歌唱著。伊西立安曾經是剛鐸的花園,現在依舊勉強保持著讓人憐愛的姿態。往西和往南,則是面對著安都因河溫暖的河谷,這塊地區東方在伊菲爾杜斯山脈的保護之下,卻尚未受到它陰影的汙染;北邊則是愛明莫爾高地的屏障之下,因此可以接來自遙遠南方的溫暖和溼的空氣。此地生長著許多高大的樹木,都是許久以前種植的,由於心的後人未加照料,它們便開始自顧自地生長起來。眾多的樹叢中包括了檉柳、篤耨香樹,還有橄欖樹和月桂樹;杜松、桃金娘和百里香也都聚集在一起,或者是將它們的枝葉深入枝丫之中。山艾樹也綻放了許多藍、紅或是青綠的花朵;香花薄荷和新發芽的巴西力也茂盛的生長著,其它還有各種各樣超乎山姆知識的草藥和香料。此地凹凸不平的山壁中,也點綴了許多虎耳草和景天花,銀蓮花從榛樹的空隙中生長出來,光蘭和各種各樣的百合花,則是在草地中搖顫著它們含苞的花朵。這些深綠的草生長在許多小池邊,它是奔往大河安都因的小溪,在山谷之間暫時休息的地點。

一行人背對著道路,走下山丘,隨著他們撥開四周的各種藥草,甜美的香氣撲鼻而來。咕魯又咳又吐,但哈比人們卻歡欣鼓舞地深呼,突然間,山姆笑了,他覺得此時此刻再不笑就辜負了這個美好的環境。他們沿著一條小溪往前進,不久之後,這條小溪帶著他們來到了一個淺谷中的池塘旁;池塘其實是一個古老的石盆所構成的凹陷,石盆的邊緣幾乎完全被青苔和薔薇所覆蓋,旁邊則是生長著許多菖蒲,在它深沉、水波不興的表面上飄浮著荷葉。不過,小池中的水卻十分清澈,偶爾還會從盆緣溢到旁邊的草地上。

他們在這邊梳洗一番,好好的把清水喝了個飽,然後,他們想找一個可以休息和躲藏的地方。因為雖然這塊土地看來十分美麗,但依舊還是魔王的領土。他們並沒有走離大路太遠,即使在這裡,他們都可以發現到古老戰爭的創痕,以及由半獸人和魔王其它的惡奴僕所造成的新破壞:一個裝滿了垃圾和排洩物的凹坑、隨意砍伐的樹木,樹皮上面還刻著魔眼的標誌。

山姆走到池塘邊緣,嗅聞著、觸摸著那些不悉的植物和樹木,一時間忘記了魔多的威脅,卻被突如其來的記號喚醒了這記憶。他踏到了一圈被火燒灼的草地,在正中央找到了一堆燒焦、破碎的骨骼。這塊荒野的旺盛生命力,已經讓不少的野草蔓生,蓋過了這屠殺的痕跡,但這並非是遠古發生的慘劇,看得出來是不久以前的事情。他急忙回到夥伴身邊,卻一點也沒有提及這件事情:他不願意讓咕魯隨手亂動,冒瀆這些屍骨。

“我們找個地方躺一下吧,”他說:“最好是高一點的地方。”在距離池塘不遠處的地方,他們找到了去年枯萎的羊齒植物所形成褐軟地,在那之後則是長滿了深綠葉子的月桂樹,旁邊圍繞著香柏木的斜坡。他們決定在此休息,度過一個看來將會相當明亮、溫暖的白天。這個天氣適合在伊西立安的草地和森林中漫遊,可惜的是,雖然半獸人討厭陽光,但這裡還是有太多他們可以躲藏、監視的地方了,而且,還有許多其它索倫的耳目混雜在此地;當然,就算沒有其它的考量,咕魯也不會願意在大黃臉底下行動的。很快的,太陽就會越過伊菲爾杜斯的陰暗山脊,而他就會在那光明和高溫下昏倒,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山姆一路上想的都是食物,現在,在終於度過了那黑暗、絕望的大門之後,他並不準備像主人所說的一樣,完全不思考完成任務之後的生活;反正,他還是覺得應該把靈的乾糧保留下來,留待後狀況更糟糕的時候再來救急。在他評估乾糧僅夠三週食用的那天算起,到現在又匆匆過了六天。

“如果以這個速度來看,三週能夠到達火山就算運氣好了!”他想:“而且,我們還有可能會想要回來,真的有可能!”除了這些考量之外,在經過一整夜的跋涉和早上的盥洗及飲水之後,他覺得飢腸轆轆。他真正想要的是一頓早餐或是晚餐,在袋邊路的老廚房中,坐在爐火邊好好享受。他腦中靈光一現,於是轉向咕魯,咕魯正準備悄悄溜走,此時正好四肢著地趴在地上。

“喂!咕魯!”山姆說:“你要去哪裡?狩獵嗎?來,聽我說,老傢伙,你不喜歡我們的食物,我也很想要換換口味。你的新口頭禪叫作隨時效勞,那麼,你可以替一名飢餓的哈比人找到吃的東西嗎?”

“是的,或許吧,是的,”咕魯說:“史麥戈願意幫忙,只要他們開口要求,只要他們好聲好氣的請史麥戈去做。”

“當然!”山姆說:“我就是請你去做,如果這樣不夠客氣,就算我求你幫忙吧。”咕魯消失了。他離開了好一段時間,佛羅多吃了幾小口的靈乾糧之後,也趴在幹蕨葉上睡著了。山姆看著他,晨光剛溜進樹葉下的陰影中,但他依舊可以清楚地看見主人的臉孔和那雙放在前的手。他突然間想起佛羅多受了重傷之後,躺在愛隆屋子上的樣子。在山姆持續注視著他的時候,注意到他體內似乎閃動著某種光芒,而這種光芒變得比以前更清楚、更強烈了。佛羅多的表情十分平和,恐懼和擔憂的痕跡都已經離開了;但那張臉看起來依舊蒼老、蒼老而美麗。似乎之前的歲月痕跡在平都隱而不見,現在才顯出來,但旁人依舊可以看出來這張臉是屬於誰的面孔,至少,山姆是這樣認為的。他搖搖頭,似乎有千言萬語,卻不知該如何表達,只能呢喃著說:“我敬愛他,他就像這樣,有時那光芒會穿透出來。不過,不管有沒有這光芒,我都敬愛他!”咕魯悄悄地溜了回來,從山姆背後無聲無息地看著。他看著佛羅多,最後閉上眼,一聲不出地走開來。山姆一段時間之後走到他身邊,發現他正嚼著什麼東西,一邊自言自語。地面上則是兩隻小兔子,咕魯的雙眼一直貪婪地看著它們。

“史麥戈樂意效勞,”他說:“他帶來了小兔子,好兔子。但主人睡覺了,或許山姆也想睡覺。還想要兔子嗎?史麥戈很想幫忙,但沒辦法一次抓到那麼多東西。”不過,山姆倒是一點也不反對吃兔子,他也清楚明白地告訴了史麥戈,至少煮的兔子沒問題。所有的哈比人都會做菜,這門學問是在他們學會寫字(有許多人很可能本沒時間學會這部分)之前,就開始研究的博大深之道。不過,即使以哈比人的標準來看,山姆都可以算上一名好廚子,只要有機會,他就經常會在野外一手他的廚藝。即使到了今天,他的揹包中還是帶著一部分的廚具:一個小的火絨盒、兩個小平底鍋,小鍋正好可以裝進大鍋內,鍋內則還有一柄木匙,一短柄的雙頭叉以及幾備用的叉子。在揹包的底部還藏著另一個小盒,裡面是調味的無價寶藏:鹽,但他還是需要火和一些其它的東西。他一邊掏出刀子,磨利之後開始剝兔子皮,一邊思索著這件事情。他不能夠把睡的佛羅多就這麼丟在這邊,即使幾分鐘也不行。

“聽著,咕魯,”他說:“我有另外一個任務給你,去把這些鍋子裝滿水,帶回來!”

“史麥戈會去拿水,是的,”咕魯說:“但是哈比人想要那麼多水乾嘛?他已經喝過了,也洗過臉了。”

“別管那麼多,”山姆說:“如果你猜不到,你很快就會親眼看到了。你越快把水拿回來,就可以越快知道。千萬別把我的鍋子壞了,不然我就把你剁成醬。”在咕魯離開之後,山姆又看了佛羅多一眼。他依舊靜靜地睡著,但山姆突然間注意到他臉和手似乎都只剩下皮包骨而已。

“他太瘦了,”他嘀咕著:“不像個哈比人,如果我可以把這些兔子煮好,我就把他叫起來。”山姆收集了一堆最乾燥的蕨葉,又去附近找了一堆樹枝和枯木,附近那株香柏木給了他不少柴火。他在離佛羅多不遠的河岸旁挖了一個小,將所有的柴火都丟了進去。經過他的巧手撥之後,很快的升起了一小堆火,它只冒出淡淡的青煙,卻有種濃郁的香味。他彎吹著小火,準備進更大的樹枝來將火旺些。咕魯正好小心地捧著平底鍋回來,一邊自言自語的咕噥著,他把鍋子放了下來,這才發現到山姆在做些什麼。他低聲驚呼,似乎又害怕又生氣。

“啊!嘶嘶──不要!”他大喊著:“不可以!笨哈比人,蠢哈比人,沒錯,蠢!他們絕對不可以這樣做!”

“不可以做什麼?”山姆驚訝地問。

“不可以出這種可怕的紅舌頭,”咕魯嘶嘶地說:“火,是火!這很危險,沒錯,真的危險,它會燒人或殺人,而且還會把敵人叫過來,是的,它會的!”

“我不這麼認為,”山姆說:“只要你不把溼的東西放上去,出濃煙來,我想它就不會引人注意。不過,就算它會冒煙,我也不在乎,我準備冒這個險──我要燉兔子!”

“燉兔子!”咕魯垂頭喪氣地說:“糟蹋了史麥戈留給你的好,可憐的史麥戈肚子餓啊!為了什麼?笨哈比人,為了什麼?它們還小,、又很甜。吃掉它們,吃掉它們!”他用手戳著已經剝皮、靠近火邊的兔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