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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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震大吃—驚,原來裴大化口被人以重手法擊了一掌,錦袍碎裂,赫然一個掌印,鬚髮袍服之上,血汙狼籍。鼻孔嘴角間血未止,這時僕伏於血泊之內,眼看就要斷氣。
雲震暗暗心驚,扶著裴大化坐起,問道:“什麼人將你傷成這樣?”裴大化口角肌搐不己,掙扎了半響,氣若游絲,道:“是兩個騎紅馬的。”雲震雖恨此人行為卑鄙,但見他年紀老人,受傷如此慘重,已是垂死之人,本待追索“玉符”卻又到不忍,突然想起,那妙齡道姑臨去之際,曾將張鐵嘴的藥丸退還自己;當下取出那黑小葫蘆來,大聲道:“這葫蘆中是什麼物藥,可以療傷麼?”裴大化奄奄一息,眼皮已快垂下,忽然看到雲震手中的葫蘆,雙目之內,斗然閃起一片光芒,顫聲道:“這…這…”雲震大聲道:“這是那算命先生的藥丸,對你有用麼?”裴大化渾身顫動,滿臉希冀之,道:“有用,有用,求小爺…”張開嘴,意雲震將藥丸喂他服下。
雲震想起那道姑曾經說過,這藥丸中混有千年雪蓮,顯是療傷聖品,眼看裴大化那迫不及待之狀,心頭既嫌惡,又覺得甚為可憐。
想起裴大化趁人之危,強奪張鐵嘴續命的物藥,自己解他的危難,他反而恩將仇報,奪去自己的“玉符”像這種人,死有餘辜,大可不必救他活命,但見死不救,終是大違本,微微一頓之後,終於拔開瓶,拈了一粒參丸,投入裴大化口內。
裴大化驚喜若狂,囫圇下,赫然道:“小兄弟,老朽被惡人打了一掌,心脈幾被震碎,這藥丸雖有奇效,藥力不夠,仍舊難以活命。”雲震見他貪生怕死,溢於言表,心頭甚為厭煩,轉念一想,市井小人,類多如此,自己救人救到底,何必與他—般見識,當下一言不發,將餘下的藥丸連同葫蘆,一併放在他的手內。
裴大化如獲至寶,又傾出一粒藥丸,匆匆入腹內,蓋上葫蘆子,顫巍巍的揣入懷內。
忽然間,官道南面傳來一陣馬蹄聲響,轉眼之間,蹄聲雷鳴,九騎駿馬風馳電掣而至。
裴大化臉上剛剛回復幾絲血,聞得這陣蹄聲,頓時嚇得臉無人,急聲道:“快躲”身子一側,重又僕伏於血泊之內。
雲震微微一驚,伏下身子,由草叢之內望去,只見先前遇見過的那個青衣老者一馬當先,那八個騎紅馬的緊隨在後,沙塵滾滾,蹄聲如雷,旋風般地馳了過去。
那幾人經過附近時,青衣老者與兩名騎紅馬的錦衣大漢扭頭向草叢望了—眼,想是因為身有急事,未曾細看,匆匆一瞥,馬已去遠。
裴大化等到幾人去遠,始才掙扎坐起,過了許久,臉上猶帶驚悸之,雲震好奇心動,要想打聽那批人的來歷,卻又不恥裴大化的為人,懶得與他多言,當下將手一伸,道:“還來。”裴大化一愣,道:“還什麼?”雲震怒道:“裝蒜,還我的‘玉符’來?”裴大化容一動,搖頭道:“老朽幾時拿了你的‘玉符’?沒有啊!”雲震然大怒,猛然站起,戟指道:“裴大化,我瞧你這人已是不可救藥了。”裴大化似是受了天大的冤屈,道:“小兄弟,老朽當真沒有拿你的‘玉符’啊!小兄弟若是不信,老朽可以對天發誓。”雲震道:“呸!我早已聽你發過誓了。”說到此處,跨上一步,恨聲道:“趕緊還我的‘玉符’,否則莫怪我趁人之危,取你命。”裴大化雙手一攤,苦笑道:“我的小爺,你說的什麼玉符?那玉符是何模樣?”雲震怒道:“我也不知是何模樣。”手一伸,—把抓住裴大化的領口,將他提了起來,沉聲道:“你還不還?不還我要你的老命!”裴大化苦笑道:“老朽確實沒有拿你的‘玉符’啊!”微微一頓,接道:“那‘玉符’有何用處?若是貴重之物,老朽賠你一個就是。”雲震暗暗忖道:你若未拿‘玉符’,何必問它的用處。
忖念中,一手伸入裴大化懷中,去搜他的身上,哪知裴大化身上空空如也,任何物件俱無。
雲震大惑,剛剛明明見他將那藥葫蘆揣入懷內,這時連那葫蘆也找不到了,心頭氣急。
握拳一揮,猛然向他臉上擂去。
裴大化驚叫道:“有話好說,別動。”雲震充耳不聞。一拳擊了下去,怎奈裴大化身負重傷,沒有還手之力,這攻擊老弱之事,與雲震的本大相違背,他拳頭已快擊到裴大化臉上,終是強抑怒火,將手停住。
裴大化驚魂甫定,急道:“小爺請坐。咱們先把話講清楚。”雲震恨極、情知這老偷兒狡詐絕倫,當下咬牙不語,扯斷帶,三把兩把剝下了裴大化的外衣,裡裡外外,將他身上搜了一遍。哪知反來覆去,依然未曾搜出一物。
裴大化求饒道:“我的小爺,老朽身負重傷,這麼赤條條的,受了風寒,還能活命麼?”雲震怒喝道:“剛才的藥丸呢?”忽然心頭一動,伸手向他下摸去。
裴大化急道:“哎唷,好癢,嘻嘻!”雲震由他褲襠之內,一把掏出了那裝藥丸的葫蘆,重又伸手摸去,掏了半天,卻是再無別物。
原來裴大化賊難改,一見雲震搜身,本能肌腹一縮,那葫蘆向下一溜,滑入了褲襠之內,不料仍舊被雲震搜到。
雲震恨得牙癢癢的,一揚手中葫蘆,恨聲道:“裴大化,你若不還我的‘玉符’,我也不用殺你,只是收回這藥丸,讓你自生自滅,看你如何下場。”裴大化先是一怔,隨即臉一整,道:“小哥兒,你先坐下,咱們正正經經的談一下。”雲震怒道:“你我之間,無話可談,你還我的‘玉符’,咱們兩罷干休,如若不然,我三拳兩腳,教你喪命在此。”裴大化愁眉苦臉,道:“小哥兒,我也不再瞞你,你那‘玉符’我已失去。”雲震驚道:“我不信。”裴大化沉沉嘆息一聲,道:“那‘玉符’已被兩個騎紅馬的奪去,我上這一掌就是證明。”雲震冷冷一哼,道:“你老巨滑,‘玉符’藏在你的身上,別人怎會知道,這話我難以相信。”裴大化道:“唉!小哥啊,那‘玉符’原本藏在你的身上,老朽不是同樣知道麼?”頓了一頓,接道:“也只怨我虛名在外,那批黑吃黑的惡人,只一遇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在我身上搜索一番,老朽我武功不濟,也只有無可奈何。”雲震聞言一怔,看裴大化神間隱然有怨恨之,不似作偽,一時之間,反而怔住。
但聽裴大化道:“小兄弟,老朽有一事不解。”雲震道:“什麼事?”裴大化道:“江湖道上有句俗話:‘謀財不害命,害命不謀財。’那人奪去‘玉符’,原無謀害老朽之心,但他看過‘玉符’之後,突然心意一變,決心置老朽於死地,這一點,老朽我百思不解。”雲震冷冷道:“那‘玉符’必是無價之寶,他怕你走漏消息,是以要殺你滅口。”
“小兄弟當真不知那‘玉符’的用處?”雲震兩道目光緊緊盯在裴大化臉上,道:“不知。”裴大化先是一怔,繼而長長嘆息一聲,道:“唉!可惜我也不知那‘玉符’的用處,如此倒是便宜那惡賊了。”雲震道:“那騎紅馬的共有八人,劫奪‘玉符’之人,長相怎樣?”裴大化道:“那是一個瘦長漢子,年紀約莫三十來歲,左眉上有一條寸許長的刀疤,此外就不知道了。”雲震暗暗忖道:這老兒鬼計多端,他的話實在難以相信,但要不信,卻又無法可施。
思忖中,忽然想起從未搜索過裴大化的靴統,當下也不客氣,抓住裴大化的靴底,猛然向下一拉。
裴大化大驚失,雙手抱腿,大聲抗議,但他受傷之後,雙手軟弱無力,雲震用力一扯,拉下了他左腳的靴子,仔細檢查,沒有發現什麼,當下一不做,二不休,再脫他有腳的靴子,裴大化殺豬一般的叫喊,雲震毫不理會,退下他右腳的靴子。仔細一檢查,突然發覺靴統是夾層,內中藏著一塊陳舊的黃絹,黃絹之上,寫著一段文字。
雲震出那塊黃絹,裴大化劈手就搶,雲震跳開一步,月光之下,只見黃絹一端,寫著“羅侯心法”四個草字。
這黃絹尺許見方“羅侯心法”四字之後,尚有三四百字,龍飛鳳舞,筆力遒勁,好一手顏魯公的草書,裴大化掙扎站起,來搶雲震手中的黃絹,雲震不及細看,跳開一步,將那黃絹揣入了懷內。
裴大化滿頭大汗,低聲哀求道:“我的小爺,快還給我,我叫你老祖宗也行。”雲震笑道:“你還我的‘玉符’來,咱們物歸原主,兩不吃虧”裴大化急道:“‘玉符’確是被那騎紅馬的劫去了,若說假話,教我天誅地滅,下輩子依然做賊。”雲震道:“是你竊去我的‘玉符’我唯你是問,你若想收回這‘羅侯心法’…”裴大化嚇得臉無人,雙手連揮,低聲道:“我的小祖宗,這四個字不能掛在口上,若是被人聽去,那可比死還要慘一萬倍。”撲身向前,猛地抓去。
雲震左臂一揮,將裴大化撞倒在地,不呆了一呆,道:“你行為卑鄙,我本來不用對你客氣,你身負重傷,若是動,那可怨不得我。”裴大化驚急加,掙扎坐起,息道:“小祖宗,你把那東西還我,等我養好了傷,拚了老命,也替你將‘玉符’追討回來。”原來裴大化本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竊賊,十餘年前,無意間由一個武林人物身上,竊來了這塊黃絹,一看之下,竟是一種修練內功的法門。他雖不懂武功,但知這種內功心法,最易招致武林人物的覬覦,有道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一個不好,就是殺身之禍,因之嚴密收藏,從來不敢大意,閒來無事,則揣摩那黃絹上的文字,慢慢練習。
那“羅侯心法”雖只三四百字,內容卻極為深奧,裴大化費盡心思,始終無法悉其中的義,但十餘年的摸索,居然身輕如燕,行走如飛,被他練出一身輕功來。
他輕功佳,扒竊之技電臻化境,時間一久,竟在江湖上混出一點名氣來。哪知樹大招風,有些黑道人物,遇上了神偷裴大化,就在他身上找點油水,有的打秋風,有的索硬來,盜竊之技乃鬥力的玩意,遇到蠻不講理的人,他也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