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及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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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卿亦是輾轉難眠,來的第一年她只和明蘭還有明期在房裡匆忙吃了長壽麵,就去持太夫人的壽宴,第二個和第三個生她都刻意沒有再過,今年避不開,可是她卻沒有想到,能有這麼多人記著她的生辰。
心頭微暖,她就想起齊宵,他能讓周老回來,怎麼就不記得給她捎封信,要是沒空帶句話也成,知道自己惦記他,也不自覺點。
想到這裡,她又搖頭失笑,自從彼此定了情,她下定了決心無論將來會遇到什麼樣的難關,都和他一起並進後,她的心境似乎也發生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變化,像個小女生一樣,盼著這場戰能早些結束,能見到他才好!
“睡覺,睡覺!”蓉卿蒙了被子在頭上,忍不住笑了起來“…等他回來,再收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再醒來時蕉娘已經笑盈盈的站在頭:“快起來,今兒不能梳頭,先把衣服換上。”是硃紅錦邊,緇布的短褂和褲子,蓉卿沒有穿過這樣衣服,套在身上不免覺得有趣,笑道“一會兒就這樣出去客?”
“是!”蕉娘怕她冷,又給她加了件夾襖,給她將頭髮順梳好,拿了綵帶繫上,笑道“好了。”蓉卿哦一聲,聽到外頭已有說話聲,忙和蕉娘了出去,第一個來的是秦大同的夫人,和她一起是則是王彪的夫人還有一位蓉卿沒有見過,秦太太就介紹到“這位也是王太太,您若是怕分不清,就喊她孃家的姓氏,陳太太。”原來是王蛟的夫人,蓉卿朝三個人各行了禮,秦太太打量著蓉卿,及的長髮如墨緞般垂在身後,身形不高但身材卻是曲線玲瓏,蓉卿更是極美,有著少女的童真但舉手投足間卻有股淡淡的韻味。
成和純真,這兩種有些矛盾的覺,卻在她身上容和的恰到好處,單單往人前一站,便讓人忍不住眼前一亮。
“陳太太。”蓉卿和王蛟的夫人行禮,陳太太約莫三十幾歲的樣子,容貌清秀舉止大方“早聽說八小姐,一直無緣得見,今兒總算攢夠了緣分,讓我見著了。”幾個人皆是掩面而笑,王太太道:“莫說你,我也只是見過一次。”又看著蓉卿“往後可要多出來走動走動。”現在局勢不明,她們這些人一個不甚就要跟著人頭不保,是過了今天不知明天的買賣,是以,大家走動的也比以前頻繁,彼此能搭個伴,不至於太害怕。
“其實我也出去走動,就怕各位夫人嫌我年紀小,反而耽誤了您們說話。”蓉卿笑眯眯的說著,陳太太就笑著道“年紀小我們更願意說話了,和你在一起我只當自己今年也就十五歲呢。”幾個呵呵笑了起來,陳太太又道“前些子又是聽說您和世子妃辦了義學,還讓那些閒著的婦人有了營生…我們聽著也著急的很,就想問問你,我們也想給百姓做點事,男人在外面打仗賣命,我們在家裡也提心吊膽的,若是能做點事,也不至於整天胡思亂想的。”
“是啊。”秦太太為人和秦大同有些像,也是老實人“可是怕貿貿然找您,又怕您多心,只當我們幾個人心懷不軌。”蓉卿笑眯眯的聽著,面恭敬:“幾位太太,外頭冷我們先進暖閣裡坐著歇會兒,再仔細說這件事。”話落,陪著三位太太進了暖閣,大家就說起義學的事情來“聽說在永平的也開了館了?”
“是,上個月初開的館,請了六位先生坐館,只怕還不夠。”蓉卿笑著說完,王太太嘆著點頭道“永平經過了兩場戰,元氣還沒復原,老百姓聽說有這樣的好事,定是高興的不得了。”一頓又道握了蓉卿的手“你年紀這麼小,卻能又這樣的善心,真是難得。”蓉卿紅了臉,回道:“我也只是胡思亂想罷了,若沒有世子妃也辦不起來。”王太太點頭應是,又道“咱們的王妃和世子妃宅心仁厚,愛民如子,我們都知道,可你也不用謙虛,沒了自己的功勞,如今外頭提起蘇八小姐,可是個個把您當活菩薩供著呢。”蓉卿汗顏,這位王太太好口才,若再順著她的話頭,只怕要將她捧成仙女了,這件事畢竟還是世子妃的出面的,她若是承了大功,反而不妥!
幾個人換了話題,又說了些別的,外頭又來了幾位夫人,蓉卿一個也不認識,經過秦夫人介紹她才知道,這些都是簡王麾下幾員大將的家眷,其中一位是和蘇珉在軍中齊名的一位名叫肖潘的夫人。
蓉卿只聽過幾次,肖潘一直跟在王爺身邊進出,如今亦是隨著他在河南,算是王爺的親信。
肖太太帶著繼女肖小姐,看上去比母女兩年紀相差不大,蓉卿暗暗奇怪,就聽陳太太在她耳邊小聲道:“肖太太是繼室,她們母女兩年紀只差三歲,這位肖小姐今年二月辦的及笄禮,我們還去觀禮了呢。”原來是這樣,若不是一開始介紹過,她只當兩人是姐妹,肖太太長相不算出眾但為人卻非常明,眼睛骨碌碌一轉,蓉卿幾乎能聽到啪啪的算盤聲響,而那位肖小姐卻很老實的樣子,跟在肖太太身後也不說話,很乖巧溫順的樣子。
蓉卿請了幾位夫人進去坐,她轉頭和肖小姐說話:“家裡也沒有來女孩子,您若是悶了就去我房裡坐坐!”肖小姐一愣抬起頭來,蓉卿這才看清她的容貌,瓜子臉細眉大眼典型的江南女子的小巧溫婉,齒朝著蓉卿靦腆一笑,回道“謝謝妹妹,我就在這裡坐著吧,省的給你添麻煩。”蓉卿朝她笑笑,點頭道:“好,那姐姐隨意。”就轉過去招呼旁人。
簡王妃和世子妃相攜而來,眾人又呼喇喇的出門去,此起彼伏的行了禮,簡王妃笑著道:“八小姐呢。”蓉卿笑著過去,簡王妃攜了她的手,她身後跟著的蔡嬤嬤就遞了個匣子給她,簡王妃遞給蓉卿“也不知你準備了沒有,這支還是我當年及笄禮的時候家裡的長輩贈的,今兒賞給你了!”匣子打開,裡面躺著一隻青玉雕鳳頭的髮簪,簡單大方的款式但價值卻是不菲,蓉卿一驚忙要推辭,一邊的楊氏已笑著道“兒可都撈不著了,你還不趕快守著。”蓉卿忙向簡王妃行禮道謝。
“走。”簡王妃由蓉卿扶著,大家說著笑著進了暖閣,陳太太問道“王妃娘娘,什麼時候行禮?”蓉卿也朝簡王妃看去。
簡王妃就笑著道:“再等等。”又看看懷錶“還早著呢。”大家就沒有再催,坐在一起說著話,眼見著塊到午時了,簡王妃還依舊沒有提,蓉卿也生出納悶來,難不成還有什麼人會來?
約莫又等了一刻鐘,就聽到外頭有人喊道:“王妃娘娘,人到了!”簡王妃就呵呵笑了起來,對蓉卿道“走,我們去看看,誰來了。”蓉卿一頭霧水,不知道簡王妃賣的什麼關子,她不由朝楊氏看去,楊氏就朝她眨眨眼,一副讓她自己去看的意思,蓉卿只得收了心思,跟著簡王妃出了門,方才出了門就聽到院子裡一道很悉的聲音,喊道:“八妹!”蓉卿愣住,抬頭去看,就瞧見院子裡站著幾個悉的身影,蓉卿頓時紅了眼睛,喃喃說不出話來。
竟然是二夫人和蘇崢以及蘇容君來了,還有蘇容君身邊站在一位抱著孩子的婦人,容貌姣好身材豐腴,應該就是蔣氏了吧…
她不由去看簡王妃,簡王妃笑著道:“還不快去。”蓉卿哽咽著點點頭,跑下了臺階跪在了二夫人面前,喊道“母親!”
“我的兒!”二夫人也蹲了下來,抱著蓉卿低聲哭了起來,蘇容君蹲身將蓉卿扶起來,三個人哭作了一團,一邊胡媽媽擦著眼淚,勸道“二夫人,今兒是八小姐的喜子,哭多了不吉利。”二夫人忙拿帕子給蓉卿擦眼淚,破涕而笑道:“是,不該哭的。”仔細打量了蓉卿一眼,招手喊來蔣氏“這是你無嫂嫂。”又指著江氏手裡的孩子“這是你侄兒,平哥兒。”蓉卿雖和蔣氏書信來往,卻還是第一次見面,蔣氏蓉卿清麗個子與她差不多高,笑盈盈的很好相處的樣子,她和蔣氏行了禮,又小心翼翼的接過她手裡的孩子,含著眼淚笑著道“平哥兒,快喊聲八姑姑。”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平哥兒已經五個多月,眼睛骨碌碌的轉著,許是第一次見到蓉卿,咯咯笑著看著她,蓉卿的眼淚就落在大紅的襁褓上。
她一直覺得自己孑然一身,即便和大家有情,終也做不到骨血親的家人,可是今天才知道,不知不覺中,她們在她的心裡早已經是親人了。
“八妹!”或許是做了父親的緣故,蘇崢整個人看上去,老實幹練了許多,眉眼之間也越發的像蘇茂源,但卻沒有蘇茂源那股陰鬱,多了一份剛毅陽光。
蓉卿抱著孩子像她行禮:“五哥!”蘇崢看著長高長大出落的越發標緻的蓉卿,眼角也是微溼。
“瞧這一家子。”簡王妃呵呵笑道“都進屋歇會兒吧,趕了十幾的路了。”蓉卿尷尬的笑笑讓了過來,二夫人帶著蘇容君,蔣氏以及蘇崢給簡王妃和楊氏行禮,簡王妃免了禮賞了蘇容君和蔣氏一對耳墜子,平哥兒則是一隻小玉馬,他很喜歡似的,抓著直往嘴裡,蓉卿拉著只覺得他力氣大的很。
“他力氣大的很。”蘇容君湊過去逗著平哥兒,笑道“現在可是我們全家人的開心果呢!”蓉卿聽著朝坐在身邊的蘇容君看去,清瘦的面容微挑的眼眸,透著一股清傲,像是綻放奼紫嫣紅中的一朵無暇睡蓮,優美的像是一副畫卷,她笑道:“七姐姐長的越發好看了。”蘇容君也捏了捏她的臉,笑道“你也是,我都不敢認了。”姐妹兩人相視一笑,這邊蔡嬤嬤道:“時辰到了!”大家又都陸陸續續的站起來跟著簡王妃去事先打好的東房,簡王妃在路上和蓉卿道:“兒趕不會來,你看是請肖小姐給你做贊者,還是你七姐姐?”蓉卿當然願意讓蘇容君做,就道“不敢麻煩肖小姐,就請我七姐姐做吧。”簡王妃微微頷首,蓉卿的道:“…沒有想到母親和哥哥嫂嫂能來,王妃娘娘,謝謝您…”簡王妃拍著她的手道“這可不是我的主意,我也是今兒早上知道的,若不然我也不和肖太太打了招呼,請肖小姐一起來了。”不是簡王妃請的,那會是誰,難道是蘇珉嗎?可平洲就是從永平路過的,若是這樣也該和二夫人一路護送才是,她覺得應該不是蘇珉。
那會是誰?她就想到了齊宵。
不由暗暗失笑,記著一會兒問問蘇崢。
“還是要謝謝您,若非您在今兒又怎麼會這麼熱鬧。”扶了簡王妃的胳膊,很真誠的道“謝謝!”簡王妃笑著拍了拍她的手:“你和兒一般大,卻要比她懂事體貼多了,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就不要和我客氣了。”蓉卿垂頭應是。
蘇崢去外院和周老作伴,觀禮的都是女子,蓉卿面朝南跪在了褥墊上,二太太坐在了副位上,簡王妃作為主賓則高坐主位,蓉卿還是請的肖小姐做的贊者,蘇容君則託了托盤做了有司。
肖太太說了許多的吉利話後,肖小姐協同簡王妃盤發,又和蘇容君就幫著蓉卿穿上了一件芙蓉的通袖襖子,一件月華的挑線裙子,又繫上一條湖藍的絛巾在上,最後簡王妃別上了那隻青玉髮簪,蓉卿便起身朝眾人行禮,蔡嬤嬤喊道:“成!”大家都擁了過來,紛紛朝蓉卿道賀,蓉卿笑著一一回禮,一抬頭就瞧見二夫人正淚盈於睫的看著自己,她回以微笑,也紅了眼睛。
下午的事情就要簡單許多,大家中午吃了飯,下午說了會兒話,簡王妃和楊氏不放心東哥就提前回了王府,大家也都是主持中饋的,鬧了一會兒陸陸續續的散了,一時間安靜下來,蓉卿這才得空和二夫人以及蘇容珺幾個人好好說話。
“我沒有想到你們會來。”蓉卿坐在二夫人身邊,笑著道“這一路趕著辛苦母親了。”二夫人理了理蓉卿的鬢角,笑著道:“這是你一生的大事,我當然要來看看才放心。”又道“這麼長時間沒有見你,我也想見見你。”蓉卿紅了眼睛,點頭道:“都是蓉卿不好。”二夫人笑著安她“傻孩子,說這些做什麼,你還喊我一聲母親,說這些不是生分了。”蓉卿擦著眼淚點頭不迭。
“是啊。”蘇容君接了話“五哥提議要來,我和母親還有五嫂都沒有商量就同意了,當天下午就出發了,路上趕著就怕錯過了時間,還好讓我們趕上了。”蓉卿動的看著蘇容君,歉疚的道:“…你及笄禮的時候我也沒有回去。”蘇容君的生辰是六月初八,當時她正在濟南城,哪裡有心思想這些。
蘇容君笑了起來,回道“當時情況不一樣,你要是回去我們還不放心呢。”蓉卿笑著,聽到平哥兒哼哼的聲音,她不由湊過去抱了平哥兒,歡喜的湊著他軟乎乎的小臉親了一口,平哥兒眉眼像蘇崢,皮膚像蔣氏白白細細的,非常的可愛“平哥兒這麼大了,八姑姑還是第一次見,送你個什麼東西,你才能一直記得八姑姑呢。”蔣氏在一邊微笑著道:“他還小,八妹別破費了,往後等他大了,就是你什麼都不給,他也貼著你們這兩個姑姑的,倒時候你們可就是要煩的很了。”蓉卿笑了起來,看著蔣氏道“他可是我們最親最親的侄兒,他若是不嫌棄我們,願意貼著我們,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幾個人都笑了起來,蔣氏笑道:“常聽說家裡頭最能說會道的就是八妹妹,今兒我可算是見識到了。”又對看著蘇容君“不像七妹,整裡待在房裡不是看書就是畫畫,我們住的這樣近,有時候一連兩三也碰不上一回。”蓉卿輕笑,蘇容君面頰微紅,蔣氏快人快語說了幾句,房裡的氣氛一下子就活絡了起來,說了許多的話,但卻沒有人提起太夫人。
趕了十來天的路,二夫人身體一向又不算利索,坐了一整天又陪著幾位夫人說話,這會兒臉上已出倦容,蓉卿就道“母親,我讓蕉娘給您準備了臥室,您要不要先去休息會兒?”二夫人和胡媽媽以及蘇容君聽到她提蕉娘微微一愣,但到也沒有多驚奇,想必是蘇崢去年就和她們提過了,二夫人頷首道:“我確實有些累了,索還要住幾,我們晚些再說話。”蓉卿應是,和蔣氏以及蘇容君一起送二夫人出去,蔣氏回頭看著蓉卿和蘇容君:“平哥兒勞煩兩位姑姑,我先服侍母親去歇息。”二夫人擺著手“你也累了,自己去歇著吧,我有胡媽媽就成。”蔣氏執意要服侍,二夫人就和蓉卿以及蘇容君打了招呼去了。
蓉卿和蘇容君逗了一會兒平哥兒,平哥兒哼哼唧唧的餓了的樣子,蘇容君喊了孃進來將平哥兒抱去餵,她們姐妹二人在炕頭上坐了下來。
“就怕你一直報喜不報憂,自從去年五哥來了一趟,回去和我們說過,我們總算是放了心。”蘇容君拉著蓉卿的手,嗔怪的道“你膽子也真夠大的,一個人就這麼跑出來了,若是沒有遇到四哥,可怎麼辦!”
“當時也沒有想那麼多,想著有身份文牒,又有些銀子,總歸是餓不死的,出來落腳了再說。”蓉卿笑著道“也是我運氣好,遇到了四哥。”蘇容君抿了抿,出一絲嘆的樣子:“不過你向來膽大心細,敢想敢做,不比我優柔寡斷的,一事無成!”一頓又問起她鋪子的事情“聽說開了個名叫百文衣庫的成衣鋪子,還有染布坊和燒鴨店?”
“是!”蓉卿大概介紹了一遍“百文衣庫馬上要去保定和永平開分鋪子,兩邊的門臉也都找好了,年底應該就能開業。”蘇容君很佩服的樣子:“還是你能幹,現如今永平城誰都知道蘇八小姐。”說完掩面笑了起來“你實該回去看看,都快把你當活菩薩了。”
“您就不要打趣我了。”蓉卿笑著問蘇容君“…五哥成親後四哥從永平回來,說起五嫂要給你做冰人,介紹家裡的一位族兄,你拒絕了?”話落,她目光鎖在蘇容君臉上。
蘇容君聞言臉一暗,垂了目光有些失落的道:“我不想隨隨便便的嫁了。”話落又抬起頭來,看著蓉卿“八妹,你是不是覺得我的想法很荒唐?”
“沒有。”蓉卿搖搖頭“可是那位蔣公子不好?”
“不是。”蘇容君端了茶盅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彷彿想到了什麼,目光悠遠“我就是覺得她不是我想要的那個人,我記得你以前和我說過,若是不能嫁個自己喜歡的,那還不如孑然一身的自在,人的一生就這麼匆匆幾十年,若是活的不明白,又何苦遭這個罪呢。”
“七姐!”蓉卿聽著一驚,臉鄭重的問道“您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喜歡世子爺,話沒說出口,蘇容君捂住了她的嘴搖了搖頭“別說,我知道你懂我的心思,我也沒有想瞞你…”話落,她站了起來看著窗外漸漸暗淡下去的光“八妹,還記得那次在雪峰寺嗎?我看著他對毓郡主寵愛有加,就覺得他的脾氣真好,笑容也很溫暖,後來我出事,糊糊間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他,他朝我笑著,問我好不好。他聲音清潤彷彿自心口裡溢出來的一樣,帶著令人心安的暖意…我當時就什麼都不記得了,耳朵裡只剩下自己的心跳聲…”她轉過來,眼神明亮彷彿夜空星辰“我常常在想,他要不是世子爺多好,要是沒有成親多好…哪怕他只是一個侍衛,一個樵夫,我也願意…”說完雙頰緋紅。
蓉卿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蘇容君,她不由心中巨震,喃喃的喊了聲:“七姐!”蘇容君朝她擺擺手,繼續道“後來永平瘟疫,四哥將我們接出去,我又見了他,他每天都很忙,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時候,我常常想著各種各樣的理由去找四哥,只為偷偷能見他一面,我就覺得已經滿足了。直到我無意間看到有人抬了傷兵回來,我忽然覺得,這個世上還有許多的事,比兒女私情更加重要,所以我跟著軍醫一起給那些人上藥,擦洗,一開始我蒙著面,後來我發覺在生命攸關的時候,大家的眼中本沒有男女之分,只有死活。我就摘了面紗,再沒了顧忌…”蓉卿聽蘇珉說起過,也為蘇容君高興,在很多女子眼中,這一生就是活在規矩和名聲中,可是無論是規矩還是名聲,首要的條件就是要自己開心,人活著就是為了自己,繼而才能為別人著想,若一種生活都不能讓自己滿意,那還要按照原來的軌跡繼續嗎?
若是自己心裡有了怨,又如何能去為他人考慮?!
“我沒沒夜的做鞋,給那些穿著草鞋,鞋底都是血泡的士兵做鞋…”蘇容君說著,面上出一絲讓蓉卿覺得陌生的笑容,臨近傍晚的昏黑中,這一笑如將夜幕點亮一般,蘇容君又轉頭來看著她“他也穿了我做的鞋子,朝著我微笑,說謝謝,說很合腳…我就明白你走前和我在信中留的話,你說人要先有自己,才有別人,並非自私,而是大義!”蓉卿微怔,她不知道自己的話能讓蘇容君想這麼多,蘇容君坐在她身邊,輕聲道:“我一開始覺得這樣很自私,後來我才明白,你要告訴我的,並非我理解的那樣,你是在說只有自己強大了,才能去保護想要保護的人,只有自己的心自由了,才能看到更遠的風景,只有自己優秀了,才能讓你愛的人注意到你。”
“我的意思是…”蓉卿拉著她的手,心中震撼,蘇容君又道“好久沒有說這麼多話了,我也只能和你說,我告訴你,我正在看醫書五哥也答應給我請個懂醫的先生回來,我希望有一天,我能用自己的一雙手,為他盡一份綿薄之力。”蓉卿忽然不知道說什麼,既喜又悲,喜的是蘇容君跳出了那個圈,有了自己的目標和理想,悲的是,她想了這一圈卻終究沒有逃脫情這一字。
她沒有資格說她,所以只能希望她能在漫長的學醫過程中,在生死傷離的救治路上,重新找到目標和重點:“好,將來我若是生了病也不用找別人,尋您就好了。”
“傻丫頭。”蘇容君拍了拍她的手“哪有人說自己生病的道理,多不吉利。”蓉卿笑著點頭,想著一會兒去和蔣氏提一提,讓她多注意蘇容君。
“我們好久沒有一起說話,今晚我們一起睡吧。”蓉卿拉著蘇容君“我房裡正好缺一副字畫,你改明兒得空給我畫一副好不好。”蘇容君掩面笑了起來:“我畫的哪能見人,不過我可以給你推薦一個人。”蓉卿聽著一愣,問道“誰啊?”她記得二夫人不懂畫的,蘇崢草書極好畫卻一般…
“五嫂。”蘇容君笑道“以往你們總是誇我,我也坐井觀天的以為自己不錯,可等五嫂進門,我才知道自己以前那些畫,竟是獻醜的。”蓉卿就想到蔣家百年書香,想必家裡對子女的教育都很嚴格,她笑著點頭道:“那讓五嫂畫一副掛在暖閣,你畫一副掛在我臥室。”兩人說著都笑了起來。
蘇崢來了,蘇容君起身道:“五哥和八妹說說話,我去看看平哥兒。”蘇崢微微頷首,待蘇容君出去,蓉卿就問他這次來的事情:“…母親說是您臨時起意?”蘇崢隱了笑意,回道“我雖也想來,可猶猶豫豫的一時拿不定主意,後來就收到了齊公子的信,說是你一個人在北平,讓我們都來,我想想他說的有道理,就過來了。”蓉卿就笑了起來。
---題外話---戰事快結束了,彆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