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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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四人應是一人死,一人孤,兩人結姻緣。”程繡兒心裡明瞭了,死的一人是她,結姻緣的是江公子和鳳喬,那麼孤的一人就是承儒了,一個人孤單地在世間幾十年?那時應承他要留下來,不就是怕他孤單麼?她是受了許多的苦,這位妹妹說的來生是她從前期盼的生活,只是那時她還未識得承儒啊!現在的她求的卻是與他生死白頭,與他朝夕相伴。
看著程繡兒的臉上幻化出一種奇怪的光芒,有嚮往,有堅持,有執著,徐承儒知道她決定了,她不會離開。其實自己也知道讓她走,讓她去過她的人生才是對的,只是他不捨啊,她的今生裡本沒有自己,她的來生裡也沒有自己,從此他與她只是陌路了。他不能開口,說不出讓她轉世的話,他不敢開口,只怕開口便是要留下她。
“妹妹,我不入輪迴,我要守著承儒,要他不孤單,要他知道總是有我在他的身邊…你在笑我痴傻麼?你可知道,這份痴傻的快樂、滿足和幸福?”方茹慧轉頭看向蘇東籬的眼裡,這裡面的快樂、滿足和幸福原來是痴傻賜予的麼?嘴角掛一絲真心的笑,她又在執著些什麼?所謂的天地正道不就是為了世人更好麼?
“妹妹,你可有法子找到鳳喬?我見著過她一次,在一個…”
“沒有天地,沒有生命的混沌世界裡是麼?那是個結界,在五行之外是翼軫高下的…我能幫你找到穆小姐,你…”第一次將目光轉向徐承儒“你們,當真要找她回來麼?”得到的是肯定,一份沒有不捨沒有痛苦的肯定。方茹慧在心裡嘆口氣,這也是她的劫吧?
九月二十三,晦暗不明,宜祭祀、祈福。
方茹慧轉頭看一眼程繡兒“姐姐當真要尋穆小姐回來?也當真不去陰界?翼軫上的法術用的是夕陽的最後一抹餘光,若是姐姐悔了,我可除了符上的法術,讓姐姐變成白無常收得的鬼。”程繡兒靠在徐承儒的懷裡,微微地笑著搖了搖頭,不,她不悔,不悔做了尋回鳳喬的決定,更不悔賭上來生也要陪著承儒。只是,這一天來得太快,只是,她虧欠的他的怕是還不上了。
徐承儒顧不得什麼禮數,眾人面前也緊緊地擁著她,他還能再擁她多久?月上中天的時候,她便不在這身體裡了,不夠,一生也不夠何況只剩了這幾個時辰,他有很多話想要對她說,張口卻無從說起,情話麼?不捨麼?思念麼?這幾,便是在夜裡他也睜著眼睛看著她的睡容,有時輕輕地撫著她的眉眼她的,有時印上他的吻。
方茹慧回身在程繡兒和徐承儒的身邊擺十七隻蠟燭,陽光退去,殘月初起,十七隻蠟燭搖曳的明滅之火,竟顯得有些神秘。院子裡的人沉默著,靜靜的看著月上柳梢,月上枝頭。
程繡兒到一陣睏意襲來,再看看對面雙目微閉,口裡喃喃頌經的方茹慧,是她要離開的時候了麼?抓緊了他的衣襟…
“承儒,我…要走了。”月在中天,她要走了?
“我愛你繡兒,我定會想法子與你在一起…”不待她說話,低頭吻上她的。
想法子與自己在一起?有法子麼?什麼法子?他從未和自己提過,難道是有什麼樣的危險麼?不,他不能。可是,她太睏倦了,他的吻又亂了她的思緒,努力的回應著他,直到黑暗把她淹沒。
“承儒,你有什麼法子…”話沒說完便到了不對,低頭,看到他,看到鳳喬,看到他垂著頭在吻鳳喬,不是在吻自己,只是自己已經從鳳喬的身體裡出來了,又做了鬼,在做鳳喬半年後,又變成了鬼。
徐承儒知道繡兒已經走了,雖然她的心跳還在,她的呼還在,她的體溫還在,可是她的身體已經沒有了反應,她已經走了。緩緩地抬起頭,再看一眼與他朝夕相對的容顏。輕輕地把鳳喬的身體到江辰宇的懷裡,徐承儒走出了燭光圍成的圈,再回來的是鳳喬了。
程繡兒看著他有些寂寞的背影,她多想投在他的懷裡,多想在他的耳邊細語述說,可是,他看不到自己,聽不到自己的。
“辰宇!”聽到一聲驚呼,程繡兒順著聲音看去,是穆鳳喬。
是他麼?她尋尋覓覓的人兒?是他,他拔的身體,他清瘦的面容,眉角的疤是那次留下的麼?很疼吧?是他,他穿著的是她偷偷做的衣衫,他間的是她縫的香囊。蹲在他的身邊,上上下下地看著他,還是一樣深情的目光。繡兒?繡兒怎麼在他的懷裡?他為什麼這樣的看著繡兒?承哥哥在哪裡?他們誤會了什麼?
“鳳喬,是你回來了?你看到了,江公子沒有死!”
“繡兒?你怎麼…”回頭看一眼江辰宇懷中的自己的身體,吃驚地問:“你怎麼也出來了?你…你死了麼?”
“沒有,鳳喬,沒有死。我出來了是要尋你,讓你再回去。”
“回去?我還能再回去麼?我回去了,你怎麼辦?承哥哥怎麼辦?”看著穆鳳喬臉上的關心,程繡兒到一陣溫暖,她真的不悔,她得到了承儒的愛,鳳喬的關心,還有很多,她不悔。指向方茹慧“鳳喬,不要再問了,你看著她的手指,當她的指尖有亮光時,你可以回到你的身體裡,一定要快,你只有這一個機會啊。鳳喬,你看有亮光了,快啊!”方茹慧將指尖的亮點彈向鳳喬的身體,穆鳳喬的影子隨著那亮光一起被入她的身體,程繡兒知道,鳳喬回去了。
“鳳喬,一定要幸福啊!帶著我的,帶著承儒的,一定要幸福!”承儒?剛剛他還在樹下,他去了哪裡?
徐承儒看到江辰宇懷裡的人動了一動,他知道那是鳳喬,他的繡兒在哪?她說就在他的身邊。夜風有些涼了,繡兒回房裡吧,著了涼可是不好。
穆鳳喬睜開眼睛看到的便是她魂牽夢繫的人“你沒有事,真好。”偎在他的懷裡沉沉地睡去,真好,她已經許久不曾睡了。
方茹慧頹然向後靠去,便是劫,她也要去,微微地笑著落入那一直在她的身後的,她悉的懷抱。
“東籬,我也累了,我們回家吧!”回家?她終於要與他回家了麼?他三年的等待,三年的執著,她動了?她接受了?
合上眼睛前,方茹慧看了一眼亮著燭火的房間,她太累了,過幾,或者明她再為他們想個法子吧!她變了,從前她的心中有世人,卻沒有誰真的進來,現在,東籬在,繡兒在,徐公子在,甚至第一次相見的江公子在,未曾謀面的鳳喬也在。這種內心滿滿的覺,真好。
徐承儒走回到房裡,在邊坐下,撫著前的木符“繡兒,你在麼?”
“在,就在你的身邊,你覺到我了麼?”她知道他聽不到,卻還是問答著。
這房裡到處都有她的影子,她執筆微笑著看桌上的紙,他知道那上面寫著他的名字,她拿著剪刀輕輕地剪下燭心,讓他看書看得更清楚,她抹著他的溼發,說溼著睡會頭痛,是她,都是她。可是,除了這略顯糙的木符,這房裡竟沒有一件屬於她的東西。
“繡兒,我再念詞給你聽好麼?”
“你也累了,明吧!”
“斑竹枝,斑竹枝,淚痕點點寄相思。楚客聽瑤瑟怨,瀟湘深夜月明時…牡丹花謝鶯聲歇,綠楊滿院中庭月。相憶夢難成,背窗燈半明…星斗稀,鐘鼓歇,簾外曉鶯殘月。蘭重,柳風斜,滿庭堆落花…含嬌含笑,宿翠殘紅窈窕,鬢如蟬。寒玉簪秋水,輕紗卷碧煙…”婷婷的白燭只留一些餘淚在桌上,火光搖曳熄在殘燭裡,他的聲音在寂靜的深夜中顯得那樣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