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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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靜的夜晚時分,星子悄悄爬滿中天,沙沙的寫字聲從窗內傳出,像是蠶咀嚼桑葉的韻律。
私塾的木門稍稍虛掩,兩個少女蹲在門口嘀咕著。
“哎喲,那個夫子長得好俊!”
“你訂了親啦,怎麼可以垂涎別的男子?劉大哥會生氣的。”
“什麼垂涎?講話真難聽,這叫欣賞,那個…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你這句話用得不對。”
“隨便用一下,幹啥那麼認真?”盧虹扒著門縫努力向裡瞄“私墊裡的兩個先生都是年輕又俊俏的,難怪好多姑娘家都來習字,針線也不做了。”
“什麼啊,尚大夫說晚課是免費教授村民學字的,誰愛來都可以,村裡的女孩兒哪有家裡願供她們讀書的?如今既不收錢,又不耽誤白活計,當然來的多嘍!而且其他的村民白天下地耕田,晚上學著認字,不也來了很多?”盧虹嗤她一聲“你都十六了,怎麼還這樣不開竅!等你遇上了喜歡的人,就會明白,想接近一個人的話,什麼藉口都要找,懂不懂…咦,那夫子的頭髮長得真好,又黑又順,比我的還好,哎?還留那麼長,真是少見…嗯嗯,說不定他小時候怕長不大,被當成女孩兒來養…”
“我今天就遇上了,可是他好像在躲我。”蘭曳在嘴裡咕噥“虹姐,你看見尚大夫沒有?吃過晚飯後,我來找他卻一直沒瞧見。”
“你聽了他一下午的課,還沒聽夠?什麼《論語》、《孟子》的,聽得我頭都暈了…”門“吱呀”一聲被從內打開,一襲淡雅的鵝黃長袍出現在兩個少女眼前,兩人對視一眼,尷尬地站起身,同時反省是否自己嘀咕聲太大,才驚動了裡面的人?
“兩位姑娘可是要習字?”年輕俊雅的夫子微笑著,聲音溫潤和藹,煦如陽。
“不不不,是她要習字,我沒有…我先走了。”盧虹最怕讀書寫字,一遇上紙筆就頭疼,趕緊溜之大吉。
“我是來找尚大夫的,他去哪兒了?”蘭曳悄悄向裡一探頭,見多數人都在埋首寫字,極是認真,只有幾人抬眼向這裡張望。
“呃…你若要等,就進來坐吧,反正一會兒就要散課了,說不定他會過來瞧一眼。”南書清輕聲道,他略知些尚輕風過往之事,尚輕風既囑他莫要多說,又躲著曳兒,他縱然心軟,也不好多講。
“我等!”蘭曳忙道,隨他入內,來到最後一排空座坐下。
見那夫子回到最前方的先生位子,舒身寬坐,手指輕撫桌上一摞書冊,只是劃來劃去,卻不翻開閱讀,她不覺有些納悶。無事可做之際,便只好四處打量,屋裡甚是寬敞,整潔乾淨,人人桌上都有一支蠟燭,淡淡的蠟油香飄溢滿室,嫋嫋不散。一側牆面最末處另有一扇門,想來是學生出入之用,不與先生爭道。
才想著,就見那道門小小地敞開一條縫,接著,—個身影貓著,鬼鬼祟祟地溜了進來。蘭曳睜大眼,那是個面目清秀,雙眸慧黠靈動的少年,只見他向最前方的年輕夫子擠眉
眼了一陣,然後就悄悄捱到她身側坐下。
“你怎麼不寫字?”少年漆黑的眸子盯著她。
“我等人。”蘭曳向他嫣然一笑。
“唔,人說江南美女柔情似水,果然不假。”少年認真地撫了撫下巴,喃喃自語“哪像我家的女人,個個兇得很,要不然就猾狡詐亂動
心,逮著機會就算計書清,都是被沐小痺教壞的,要防要防!”
“你在說什麼?”蘭曳好奇地問。
“啊?沒有沒有,我在誇姑娘你生得美麗,簡直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氣死貂蟬、羞死昭君、銷魂絕代、地上沒有、天上難尋…哎喲!”少年抱著被敲的頭小聲衰叫。
“又在胡說。”溫潤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白皙的手掌按上少年的額,語聲略帶責備“這回又是幾天沒睡?”
“呃…兩天,真的只有兩天!”少年討好地仰頭笑著,順便抓過夫子的襦袖滿足地嗅著“唔唔,真好聞,這件衫子借我穿一天。”蘭曳呆呆地看著兩人,他們似是情極好的一對兄弟,兄長疼愛寵溺,幼弟頑皮調皮,相處極是溫馨和諧,她與大姐就從未有過這麼親近的時候。
“你眼都睜不開了,快回去睡吧。”南書清嘆著“早知你會如此疲累,就不勸你同謝捕頭一同去商丘緝兇了。”
“老謝就是看上你心軟,才會拼命遊說你,他早知憑他自己是說不動我的。”少年哼著站起身,不忘和蘭曳打聲招呼:“小姑娘,你明天還來不來?”
“我要是今晚見不到尚大夫,明早還會來找他。”蘭曳甜甜一笑。
“咦,來找他的?怎麼我身邊的人好像都很有桃花運,當然,老謝那個笨蛋除外。”少年著困頓的眼向外走,一不小心絆了下,身邊的南書清立即穩住他。
“我來時見他往印園後頭去了,你明天再尋他吧,現在黑漆漆的看不清路,萬一他又躺在地上睡覺,你瞧不見,就一腳踩死了他!”
“你快去睡吧,馬上就要散課了,我待會兒再上樓。”南書清將他從牆末的門輕推出去,回身見屋內的人已三三兩兩地收好筆墨站起身,個個神略帶疲倦,卻都掛著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