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兩廣政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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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煊送走了薩鎮冰和周昆等人,捏著龍劍銘的一紙電報,陷入了沉思。
那段子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突然,令岑煊無可選擇、無可避讓地闖進了民興會的陣營。思想上烈的爭鬥是在他所受到的忠君愛國教育中展開的。
從1900年擔任陝西道員率600輕騎為慈禧、光緒護駕開始,岑煊這個前任官宦子弟(其父岑毓英官至總督)就開始了鴻運。護駕,本是一個臣子對皇家應盡的本分,可在八國聯軍侵略中國、東南三督結約互保、北方督撫消極避戰的庚子年,岑煊的這一行動,成為當時中國官員中的楷模。所謂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身在危難之中的慈禧把岑煊當成了擎天柱,自然是大加勉勵,大力提拔。慈禧曾經有一句話:這次出京西行避難,倒也發現了兩位忠臣。這話裡的兩位忠臣,一是輕騎護駕,鞍前馬後,服侍勞的岑煊;一是送了二十萬兩白銀,派張勳帶三千淮軍遙遙相送的袁世凱。南岑北袁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產生的。
慈禧先是把山西巡撫的位置從山西布政使端方的嘴邊拉了過來,給了岑煊。也因此,岑煊得罪了端方,得罪了端方後面的勢力。誰跟端方最好?袁世凱和奕劻!奕劻是最有資歷的老親王,在官場上被私下裡稱為大佬,在榮祿死後,權勢滔天。這樣,岑煊就成為這些人的眼中釘…
1902年四川的義和團聯結會黨發動了川東大足起義,打出“滅清、興漢、剿洋”的旗號,勢力波及到貴州,起義軍人數達到數萬之眾!一時間,朝廷束手無策…這個時候,奕劻等人想到了素有知兵之名的岑煊,把他望四川的刀口上推。慈禧也沒有察覺到奕劻等人的算盤,還尋思著正好提拔一下岑家三公子,於是乎,四川護理總督的帽子就落到了30來歲的岑煊頭上。
對此中的緣由,岑煊是清楚的!所幸岑煊還有幾分本事,到了四川,一邊組織官軍圍剿,一邊大搞新政,博取民心。加上從天而降一個方維志,一個周昆。一文一武的,開新政、練新軍,很快就打開了局面。那義和團和會黨也收束起來,漸漸地的平息了下去(還不是方維志和民興會的功勞)。岑煊因此撈到一個大大的政績,逐漸在四川竟然有站穩腳跟的勢頭,連袁世凱的親家周馥這個四川布政使都不能有絲毫的掣肘。
奕劻等人又趁著龍劍銘的回國和廣西的大起義,攛掇著慈禧把岑煊扶正、高升到兩廣總督的位置上。一是為識相多金的龍劍銘騰出四川的位置,二是利用岑煊去鎮壓廣西的起義…要不,龍劍銘也不可能花了點血本就得到一個四川督辦的位置。
只是奕劻等人完全沒有想到,方維志竟然跟龍劍銘是一體的,也沒有想到龍劍銘竟然打著儘量拉攏岑煊的主意。對兩廣的事務是又出錢又出人,又出戰艦又出軍械,還採用在四川對付義和團的辦法把廣西的起義軍變成了岑煊的棋子。這樣一來,又給岑煊狠狠地賺取了一大把政績。加上岑煊為官端正廉潔,頗受兩廣百姓的愛戴,反而把兩廣總督的位置坐了個瓷實。一個道員就這樣成為大清朝廷一等一的封疆大吏!兩廣新軍也就這樣落到了龍劍銘的手中!而岑煊也就這樣和瞿鴻禨結成了利益同盟,也順帶著為龍劍銘理清了與瞿鴻禨的關係。使得龍劍銘在四川也好,在北京也罷,一直都是左右逢源,順風順水…
按理說,奕劻等人整治了幾次岑煊不成,也應該歇息一下了,可自從周馥從天津海關道又爬到了閩浙總督的位置上後,1905年的各地總督調換,又為奕劻等人提供了一次機會。雲南西南部的片馬地區,一直跟緬甸存在著邊界糾紛,這1904年秋季以後,在西藏吃了虧的英國人就在那邊有所動作,希望藉詞造成雲南方向上的衝突,為英國在談判桌上增加一點說辭和砝碼。而奕劻等人趁著這個機會,想把岑煊從油水豐厚的兩廣趕到雲貴去,理由嘛,岑煊知兵善戰,四川和廣西就是證明。這個話在慈禧70大壽後兩天就放了出來,被龍劍銘和瞿鴻禨一前一後通報給了岑煊…
慶親王的主意是:在督撫的調換中,保持端方的兩江總督和南洋大臣的地位,這樣就和袁世凱的直隸總督、北洋大臣呼應起來,能把周馥安排到兩廣方面,那,大清四個關鍵的總督,慶黨就佔有三席!(另外一個是老老資格的漢族大臣張之的湖廣總督)還虧得龍劍銘在和岑煊、瞿鴻禨換意見後鬧了一出新聞戰,這一陰謀才最後破產,岑煊才得以保住兩廣總督的位置(龍劍銘也保住兩廣新軍和艦隊的絕對控制權)。
對這些過節,岑煊心知肚明。就算有慈禧的特殊照庀,自己這個壯族官員還是躲不了奕劻等人的算計。這次過了,他們還會用什麼手段還對付自己呢?無從得知!
恐怕還是薩鎮冰那句話說得對啊!為民族、為國家做官無愧於心,頂天立地。這個大清朝廷現在這付模樣,實在不是岑煊希望看到的。在朝廷中捲入那些政治紛爭,也是令岑煊到厭倦和無奈的重要因素。一國之中樞,竟然成天把腦筋用在如何增加自己的權勢,撈取更多的好處上面,這樣的朝廷實在是腐朽不堪了!
周昆的話更有警世的意義。為腐朽的朝廷陪葬還是民族的希望新生!選擇,已然面對的選擇,必須做出的選擇。當聽到民族振興會的綱領,當知道自己的“兄弟”龍劍銘就是潛伏在大清統治階層中的革命黨領袖,當明白四川的、廣西的起義為什麼被自己輕易擺平,當清楚身邊的海軍、陸軍已然落入革命黨之手時,岑煊還有什麼可以選擇的呢?
所以,繼伍廷芳、嚴復、薩鎮冰、唐紹儀之後,貴為兩廣總督的岑煊也宣誓成為民興會員。
龍劍銘在電報裡提出,要把兩廣新軍儘量擴充成跟四川新軍一樣編制規模,還要在兩廣、雲貴範圍內,參照四川新政的實例,有選擇地展開低層次政治改革和基礎經濟建設。這些課題,對兩廣來說,顯得太大了一些。不過,電報裡提議由龍劍銘、張之、岑煊三人聯名上奏朝廷,爭取廢除科舉制度,採用新式學制,加大外派留洋的力度。這個建議雖然在短期內不會解決建設人才缺乏的問題,但是一旦貫徹下去,3-5年之內,中國就會湧現出一大批知識分子。有了這樣的群體,進行政治改革和經濟建設就容易得多!
實際上,岑煊一直都很重視教育,這到兩廣兩年的時間裡,在廣州、肇慶、湛江、邕州、桂林等地開辦了不少的中等學堂和廣州的高等學堂,如果加上海軍、陸軍辦的軍事學堂的話,岑煊在教育方面的成績可以說是斐然卓著的!
而事實上,岑煊為官廣州兩年,是很得民心的!辦教育只是其中一個方面,推行新政並不只是教育方式上的改革。岑煊也主張興工商,所以實實在在地給工商減了稅收;岑煊也要練新軍,而且練軍的成績僅次於四川,但是他並沒有加重地方的稅收來獲取,而是通過與廣西起義軍的默契配合獲得了大批的朝廷戰費;岑煊推行廉政,簡舊軍,裁撤冗員,興修湛江軍港、加固虎門炮臺…
得民心者招人恨!封建文人和官僚階層是很痛恨岑煊的,這人一上臺兩年功夫不到,20多個知縣以上的官員就倒黴了,免職的降職的發配的…於是乎,在中國就出現了四屠的說法:一屠慶親王奕劻,屠財!二屠額附龍督辦,屠洋!三屠直隸總督袁世凱,屠人!四屠兩廣總督岑煊,屠官!
在現時岑煊的心裡,仍然糾集著許多的矛盾。民興會他加入了,可並不代表他已經跟滿清徹底劃清了界線。一直在試圖通過辦洋務促進國家經濟發展,一直暗中支持君主立憲以使政治清明的他,始終還是牽掛著頤和園裡70歲的慈禧。對這個老佛爺,岑煊是又又擔心又憤恨,這種情,是一個臣子對提攜自己的太后的情;也是一個臣子對老佛爺將來處境的擔心;更是一個臣子、一箇中國人對當權者侈糜逸樂、賣國求榮的不齒!20來歲時的岑煊,曾經想到過拔刀南向,力抗法夷於鎮南關。10多年過去了,在官場上打混了10多年,當初的銳氣、豪氣已經在慢慢的消磨,而思想卻越來越成,可以透過很多的表面現象去分析到事物的本質。
也正是因為這樣,薩鎮冰和周昆兩人的破釜沉舟之舉才沒有動用,安排在總督府周圍的兵悍將得以悄悄地撤離。這些,當時的岑煊並沒有想到,也沒有一點的覺。他是在震驚!震驚於蒙古族海軍耆宿薩鎮冰對朝廷的背叛,震驚於自己視做心腹密友的周昆對自己的背叛!同時,有著政治修養的總督也從這些背叛中,從現實的中國狀況看到,自己也不得不背叛曾經忠心服侍過的朝廷,背叛滿清皇族!沒有別的道路可以走通。
趙爾巽給慈禧的三策,所有的督撫們都是得到庭寄而心領神會的。朝廷容不得變法維新,容不得立憲改良,其本原因就在於慈禧對權力的戀,滿清對中國整個民族、對國家的尊嚴、對領土的完整從內心裡的輕視!
革命,曾經盤旋在岑煊的腦子裡。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革命,變革命運!在中國被列強肆意宰割,在民族危亡的時候,不革命,只能等到去亡國、去滅種…。
岑煊同意革命了,可是他的出身、他的人生經歷和見識,又容不得革命這個帶著暴力和血腥的詞彙給孱弱的中國雪上加霜,給環伺的列強一個完全瓜分中國的藉口!不在其位難謀其政!不在岑煊這個位置上就受不到壓力和責任,他不能向青年學生那樣,不能象10多年前的自己那樣,僅僅憑著腦子裡的美好願望和滿腔熱血就去革命!政治,永遠不是那麼的簡單的事情。中國政局的變動,不僅僅是中國關起門來一家子商量一下,打一架就可以決定的!各國在中國的利益和對中國那怎麼也掩蓋不住的野心,勢必導致各國的干涉,甚至是就勢霸佔中國,讓中國完全淪落成列強的殖民地…中國,這幾十年來的革命還少嗎?太平天國引來列強的駐軍租界,義和團帶來了辛丑條約和幾乎使全中國人破產的庚子大賠款。如今,龍劍銘的革命會帶來什麼?這場箭在弦上的民族獨立革命能不能避免以上的悲劇呢?
對龍劍銘,岑煊是打心眼裡佩服的!能孤身一人在美國闖蕩出那麼大的產業,能主動配合外促使美國廢除《限制來美華工條約》,能讓美國主動免除庚子賠款,能把四川建設成為當今中國首屈一指的省份,能把英軍1萬多人變成中國的戰俘…還有什麼事情是這個額附、一品大員、民興會總裁(總執委的名稱在上次會議以後改稱總裁)、幾十萬新建陸軍和海軍的實際控制者所不能做到的呢?
龍劍銘的革命策略,是岑煊深深讚賞的。最少的血、花最短的時間完成革命,推翻滿清建立新政權。這,需要準備,準備好了以後需要等待時勢、機會,而時勢和機會往往又是高明如龍劍銘這樣的人主動創造的!
想通了這些的岑煊,放下了心裡的大石頭,卻反而覺得心裡堵得更慌,覺得眼眶和鼻樑在一陣陣的發熱!動的覺,一種找到辦法實現自己抱負後動得想哭的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