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狐媚巧言令色鮮矣仁靠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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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真把名震江湖數十年的一代高手蒼溟上人,瞧得兩眼發直,不勝震駭!江湖上能接得住自己一杖的,為數已是不多,這小女孩最多也不過十二三歲,她居然只以一粒小小石子,就能把自己震退,這簡直是不可思議之事,使人難以置信!
他氣得渾身顫動,兩道冷電般眼神,緊盯著小女孩臉上,還沒開口。只聽嶽天喝道:“鳳兒不得無禮,這是蒼溟上人老前輩!”那個被叫作鳳兒的小女孩,瞧了蒼溟上人一眼,笑著叫道:“嶽叔叔,鳳兒是奉師傅之命來的,有話和他說呢!”蒼溟上人聽得更是驚奇,光憑這小女孩的身手,已是驚世駭俗,不知她師傅是誰,和自己又要說些什麼?他龍頭杖一頓,沉聲問道:“女娃兒,你師傅是誰?”鳳兒道:“我師傅說,他老人家四十年前和你有個約會,問你還記得不?”蒼溟上人清瘦臉上,飛過一絲詫異,冷冷的道:“老夫四十年前,幾曾和人有約?”鳳兒瞧著他老氣橫秋的樣子,小心眼中早就有點不高興,何況師傅明明說和他有約,他卻賴得一乾二淨,不由更是生氣,小臉一繃,正想頂撞他兩句。那知小眼珠一轉,忽然看到蒼溟上人黃衫前,被嶽叔叔劍尖劃破的裂痕,她故意多看了幾眼,小嘴一披道:“說了話不算數,怪不得師傅說,如果你健忘的話,也就算了。”蒼溟上人目光何等犀利,鳳兒瞧在自已那裡?豈有看不出來之理。老臉一紅,雙目光陡,怒聲喝道:“老夫言出如山,幾時說了不算?女娃兒再不說出你師傅是誰,莫怪老夫手下不留情!”鳳兒哼道:“說了不算的事情可多著呢!”蒼溟上人敢情憤怒已極,雙目陡睜,一襲黃衫,無風自動,左掌突然揚起!
鳳兒卻好像有恃無恐,連身形也沒動一下。
蒼溟上人實在測不透這小女孩的來歷,目光斜斜掠過負手而立的崑崙一少,嗔目喝道:“你說!”鳳兒也盛氣的道:“譬如你和嶽叔叔訂了三年之約,人家有事趕路,你卻要攔著動手,和師傅約好了,也沒赴約,一個是超了前,一個是落了後,言而無信,難道就算說話算數?
告許你,四十年前黃山始信峰上,師傅和你約過什麼來著?”蒼溟上人,一代怪傑,幾曾被人家如此當面奚落,他聽著鳳兒滔滔而言,清瘦臉上,滿是怒容。但聽到後面幾句,不由臉一霽,忽然仰天大笑,道:“哈哈!飛天神魅謝旡殃!
女娃兒,你是謝旡殃的傳人?不錯!四十年前老夫和你師傅在黃山始信峰相值,確有結伴同赴大漠之約,不過恰巧老夫另有事羈身,未克成行,後來聽說你師傅已單獨前往。”他說到這裡,心中驀地一動,敢情方才那粒石子,就是飛天神魅所發?不然,一個小女孩那有恁的力道,他目光不期向四外一陣打量,問道:“你師傅呢?既然來了!怎不現身相見?”鳳兒既不否認,又不承認,只是淡淡的道:“師傅早已走了,他老人家近來可忙著哩!”蒼溟上人疑惑的道:“那麼他要你轉告老夫的,又是什麼?”鳳兒眨了眨眼睛,道:“他老人家臨走要我告訴你的,就是赤衣匪教毒天下,殘害生靈,目前各門各派集會君山,要你捐棄私仇,為武林共挽浩劫。”蒼溟上人又是一聲大笑,道:“飛天神魅竟然也急公好義起來?嘿嘿!老夫數十年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從不問江湖之事,尊師所說,恕老夫未便苟同。”鳳兒忽然咭的笑出聲來,拍手道:“師傅他老人家真是活神仙!”嶽天自始至終,沒有再出言攔阻,因為他從方才那一粒小石子中,已經知道決非鳳兒所發,那麼飛天神魅謝大哥可能就隱身附近,鳳兒的出現,也決非無因,是以只是負手而立。
蒼溟上人面不屑,冷冷的道:“你師傅妄想過過開山宗主的癮,其實陰山派徒有虛名而已。”鳳兒小嘴一披,笑哼道:“你說的話,早在師傅算中,他老人家可真說得不錯!”蒼溟上人問道:“他說些什麼?”鳳兒微微一笑道:“他老人家曾說:‘鳳兒,為師的話,你就是傳到青靈老怪耳中,他一定會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老夫不涉江湖恩怨久矣。’我就問道:‘師傅,既然青靈老怪不會接受你的勸告,幹什麼還要鳳兒去告許他?’師傅說:青靈老怪聽不聽是他的事,為師總算盡了做朋友的心意,赤衣匪教,殘害武林,標榜著‘萬派歸一,四海同赤’,青靈老怪雖獨善其身,那裡辦得到?”蒼溟上人自視甚高,他隱居伏牛山青靈谷,謝旡殃口中,叫他青靈老怪,倒也罷了,此時從鳳兒口中,一聲聲的叫著,他已經覺得十分刺耳。等鳳兒說完,不由冷哼道:“陰山老魅,叫你娃兒前來,原想用話我?嘿嘿!老夫豈是受人的?”鳳兒道:“我話還沒說完哩!當時我又問道:‘師傅,青靈老怪…’”
“砰!”蒼溟上人龍頭杖突然往地上一頓,火星四濺,碎石紙飛,厲聲喝道:“青靈老怪,豈是你喊的?”鳳兒臉一繃,道:“我當時就是這麼說咯!你愛聽就聽,不愛聽就算了,我反正已經把話傳到?”說著,一個轉身,就要離去!
蒼溟上人怨聲喝道:“站住!”鳳兒轉過身子,道:“你待怎的?”蒼溟上人強壓怒氣,道:“你說下去!”鳳兒訝道:“你不是不高興我叫青靈老怪嗎?其實我師傅就叫你青靈老怪,我又不知你姓甚名誰?”蒼溟上人不耐的揮手道:“你且說下去!”鳳兒咭的笑了一聲,又道:“當時我就問師傅,青靈老怪不涉江湖恩怨,獨善其身,不是很清高嗎?”蒼溟上人聽得稍為受用,不微微點頭,表示讚許。卻聽鳳兒續道:“那知師傅聽了鳳兒的話,卻哈哈大笑道:‘鳳兒,你是小孩子,不懂武林趨勢,如果在承平之時,優遊林泉,不涉江湖恩怨,獨善其身,自然是清高之士。可是目下不同了,赤衣匪教,蠶食武林,他們赤旗所指,遍地骷髏,像少林寺法規素嚴,千百年來,從不介入江湖紛爭,這會也首遭其殃,這就是標榜中立,自鳴清高的一個例子。試想以少林一心大師,武當玉清真人,終南白鶴道人,華山西嶽老人等,一派宗師都免不了被赤衣教個別擊破,區區青靈老怪,人單勢孤,那能獨善其身?到頭來還不是被…’”蒼溟上人目光電,厲聲喝道:“陰山老魅,如此小覷老夫!”鳳兒忙道:“那倒不然,師傅說以你的武功,赤衣教匪酋,論單打獨鬥,誰也不是你的對手,不過你不願介入漩渦,還有一個原因。”蒼溟上人急急問道:“什麼原因?”鳳兒遲疑著的道:“那也是師傅說的,目前有許多一高手,都在遲疑觀望,他們武功雖高,其實卻都犯了一個通病…”
“通病!”蒼溟上人長眉軒動,問道:“什麼通病?”
“恐赤病!”鳳兒補了一句。
蒼溟上人聽得面微變,怒道:“豈有此理!”鳳兒可並沒理會,依然繼續說道:“師傅說,當年約好到大漠去訪問白骨屍魔,你沒去的原因,也在這裡,何況目前倡亂中原的赤衣匪酋茅通就是屍魔的傳人,屍魔雖然惡貫滿盈,但還有赤磷魔君支持著他。”蒼溟上人越聽越氣,一張清瘦老臉,脹得通紅,厲吼道:“赤磷魔君,不過在冰天雪地的漠外稱雄罷了,老夫何懼之有?好!女娃兒,寄語你老魅師傅,君山大會老夫準到,咱們就以茅通豎子的頸上人頭,作個賭注,瞧瞧誰行誰不行罷?”說到這裡,忽然轉頭向嶽天道:“咱們這場過節,老夫准以前言為定,三年之後,到時再算罷!”說罷龍頭杖一挾,怒匆匆的如飛而去。
嶽天瞧著蒼溟上人遠去,知道他受此一,君山大會定然及時趕來,自己這邊又多了一個絕世高手,心中也暗暗高興。
鳳兒卻早已撲了過來,拉著嶽天的手,笑道:“嶽叔叔,青靈老怪,果然被我走了呢!”嶽天因蒼溟上人終究是一代宗師,年高望重,方才被鳳兒當面奚落,說話太以尖刻,正想說她幾句,但一瞧到鳳兒喜孜孜的一臉稚氣,又不忍斥責。
這就溫顏的道:“鳳兒,蒼溟上人除了脾氣怪僻,自視甚高之外,生平並無大惡,你方才不該如此頂撞於他。”鳳兒仰臉笑道:“嶽叔叔,你不知道呢,鳳兒說的全是師傅教我的呀。”嶽天劍眉微皺,笑道:“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我早知你遲早會被你師傅帶壞。”鳳兒不依的道:“嶽叔叔,鳳兒沒有壞啊!不然,青靈老怪那肯答應到君山去?”嶽天正容道:“鳳兒,青靈老怪這名字,確實不是你叫的,以後不可如此。”鳳兒應道:“嶽叔叔,鳳兒以後不叫就是。”嶽天目光四下一瞥,咦道:“鳳兒,你師傅呢?”鳳兒笑道:“師傅打出那粒石子,就先走了,哦!嶽叔叔,前面歇馬臺,還有一場熱鬧呢,就是等著你去!”嶽天奇道:“歇馬臺,誰等著我去?”鳳兒忙道:“鳳兒是聽師傅說的,赤衣教調集了許多高手,就在歇馬毫等你,哦!大師兄,二師兄也在那裡。”嶽天知道黑白雙屍準是奉了謝旡殃之命,等在那裡,接應自己,不由笑道:“那麼謝大哥也一定在那裡了。”鳳兒搖頭道:“師傅先前不知赤衣教調集高手,有什麼重大陰謀企圖,才暗暗跟來,後來知道原來只為了對付你,他老人家說,他們人手雖多,並不是嶽叔叔的對手,這就走了,只吩咐鳳兒隨著大師兄二師兄做個接應。”她說到這裡,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又道:“嶽叔叔,那龍兒該不該叫我姐姐?他就不肯叫呢!”嶽天聽得大奇,望著鳳兒問道:“你幾時遇上龍兒的?”鳳兒噘著嘴道:“就是昨天咯!這娃兒說得氣人呢!他說他要和我比劃比劃,我贏了才叫,要是我輸了,還要叫他叔叔,後來我沒理會他。”她居然學著大人口吻,也叫龍兒娃兒起來!
嶽天卻雙目一睜,急急問道;“他們人呢?你在那裡碰到龍兒的?”鳳兒搖頭道:“那是在赤衣教的什麼魔宮外面,我不也知道叫什麼地方,好像是什麼嶴,我跟著大師兄二帥兄去的,他們進去救人,我留在外面。後來,上官姑姑和梅姑姑一起出來,我就跟著大師兄二師兄到這裡來了。哦!上官姑姑說,她們也要上歇馬臺去呢。”嶽天知道鳳兒終究是個孩子,再問也問不出來,目前錦雲妹子已經脫險,而且已知道赤衣教調集高手,原是為了對付自己,那麼和自己準備趕上骷髏宮,給他們頭一擊的計劃,依然可行。何況重陽君山之會,為期不遠,自己如果在期前先給他們一個厲害,也好殺殺匪酋們的銳氣。主意打定,就牽著鳳兒小手,笑說道:“鳳兒,那麼我們就到歇馬臺去!”說著帶了鳳兒,跨上赤龍駒,往西趕去。
歇馬臺,是皖山脈和大別山脈中間的一塊盆地,地勢極高,再往裡去,便進入崇山峻嶺,尤其騎馬趕路就比較吃力,歇馬臺也許另有出典,但大多數人都在這兒歇馬倒是事實!
嶽天帶著鳳兒,策馬徐行,心中也著實懷疑。赤衣匪教何以要調集高手對付自己?這中間有著什麼陰謀,值得他們如此部署?
據鳳兒所說,飛天神魅謝大哥也曾因他們大調人手,到懷疑後來查清他們確實只是為了自己,而又覺得那些人,自己足夠應付,才匆匆走的,那麼他們果真只是想除去自己一人而已?君山之會已在目前,自己既非大會的主要人物,又不是一派掌門,赤衣教何以要如此大張旗鼓?
“君山大會!”他口中微微沉,突然想起自己此行,一面果然為了趕去救人,但另一面,也是為了君山大會之前,能夠剪除他們大別山的“江南總分堂”可以殺殺他們銳氣。
那麼以此推想,他們何嘗不是如此?在君山大會期前,他們赤衣教的主腦人物,原本都要在趕來江南的,到大別山集合,並不繞道,敢情他們發現自己行蹤之後,才決定陰謀,設法把自己引來。此間離九華崑崙下院,極是鄰近,只要除去自己,他們就可集中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移師東向,原班人馬,可以一鼓盪平崑崙派的本重地。一面固可削弱各大門派的力量,另一面更可增加他們在君山大會上的聲威!
嶽天這一聯想,果然給他猜個正著,只見他劍眉微豎,鼻孔中微微嘿了一聲。
“嶽叔叔,前面就走歇馬臺了呢:陝:怎麼一個人也沒有:”鳳兒睜著一雙小眼,不住的向四外打量,但當瞧到這片群山環繞的高崗上,竟然一個人也沒,也不由到十分失望,小嘴一噘,嚷道:“師傅還說這裡有一場熱鬧,嶽叔叔,你瞧,連鬼都沒有一個,真掃興!”她說到這裡,忽然“哦”道:“敢情大師兄二師兄也自顧自走了,師傅還要他們照顧我呢!哼!鬼殭屍,回去我不告訴師傅才怪!”嶽天並沒去理會她,一雙如電俊目,雖然只是向四外僅僅一瞥,但已發現這片高崗四周,諸如兩邊密林和大石後面,果然都隱匿著人!而且人數似乎不在少數。
他藝高膽大,那會把這些人放在眼內,當下韁繩微抖,赤龍駒善曉人意,立即住足。
嶽天仰天一聲朗笑,俊目四顧,道:“林內何人,如果衝著嶽某而來,何不請出一見?”這一聲朗笑,功力十足,有若龍。就在他笑聲之中,果見左邊一處林中,環佩丁冬,並肩走出兩名道姑!左邊一個,身是穿紅衣道裝,繡白骨骷髏,風騷入骨,滿身氣。右邊一個,身穿織錦道裝,眉目如畫,臉含煞氣!這兩人嶽天只認識其中一個,那右邊身穿織錦道袍的中年道姑,她正是當年蠱惑自己五師姐背叛崑崙的五臺派萬妙仙姑,玄陰教副教主!另外一個,嶽天也從她服飾上可以推想得出,定是赤衣匪教中的主腦人物,因為他知道教匪中能夠有資格在赤衣上繡上白骨骷髏的,至少也是堂主以上的地位。在這兩人身後,卻緊跟著兩個宮裝少女,一個手中捧著一支三尺來長的白玉杆,杆端還有一顆閃鑠生光的紅小星。另一有手中卻捧著一柄古劍。
嶽天一眼瞧到萬妙仙姑時,心頭不免微微震動。
萬妙仙姑在五臺派中,可算得是第一高手,甚至連她掌門大師兄萬鈞道人,都還要遜她一籌,何況後來當上了玄陰教副教主,更擅“玄陰經”上的絕學,可說是身集兩家之長。
自己當在五臺山,仗著“太清罡氣”雖然僥倖勝她,但差點也傷在她手下,今天在此相遇,算來倒是一個勁敵!他心念轉動之際,萬妙仙姑和紅衣道姑,已輕移蓮步,緩緩走到嶽天馬前兩丈光景,停下步來。
只見萬妙仙姑白皙臉上,飛起一絲陰毒冷笑,道:“姓岳的,想不到我們會在此地相遇!”嶽天依然端坐馬上,亳不在意的朗聲說道:“在下風聞副教主已投到嶓冢山去,會在這裡遇上,倒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這位是誰?能和副教主並肩而行,皆非泛泛之輩,恕在下眼拙。”他青衫飄忽,穩坐在赤龍駒上,當真人如玉樹,馬如龍,丰神俊逸,英風颯颯,直把紅衣道姑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瞧得直勾勾的不忍離開。
這位赤身堂堂主掃帚星藍飄波,被赤衣匪酋茅通視為臠,天天“赤身”陪伴著赤魔王,光是茅教主,那肥得像刮光了的豬頭似的尊容,瞧也瞧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