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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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咱們就江南見了。”***江南,江南,風十里的揚州路,白雲痕怎麼樣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景象庭園曲廊合抱、街上酒旗招臺,走江湖賣藝的敲鑼打鼓,只怕比淇水鎮還熱鬧上幾倍。在她眼裡看來,這裡樣樣皆是新鮮事兒,就連茶館騎樓下一個衣衫襤褸的瘌痢和尚也不例外。
那和尚坐在茶樓門邊眯著眼兒,一手伸進衣服裡搔癢。
白雲痕看他面前擺了個破碗,於是捻了錠小小碎銀扔進碗裡“叮呤”一聲,那和尚睜開一隻眼,看了看碗裡的碎銀,又觀了顱沈斷鴻二人,忽然兩隻眼睛都張開了,一下跳起。
“這位公子請留步。”那瘌痢和尚搶到沈斷鴻跟前,吊兒郎當的說道:“公子相貌堂堂、俊雅非凡,就可惜不太妙。”沈斷鴻和白雲痕相顧愕然,問道:“哪裡不妙?”
“全身都不妙,尤其你的衣著更是大大不妙。”瘌痢和尚說著,同時張開雙臂,原地轉了一圈。
“你看我這樣穿,所以落得沿街乞討的下場,公子應該換換衣服,否則下場恐怕也不妙。”沈斷鴻看這瘌痢和尚說話顛三倒四,不願搭理,牽著白雲痕就要離開。可是聽那和尚提到了沈斷鴻,白雲痕對他又關愛甚切,於是忍不住上前一揖,問道:“大師有何指教?”
“我們也算有緣,要不然也不會坐了整整半天,只有姑娘理我。我就告訴你吧,兩位淵源頗深,只可惜都非命中之人。這位公子不只衣服要換,連心也要換一換,言心兩行,實非養生之道。”
“換心?這…”方才說要換衣服,現在又說要換心,白雲痕實在一頭霧水。
“請大師明示。”
“再說要洩天機了,和尚我不想一世成正果,卻也是不肯犯律的。總之呢,這位公子必須放下,姑娘你也是,往者留之何用?纏身而已。”瘌痢和尚說著,端了破碗踱步離開,嘴裡還是叨叨唸著:“放下放下,放得下便能渡津。唉!木蘭非子,子非木蘭,我執無益,舍了吧,舍了吧…”白雲痕怔怔望著瘌痢和尚的背影,他的話讓她發了痴了。
沈斷鴻走到她身邊,輕聲道:“師父,瘋和尚說的話,別當一回事兒。走,咱們到茶館吃點東西。”說著,拉起她的手,走進喧笑蒸騰的茶樓。
店伴了出來,帶了兩人入座。
“兩位吃點什麼?”
“你們有什麼?”放下肩上包袱,沈斷鴻問道。
“小店在江南一帶是出了名的,我們有鵝鴨蒸排、荔枝子、還元子、二子、決明兜子…”
“好了好了,”白雲痕笑道:“一念這麼大串,哪裡記得了。”
“是,”那店伴也笑。
“姑娘可以嚐嚐荔枝子,公子可以嚐嚐蓮花兒鴨籤,再來半斤燒刀子如何?”
“師父?”沈斷鴻問道。
白雲痕只點了點頭,意思是她沒意見了。於是沈斷鴻便向店伴說道:“就照你說的吧,再多來兩樣小菜。”
“是,馬上來。”店伴走了,白雲痕仍是悶悶的,沈斷鴻輕聲喊她,問道:“怎麼了?”
“鴻兒,那和尚說的,你聽明白沒有?”
“瘋顛和尚,我看他也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沈斷鴻嗔道。
“他說你要換衣服…”
“師父要是擔心呢,鴻兒待會兒就去換,只是我衣服越換人越俊,到時候街上姑娘都跟著我後面走,你說好不好?”沈斷鴻說著,自己就笑了。
“要是她們的男人都拿刀子來砍我,那下場豈非更大不妙。”白雲痕見他毫不在意和尚的話,也就不將此事掛在心上。兩人說著笑,待店伴送來酒菜,沈斷鴻替白雲痕斟了酒。
“師父嚐嚐看,不過這燒刀子,只怕比不上咱們棲雲谷出自師父玉手的‘醉仙釀’。”兩桌和他們同時進來的三個客人,一身劍客裝扮,一聽見“棲雲谷”同時微微側過臉來。其實這三個人已經跟著他二人好一段路了,沈斷鴻原本無心理會,但那三人其中一個此時一徑盯著白雲痕瞧,叫他非常不悅。
“師父,那傢伙看起來很討厭,我去替你教訓他。”他狡黠笑道。
“別惹事。”白雲痕低聲道。
“反正都是夏侯靖遠的人,早晚會找上門來。”這一路上,像這樣跟蹤、觀望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一出手就被擺平了的更是多不勝數,他二人早已不勝其擾。
此時沈斷鴻有心生事,說著說著,順手拿起一枝筷子,朝那人眼上疾出去。那人倉皇痺篇,筷子一下釘在牆上,那人大怒,拍桌而起。
其實沈斷鴻這一下還故意偏了準頭,否則筷子只怕已經釘進那人眼窩裡去了。
同桌的三人立時起桌上長劍,整個茶館一陣鏘唧唧聲,放眼望去,起碼有十來人,個個劍而立,情勢一觸即發。
茶館裡其他客人見亮了傢伙,嚇得拔腿開跑。一陣混亂裡,沈斷鴻左手抓起一把筷子,右手一揮一揚,看似胡亂把筷子出,卻每一枝都命中對手道,一瞬間,十來人不是跌在地上站不起來,就是兵刃掉了卻手麻拿不起來。一個老婦人不知道是過於慌張還是怎地,也是跌在地上。
白雲痕當她是被沈斷鴻誤打中了,急忙過去扶她。
“老婆婆,你怎麼樣了?”哪知她話音剛落,一把匕首便直刺心萵,白雲痕閃避不及,出手格擋,手腕當下被劃破一道口子。那老婆婆這回倒是伶利的扭躍起,不等她再出手,沈斷鴻蹬足一躍,將她踢翻一個跟頭。老婆婆一口吐出血來,花白的頭髮也掉了,出一頭烏黑短髮。
“師父,要不要緊?”沈斷鴻心急的上前問道。
白雲痕搖搖頭,沈斷鴻看她雪白衣衫沁出鮮血,登時大怒,回過頭來,一掌劈向那扮老婆婆偷襲之人。
“不要。”白雲痕伸手拉住他,整個人也被他往前一帶“鴻兒,他也受傷了…”她柔聲道。自從見到紫燕騮死在自己面前之後,她再不願見到相同的情形。
沈斷鴻的怒氣哪能這樣就消!白雲痕又道:“我覺得好痛,我們找個地方先包紮傷口。”
“好!”沈斷鴻說,跟著又對滿屋子的殺手喝道:“回去告訴夏侯靖遠,黑駝幫全是些膿包,要動手,叫他自己來。”說完,丟給店伴一錠銀子,扶著白雲痕走出茶館,找了一家最大的客棧,要了兩間上房住下。
“現在還痛嗎?”在白雲痕房裡,兩人一起坐在桌邊,沈斷鴻小心的替她包紮傷口,柔聲問道。
“不痛了,你也彆氣,一點小傷,敷上樓雲谷的傷葯,很快就會好的。”白雲痕細細看著他,燭火搖搖,她猛地心頭一蕩;沈斷鴻那雙酷似虞勝雪的眼睛,眼底的光也照照的燒。
“真的不痛了?”他還是不放心,憐愛的撫著她的傷。
“鴻兒…”她顫聲喚他,一種清晰的悸動!或者說是遺憾,不問原由的照她心頭一刺而下。
沈斷鴻望著她,四目相對,也是一陣險似履冰的心旌動搖。忽地腳下的薄冰碎裂,他跌入凜冽的悸動中,即將滅頂,滅頂,滅頂…
沈斷鴻垂下眼,腦裡忽然響起瘌痢和尚說的話:放下,放下…
他早就痴了,哪能說放下就放得下?
“師父,早點休息吧。”拼命的從冰冷中泅上來,沈斷鴻不讓自己滅頂。他向來不示弱,即使面對的人是自己。
“我就在隔壁房裡。”他道。
白雲痕點點頭,看他帶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