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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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可洛聽了,驚得不知如何是好。西事剛平,這就要興兵北國,那尉遲決他…她手指又開始攪起衣服下襬,軟軟的綢緞繞在指間,越繞越緊,猛得一鬆開,全變得皺巴巴的。
她喃喃道:“這選帥之事,也議定了?”眼睛望著尉遲決,心中不知怎的,突然怕了起來,竟不願聽到他的回答。
尉遲決聞言,面上浮出奇怪的表情,鼻翳兩側的笑紋慢慢皺了起來,嘴也張開,出白白的牙齒,繼而大笑,聲音沉厚,在這間大大的書齋裡隱隱地盪來盪去。
他看著安可洛,眸子中閃著水光,滿是笑意,道:“我竟不知安姑娘如此天真。”他手指輕輕一撥,合上那份札子“這還要由中書去討論。既要兵制改良,就也少不了樞府的同意。而這中書和樞府在兵事上針鋒相對的局面,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光是中書裡那些主和派的老臣,就足夠皇上頭疼一陣了。樞府的人雖進,但只怕也見不得由我提出兵制改良,便是我家老爺子,見了這份札子也一定會氣個天翻地覆…這些都先放下不提,單說照我的想法將天朝軍進行裁編並調防,這裁撤下來的兵員少說也有五、六萬,怎能全部一下子安置過來?再加上侍衛馬步軍的重新調防、軍需調度,此事還須一步一步來,最起碼也得花三年才能完成軍整編。”他頓了一頓,接著笑道:“安姑娘還以為天朝明便能往北國派兵了?”安可洛這才反應過來,細細地想了想,略略有些佩服起尉遲決“是我想差了。”她不好意思地說著,想平裡她也不是個遇事便沒了主意的人,怎麼一見尉遲決就…她不由得微微惱了起來。
“安姑娘畢竟不曾深觸過這些。”尉遲決衝她勾了勾嘴角,又道:“而這只是兵制改良的第一步罷了。天朝武舉及武學,均有須改進的地方,不過,此事非我一人之力可為…。”他看了看安可洛,卻也不深講下去。
皺了皺眉,尉遲決接著道:“若要興兵北國,天朝現下的國庫還不足以支撐。朝中老臣太多,大半又都喜行保守之政,皇上既有心起兵,此刻正求賢若渴,恨不能尋策治天下之能臣。”他突然笑了笑“就連我也是這心思。自古無庸相在朝,而大將能建功於外者。此次科舉進士科禮部試,大哥任同考官,我還求他替我物一位懷經緯之才、又放眼天下的相材呢。”安可洛聽了這話,心中一動,不由想起秦須來了。那張清冽的俊臉,還有那不畏天下的語氣…
“此次進士科人材薈萃,將軍要的未必難求。”她抿笑著。
他一挑眉“你如何就知道了?”她還是笑“且等著禮部試後,將軍自己瞧罷。”至此,天已是早就完全黑了下來,安可洛雖聽尉遲決講兵制覺得津津有味,卻到身下的木椅硬梆梆的,坐得久了,渾身都酸。
她悄悄地抬眼打量這書齋,牆壁、地面、傢俱、擺設,不是木頭就是石頭,一的黑沉沉。她心裡嘆了口氣,這將軍府還真像尉遲決這個人…
想到天音樓裡那些軟綿綿的絲襦坐墊,安可洛不由自主地挪了挪被硬椅子硌得微微發痛的粉。
尉遲決看她臉微異,不由道:“是哪裡不舒服?”安可洛聽了,連連擺手——縱然是坐著不舒服,但這話她如何能說得出口?她看看尉遲決,四平八穩地坐在這椅子上,想來,若是與軍營相比,這將軍府中已算舒服極了吧?
“在外行軍,很苦吧?”她脫口而出。
尉遲決淡淡一笑“習慣了。”想了想,又道:“天朝歷屆武舉的武狀元不願從軍,確也怨不得他們。”安可洛忍了一忍,卻還是說道:“你當人人都似你這樣,生在將相之家,一路平步青雲,哪裡受過下等武將要遭的罪…”尉遲決眸子深暗,嘴角動了動,卻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看了安可洛一會兒,道:“是不是想回天音樓了?”安可洛略一點頭,尉遲決便已起身,走至門外,喚了下人來,吩咐道:“將馬車備好。再替我備匹馬。”**夜已深,帝京街道上的商鋪早已打烊,只有酒樓、小館子還透著光。
安可洛坐在馬車裡,聽著車外尉遲決的坐騎蹄下敲打街面的聲音。
她沒有想到尉遲決會親自護著她回去…手指彎了彎,輕輕勾住側面的紗簾,慢慢開了一個小縫,臉一偏,眼睛湊了上去。
男人兩條長腿垂下,前半個腳掌鬆鬆搭在馬蹬上,上身直立,寬闊的肩膀平穩地隨著馬的行走而晃動,身上的黑袍幾乎要與夜融在一起。
那種剛強英悍的男子氣息,透過這薄薄的紗簾,令安可洛的心動了一動。
“大將軍是英俊…”她小聲地嘟囔了一句,看來那些傳聞裡還是有真話的。
她埋下小臉,不再去瞧他,頭靠著車廂側板,這馬車晃晃悠悠的,睏意是一陣陣襲來,眼皮也是越來越睜不開。
回來得這麼晚,還不知該如何對楚娘說呢…她心裡唸叨著,眼睛慢慢閉了起來。
馬車在距天音樓還有二十步的地方停了下來。
尉遲決翻身下馬,展了展袍子,走到馬車前,笑道:“既是急著回來,怎麼到了卻不見動靜?”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出來。
尉遲決面疑惑,上前抬手起了簾子,看清了裡面,便笑了起來。
**天音樓裡,來消遣的男人們三三兩兩地走得差不多了,小廝們也開始打掃地面、擦拭桌椅板凳,準備落下門閂打烊了。
可大廳裡還有一男一女站在當中,女的面容秀麗,男的風神俊朗,但這些打雜的小廝,不知何故,都不肯走近兩人半步,走來走去也是恨不得繞遠路而行。
年輕女子雙手叉,眼睛盯著站在她對面的男人,道:“說,你到底把安姐姐拐到哪裡去了!現下都已是什麼時候了,還不見她回來!”語氣頗為不善。
年輕男子老實地站著,滿面無奈的神情,小聲道:“我今天怎麼就這麼倒黴呢。這事兒和我又沒關係…”年輕女子冷笑道:“說這種話誰相信呢,自己做的好事還想賴別人!”年輕男子聽了,聲音也不高了些,道:“我說你這個女人,剛才唱曲兒的時候還聲如黃雀、滿面嬌羞的樣子,怎麼現在就變得如此凶神惡煞?”
“你說誰凶神惡煞?嫌我凶神惡煞幹嘛還要點我給你唱曲兒?你這個臭男人、臭男人、臭男人…”年輕女子說著,小手攥起,粉拳就朝男人身上揮去。
年輕男子卻躲也不躲、閃也不閃,看著她的拳頭一下下落在自己身上,雖面苦悶,眼底卻是滿滿的笑意。
天音樓大門口出現了一個黑的身影,年輕男子順眼望了過去,待看清了之後,不張大了嘴巴,抬手指著來人,道:“你…你把她怎麼了?”年輕女子聽了,轉身回頭看去,也是嚇了一大跳,竟一下說不出話來。
尉遲決看著這兩人,不由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看著那年輕男子,輕聲道:“你怎麼還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