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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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蘇家的地下室。蘇家有棟很漂亮的小洋房,有佔地將近八十坪的一個地下室。這地下室平常放著乒乓桌和撞球檯,是蘇先生平時和客人們的娛樂室,所以還設有一個酒吧。今晚,他們拿走了乒乓桌也卸掉了撞球檯,沿牆放了一排亂七八糟的靠墊充當椅子,酒吧檯上放了一大缸冰凍的雞尾酒(百分之九十八是果汁)。屋頂上,吊滿了綵帶和花球,牆上也掛滿了同式的綵帶和花球。整個地下室被得花團錦簇,熱鬧非凡。幾乎有一百多個年輕人擠在這室內,又跳,又唱,又舞,又大聲談話…把夜都舞活了,把夜都唱活了…這是年輕人的世界,這是屬於青和歡笑的世界。
蘇檖檖穿了一身紅,像一團燃燒的火焰,在室內穿梭奔跑著,招待客人,笑臉人,不斷的跳舞,不斷的笑。她並不很美,眼睛略小,嘴巴略大,身材也是胖乎乎的。但,青和樂觀是她最大的優點。她朗好客,熱情坦蕩,對每個人都親切自然。因此,這些年輕人全做到了“賓至如歸”幾乎是無拘無束的笑鬧,幾乎是笑翻了天,笑穿了那三層樓的建築。可慧在跳著狄斯可,正像她所預料的,她的舞姿那麼出,馬上引得好多男生跟著她團團轉,排隊“預約”她的“下一支”舞。徐大偉也不吃醋,一本正經的當起可慧的“秘書”來了。居然拿出一本記事簿和一支筆,幫可慧“登記”舞伴的秩序。表現得那麼落落大方,而又把“護花”的地位踩得牢牢的,真讓可慧有些兒啼笑皆非。
“埃及人”遲到了半小時,他們一共是五個男生,只有一副鼓和四支吉他,就不明白這麼單純的樂器,怎麼到他們手中就會製造出那麼炙熱活躍的音樂。他們受到旋風似的歡,可慧敢打賭,就是湯姆瓊斯來臺灣,也不會比“埃及人”造成更大的轟動。高寒!唉!斑寒!可慧望著他們之間那個主唱,那個被全校談論的人物,被半數女生秘密(或公開)崇拜的對象。他站在那兒,身材就比別人高了半個頭,抱著一支吉他,他們五個人全穿著最簡單的紅套頭衣和牛仔褲,每人脖子上都掛著一件代表自己的飾物。那麼簡單的打扮,反而更加襯托出他們的英風颯颯。尤其高寒。
斑寒站在人群中央,他似乎才剛剛走進門來,站都沒站穩呢,一個吉他音符已經從他手指尖端迸跳出來了。接著,更多的吉他聲、鼓聲就如飛湍般一瀉而出,而高寒,他腿雙微分,直的站著,把頭髮輕輕一摔,張開嘴就唱:“祝你生快樂,祝你生快樂,祝我們每人快樂,因為我們能唱能跳又能活!
祝你生快樂,祝你生快樂,祝我們每人快樂,因為我們能愛能恨又能歌!”哇呀!全場都狂叫了。全場都跟著唱生快樂,因為“埃及人”是用“狄斯可”的節奏來彈的曲子,大家就跳起舞來,一面跳,一面跟著唱,把蘇檖檖圍在中間,蘇檖檖樂得臉都紅了,笑得連氣都不過來了。她那一身紅,使她像一朵盛開的聖誕花。一曲既終,高寒絲毫不偷工減料,他熱烈的撥琴絃,伸手一招,他的弟弟高望就站在他身後,他們用兩支吉他,加鼓聲的節奏,開始和音唱著:“誰能告訴我,活著為什麼?六歲背書包,十六背書包,廿六書唸完,成功嶺上跑,卅六公事包,數數比天高。人生不滿百,活著為什麼?
…
”一段間奏,他自己笑了起來,那眼睛亮晶晶的閃著光,像兩盞燈,像兩顆星星…他的面容生動活潑,嘴厚得,牙齒白而整齊,那微褐的皮膚和那頭又多又亂又不整齊的頭髮,使他渾身上下,都充斥著灑脫不羈的漫氣息。他一直笑,似乎連笑聲也成為間奏中的一種,然後,節奏一變,調子突然又輕快又活潑:“活著為什麼?為了要唱歌!活著為什麼?為了狄斯可!活著為什麼?為了要活著!”他們一齊大聲喊了句:“拋開那些無病呻和夢話吧,他媽的!”怎麼在歌聲中還加上“他媽的”可慧跳得汗都出來了,笑得都彎了。
“世界不像你想像的那樣悲慼,每當風吹過,樹葉兒在枝頭綠呀綠,夏天才剛剛開始,蟬兒已經在樹梢譜著歌曲,秋天是詩人的節季,黃葉飄呵飄呵落滿地,冬天裡寒風雖然吹得緊,沒有冬天怎知道的美麗?
一年四季設想得那麼妙,因為處處都充滿了生命與活力!
一年四季設想得那麼妙,因為每一個生命都來得巧!”他放下吉他,又自己笑著,環室四顧,他的眼光注視著全場每一個人,當可慧和他的眼光接觸時,她到心都跳了,臉都熱了。他沒有把眼光從可慧臉上移開,挑著眉,他大聲說:“如果你們不相信生命來得巧,回家問你們的爸爸和媽媽!許多年前那個晚上,他們乾點別的,包管你們就來不了了!”哇呀!大家都快要笑瘋了,快要笑得暈倒了。高寒,你是天才,高寒,你是鬼才!斑寒,你太絕了,太妙了。高寒,我服了你啦!接下來,高寒又唱了些歌,有的荒唐,有的古怪,有的胡說八道。但是,每支都使他們全場樂得發瘋,都使他們又吼又叫又鼓掌。這樣連續唱了大約一個多小時,吉他、鼓聲、歌聲,忽然全停了,高寒站在那兒,高舉著雙手,全場都靜了下來,不知道他又要耍什麼花招?又有什麼新名堂。他站在那兒,眼光生動,神情鄭重,大聲的宣佈:“今晚,埃及人的演唱到此為止,我們被請到這兒來,為了讓大家高興,可是,我們自己也要高興高興,所以,現在起,我們要加入你們啦!”他回頭叫了一聲:“放唱片!然後,去挑選你們的舞伴去!”天哪!他們居然帶了唱片來,誰知道,合唱團還帶唱片的?馬上,一支人人悉的“週末狂熱”就響了起來,同時“埃及人”一聲吼叫,拋開了他們的樂器,他們就直衝進人群裡來了。可慧只到眼前一花,徐大偉已經被衝開了,她面前正站著一個笑容可掬的“埃及人。”她定睛細看,幾乎不能呼了,那笑望著她的,不是別人,而是高寒哪!
“可以請你跳舞嗎?”高寒問,笑嘻嘻的。
徐大偉擠回到她身邊,慢條斯理的從口袋裡掏出原子筆和記事簿:“高寒,據登記,你現在排第七,中間還有六個登記者,你排隊等著吧!”要命的徐大偉,該死的徐大偉,這是高寒哪!誰要你多事什麼登記簿!她狠狠的對著徐大偉的腳就“跺”了下去。徐大偉咬咬牙,一聲不響,若無其事的抓來一個小蚌子男生:“謝明風,”他喊:“輪到你了!你要不要棄權?”
“誰要棄權?”謝明風嚷著,馬上拉住可慧,把她拉得離開那個“埃及人”有十萬八千里遠,笑嘻嘻的對可慧作了個九十度的大鞠躬,就跳了起來。可慧有些啼笑皆非,說實話,她相當懷疑徐大偉的記事簿,她更懷疑,這個謝明風是和徐大偉同黨的。看樣子,徐大偉不是“老笨牛”的結拜兄弟,簡直是個“小陰險!”她只好和謝明風跳了起來。一面,她伸長脖子找尋那個“埃及人。”於是,她的心莫名其妙的怦然一跳,高寒已經找到舞伴了!當然,他怎麼會缺乏舞伴呢?但是,那舞伴不是別人,卻是與她有親戚關係的賀倩雲!
如果賀倩雲也是高寒自己“選”中的舞伴,那麼,高寒實在是有眼光的。倩雲今天穿著一身白,白綢衣,白綢裙,上綁著條細細的銀帶子,她亭亭玉立,飄然若仙。可慧常想,天下的英,都被賀家的兩姐妹收進去了。盼雲美得恬靜,倩雲美得瀟灑。如果今天能說動盼雲來參加這舞會,一定更采了。可慧的眼光完全不腦控制的追隨著高寒和倩雲。他們實在跳得很出。狄斯可的缺點就在於不太便於談話,但是,他們卻在談話,他們利用每一個接觸的剎那談著,高寒笑得朗,倩雲笑得溫柔。可慧真希望知道他們在談什麼。
一曲既終,徐大偉馬上送來了第二號,可慧恨得牙發癢,但是,音樂又響起了,出乎意料,竟是一支慢三步。經過了快兩小時的“狄斯可”大家都有些筋疲力竭,這慢三步來得巧,也安排得好。可慧心不在焉的和“第二號”跳,眼光就不能離開高寒。怎麼?他居然沒換舞伴!擁著倩雲,他們跳得親熱而輕盈,慢慢的旋轉,慢慢的滑動,他在她耳邊低言細語著什麼,她微笑得像夏夜裡初放的曇花。
接連五支曲子,可慧換了五次舞伴,高寒卻一次都沒換。終於,輪到高寒了。是一支慢四步,顯然,大家都已經跳累了。有很多同學都在牆邊的靠墊上東倒西歪起來了。高寒被徐大偉拉到可慧面前,他笑著,手腕中仍然挽著倩雲。
“終於輪到我了嗎?鍾可慧?”高寒問。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可慧屏息的問。
“倩雲告訴我的。”倩雲?他提起她的時候沒有連姓一起喊呵,那麼,他們早就認得了嗎?當然可能。倩雲在文學院三年級,主演過英文話劇,是學?鐧母卟納牽鴕窖г夯故嗆芤t逗牽《粵耍∷峭ㄑ莩齬≡諮5耐滯砘嶂小9植壞盟悄敲詞煜つ兀翱苫郟闢輝瓶絲冢芄匭牡模芪氯岬奈剩骸拔醫憬閼廡┤兆釉趺囪俊薄安緩謾!笨苫厶孤實乃擔骸耙恢輩緩謾!?br>“唉!”倩雲低嘆一聲。
“我媽想把她接回家來住,你回去問一問她願不願意,好不好?”斑寒在一邊站著,希奇的看著她們兩個。可慧猛然醒覺,再和倩雲談家務事,一支曲子就要談完了,那該死的徐大偉說不定又帶來了一個第八號,那麼,她就休想和高寒跳舞了。她抬起頭,望著高寒,嫣然一笑。
“我們跳舞吧!”
“我們也跳舞吧!”徐大偉對倩雲說:“可慧說我跳狄斯可像大猩猩筋,但是,慢四步我還能勝任。”聚散兩依依5/29倩雲微笑起來,頰上有個甜甜的小酒渦。可慧想起學?鎘懈瞿猩誆幾胬咐錒惶弦環飧輝頻那槭椋錈婢陀幸瘓洌骸叭綣已兔輝諛愕木莆欣錚酪膊換凇!?br>現在,倩雲那令人“死也不悔”的酒渦就在忽隱忽現。徐大偉擁著她舞開了,可慧想得出了神。
“咳!”高寒重重的咳了一聲嗽。
可慧驚覺過來,仰起頭,高寒正專心一致的瞅著她,眼睛亮黝黝的帶著笑意。
“我等了六支曲子,才輪到和你跳一支舞。”他說:“你能不能對我稍微專心一些?”她的心又不規則的亂跳起來,臉紅了。等待了六支曲子,她又何嘗不是等待了六支曲子?她張大眼睛,望著面前那張微笑的臉龐,忽然覺得自己平的利牙利齒全飛了,忽然覺得眼前只有他的臉孔,他的笑,他的眼神,什麼都沒有了。她連舞都不會跳了,因為她踩了他的腳。她心一慌,臉更紅了。他溫柔的把她攬進懷中,他的下巴輕輕的貼住了她的耳朵。
“是不是在想徐大偉?”他低聲問。
“放心,徐大偉心裡只有你一個!”要命!她一跺腳,正好又跺在他腳上,高寒慌忙跳開身子,睜大眼睛,一副狼狽相。
“如果這麼不願意跟我跳舞,你直說就可以了!”他一本正經的。
“我並不因為自己會唱幾支歪歌,就有任何優越,我懂得不受歡的意義,不過,你表現的方法相當特別!”他──媽──的!她心裡暗罵了一句話。眼睛睜得更大了,死死的,定定的,一瞬也不瞬的望著他。
“要我把你給徐大偉嗎?”他認真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