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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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你要紋的這十四個字是道家賜給人間散仙的東西,其實理論上就跟紋神佛像一樣,但是比神佛像的正氣更強,所神佛不可欺,正經的和尚老道,身上是從不會佩戴神佛像和象徵文字經卷的,為什麼?因為按照佛道理論來說,人的身體是世間最汙垢的東西,你把那些東西帶在身上本身就是對神佛的一種蔑視,更別說紋在皮上了!都說什麼男戴觀音女戴佛之類的,放呢,那都是商家炒作出來的,你越是帶,就越是在無形中欺神辱佛,是大不敬…”智遠的話說完,我確實有些動搖了,他說的不是沒有道理,甚至有些話我自己本身也清楚,楊老道估計更不會不知道,可既然如此他為什麼又要我來紋這句話呢?
最近一段時間我已經很倒黴了,幾乎天天他媽的見鬼,回頭把那話往背上一背,妖魔祟更饒不了我了…
看我猶豫了,小茹從旁邊給我遞了糖,勸我說“你就別多想了,我二叔讓你來紋那句話,自然有他的想法,你照做就是了。”
“那,那好吧。”我點了下頭,直接坐到了紋身椅上,朝智遠笑了一下說“智遠哥,你就動手吧!”
“好!圖案有講,紋前多想;易紋難祛,深思慮!兄弟你這活兒我接了,你可忍住咯別怕疼,輸扎針還得疼一下子呢,紋身是個長久活兒,估計你得疼一陣子…”
“哥你就動手吧,我忍著…”話雖然說的好聽,但智遠確實沒騙我,紋身機落下來的一瞬間,無法想象的刺痛立刻傳遍了我的全身,疼得我忍不住身體搐了一下,但智遠卻猛地一把按住了我的後背,又嘿嘿笑著說“忍著點,你要是連這點疼都受不了,還紋什麼身啊?”我沒回答,默默趴在椅子上用胳膊抱住椅子背,儘量不讓自己再亂動一下。
可就在這時,屋門‘嘭’地一聲被人從外面踹了開,大家都忍不住回頭一看,竟然是滿頭大汗的猴兒哥著氣衝了進來…
一見是猴兒哥,小茹趕緊驚問說“猴子?你在這兒幹嘛?”
“老子跟著你們車跑過來的!”猴兒哥紅著眼說“師傅偏心!憑啥給他紋不給我紋!不就兩句破詩嗎?我也紋!”智遠愣住了,不過從話裡已經聽出來也是我們自己人,就笑著問他“兄弟,你也想紋這十四個字?”猴兒哥沒好氣地瞟了我一眼,就跟吃醋似的,哼了一下說“老子才不跟他紋一樣的呢!不就是詩嗎?詩有的是!師傅不給我紋那兩句,老子紋別的行了吧?”智遠無奈地撓了撓頭,隨後朝門外吆喝了兩聲,那個看門的耳釘男趕緊急匆匆跑了進來。
智遠朝猴兒哥一翹下巴說“這兄弟要在背後紋首詩,我忙著走不開,你帶他去旁邊屋幫他紋。”那小子應該是店裡的學徒,聽完趕緊點了點頭,就問猴兒哥想紋個什麼詩?
猴兒哥瞪了我一眼說“紋什麼詩都行!總之一定要比那小子的更霸氣!更牛b!”他說完轉身就往裡面的小屋裡走,小茹我們勸都勸不住。
可把他領進了裡面屋之後,耳釘男又跑出來了,走到智遠旁邊求助說“師傅,咋辦啊,他也不說紋啥,我咋下手啊?”
“這好辦。”智遠隨手往角落裡的桌子上一指,又說“我屜裡不是放著本唐詩三百首呢嗎,你隨便翻一頁,翻到哪首就給他紋哪首就行了…”
“哦,行。”耳釘男趕緊跑到桌邊從屜裡把書找了出來,隨手一翻,當時就愣住了,隨後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哎,這都是命啊…”他說完話抱著書就往裡屋走,智遠給我紋身時隨口問了一句“怎麼樣,翻到首啥詩?”
“師傅,是杜甫的北征。”他說完進了房間,留下我們一屋子人都傻眼了…
愣了半天之後,正坐在旁邊吃糖的小茹忽然前仰後合一陣狂笑“媽呀!這詩我知道,全詩幾百句,非得把猴兒哥腳丫子上都紋出花來也紋不完啊!啊哈哈哈,猴子這命也太慘了…”我們一聽全都鬨堂大笑了起來,唯獨最裡面的小屋裡傳出一陣陣撕心裂肺、鬼哭狼嚎的慘叫聲--“哎呀輕點啊,輕點…”
…
大概凌晨三四點鐘,小茹坐在長椅上已經糊糊睡著了,可我疼得本睡不著覺,整個後背就跟不是自己的了似的,完全麻木了…
我滿頭大汗朝依舊在認認真真往我背上刺字的智遠說“智遠哥,我就紋幾個字而已,你用這麼久嗎?”
“兄弟這你就不懂了,紋身是門藝術,一個勾兒一個點兒都是技術活兒,我這金字招牌可不能砸在你身上。”就這樣又過了十來分鐘,智遠終於長吁了一口氣,突然一巴掌拍在我後背上,疼得我直接吼了一嗓子從紋身椅上蹦了起來。
我這一喊把小茹和海哥都給吵醒了,智遠抹了一把汗,叼著煙說“大功告成,兄弟,這兩句詩我幫你紋了,以後它要是給你招來不必要的麻煩,我可就不負責任了啊…”我點了點頭,剛要從紋身椅上爬起來,就聽見‘吱’地一聲,隔壁的房門打了開,緊接著就見猴兒哥紅著眼圈一臉呆滯地挪著步子走了出來…
猴兒哥一出來,整個屋子裡瞬間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都朝他聚了過去,他衣服已經穿好了,看走路的姿勢應該是被扎得不輕。
一看猴兒哥出來了,我也顧不上自己背上的疼痛了,趕緊強憋著笑站起來問“猴兒哥,你的紋身紋怎麼樣了?”給我看看吧,我都沒讀過杜甫的北征。
聽我一說猴兒哥臉更難看了,小茹更是在旁邊憋笑憋得臉都紅了。
猴兒哥沉默了一下,隨後尷尬一笑說“那首北征太他媽長了,我略一數七百字,我實在沒勇氣紋…”小茹翹著二郎腿叼著糖,在旁邊幸災樂禍說“切,你剛才還不服不遜的,怎麼,軟了?”
“你這什麼話?我雖然沒紋北征,可我紋了個比北征更好的!”猴兒哥瞪了下眼,說著話轉身背對著我們又說“我知道我出爾反爾你們肯定笑話我,不過無所,我覺得我現在紋的這個肯定比北征好,更比小馬背上那兩句霸氣得多!”他說著兩手拉住褲往下一拽,腚上立刻出一個漆黑漆黑的大圖案來,把他整個股都蓋了住。
我們仔細一看,左右兩邊加起來那似乎是一個字,合起來一看--“”一眼看過去,我們一屋子人又笑噴了,我心說猴兒哥你肯定是瘋了,好好個股你紋了個‘’,你這不是欺騙自己嗎?
看我們一笑猴兒哥的臉‘唰’一下就紅了,瞪著眼又說“你們著什麼急啊?我這不是沒給你們看全呢!”他說完又把上身的恤拽了起來,這回我們看清楚了,原來他背上、上還有幾個字,合起來是‘我最牛-b’,不過紋到‘最’字時,那個學徒估計手藝差紋錯了,於是在寫錯的字上紋了個‘’,在下面又重新紋了個‘最’,所以理論上是五個字…
而因為有個錯字的關係,原本設計好整整滿背的圖案只能往下移,因此最後一個字就只能紋在股蛋子上了…
看到這紋身不光是小茹我倆笑得不行了,海哥和智遠也笑得前仰後合的,智遠笑得手裡紋身器都掉地上了,擺著手說“兄弟,我這小徒弟剛來仨月技術可能不太過關,你可千萬多包涵,對不住,對不住…”他說話時就見坐在輪椅上的海哥笑得身子往後一仰,肚子上被拉開的繃帶中把彌勒佛紋身的頭部了出來,智遠有意無意掃了一眼,忽然臉就變了…
“海哥,你這紋身怎麼了?”智遠忽然指著海哥肚子上的紋身說“你這彌勒佛也是我紋的,以前好的,怎麼頭上忽然多出了一對角來?”智遠話一出口,我們也都朝著海哥望了過去。
他肚子上的傷是在學校捉胡曼玉那次自己用刀劃出來的,刀疤還沒好,修長的刀口清晰可見,而從繃帶裡出了彌勒佛的整個頭來,佛爺依舊笑得憨態可掬,但兩個太陽的部位確實出了一對清晰可見的黑尖角來…
一看我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了他肚子上,海哥趕緊把繃帶又拉好,笑呵呵說“嗨!還不是那天老子逞能往肚子上割了一刀,估計是刀傷顯得。”智遠也沒當回事,就點了下頭說“估計是這樣,我說呢…我紋身紋得再好也不可能紋成活的,怎麼可能自己長出尖角來呢,哈哈…”因為猴兒哥身上那紋身實在太霸道太引人的關係,小茹我們倒是也沒在意,尤其小茹,她是帶著楊老道的囑託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