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驚弓之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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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接近周翠花的工作取得了可喜進展。從吳水縣基層派出所來的女警王雪彙報說，她已取得周翠花的完全信任，目前以姐妹相稱。不過，周翠花還是不說實話，謊稱她男人李三慢在老家，說是工地上摔壞了腿，幹不成重活，家裡吃的穿的全靠她。據王雪調查，周翠花有個相好，是童百山的內親，童百山管他叫三叔。這個三叔眼下是童百山建築工地料場的總管，負責童百山大小工地的所有進料。此人五十多歲，幾年前死了老婆，子女都在外地，一個人在料場過。周翠花嘴上叫三叔，暗裡卻跟夫沒啥兩樣。吃的用的一應花銷都由這個三叔供。王雪見過這個三叔，此人眯著一對小眼睛，左腿有點病，走起路來一瘸一拐，人看上去很不老實。

"具體案情呢，掌握了多少？"秦默忍不住問。他不喜歡下屬彙報工作沒邊沒際。王雪不好意思地抿抿嘴，說:"周翠花有個兒子，在省城讀中學，聽說是家貴族學校，全寄宿的，不過周翠花輕易見不到他，她兒子好像被三叔控制著。"

"哦？"秦默警覺地豎起了耳朵。這個消息太重要了，一個民工的兒子怎麼可能讀得起貴族學校？難道…

"就從她兒子入手，鼓動她去看兒子，另外，密切注意這個三叔，看他跟外界有什麼聯繫。"秦默命令道。王雪領命而去，她現在的身份是賣豆芽的下崗女工，專門給童百山的工地食堂供豆芽。

去沙漠邊沿農場調查的同志也有了突破，這家農場名義上是當地一農戶的，經細查，所謂的農戶本不存在，農場主正是那位市領導的子，用的是她妹妹的名字。那位叫楊四的牧羊人正是周生軍，化裝成羊販子的警察在買羊的過程中藉故挑起事端，跟楊四打了一架，破了楊四的臉，巧妙地提取了他的血樣，經化驗，跟幾年前那起傷人案中提取的血樣一樣。至此，這起偷樑換柱僱人抵罪案便基本可以定。但是，負責偵查此案的警員又說:"在對農場的秘密偵察中發現，幾個形跡可疑的人定期都要找楊四，表面上是在買羊，暗地裡到底做什麼易，很難說。"

"出出進進的羊車檢查過沒？"

"查過一次，沒查出什麼。"

"再去查，發現情況隨時報告。"幾天後，秦默得到報告，說沙漠農場很可能存在毒品易。

"什麼？"秦默把自己嚇了一大跳。近年來，三河市的毒品犯罪越來越猖狂，警方雖然嚴厲打擊過幾次，犯罪分子的囂張氣焰一度也有所低頭。但是，毒品易仍在暗中猖獗，其手法越來越隱蔽，犯罪分子也越來越狡猾。前幾對幾家娛樂場所突擊搜查中，又發現大量搖頭丸。東關一帶的老居民區，也有新的白粉易暗中出現。初步懷疑的幾個疑犯都是回民，平以販羊做掩護，行蹤十分詭秘。誰都懷疑三河市有一個秘密的毒品中轉站，但就是找不到線索。

"不可能。"秦默旋即搖搖頭，"一個堂堂的市委領導，再怎麼糊塗也不可能幹這種掉腦袋的事。"不過他還是說:"嚴密監控沙漠農場，對所有進出者都實行監控，直到清其真實身份。"隨後，秦默將這一重要情況向馬其鳴作了彙報。馬其鳴聽完，不聲地說:"你覺得這事有可能？"秦默搖頭。馬其鳴說:"事關主要領導的重大線索上，一定要謹慎，尤其要注意掌握好分寸，切不可將線索任意擴大，這對三河市的穩定不利。"秦默還想說什麼，馬其鳴說:"你把工作安排一下，下午我們去吳水，上午我接到消息，說李欣然差點自殺，現在正在醫院搶救。"

"怎麼搞的？"秦默一動，火氣就上來了。

馬其鳴說:"有人給李欣然送煙，檢察院的同志沒留心，結果香菸裡面有毒。"

"這不是想滅口嗎？"秦默更加不安。

"暫時還不能確定，等我們去了再研究。"吳水縣人民醫院內，醫務人員一片忙亂。縣委副書記李欣然是上午十時發現異常的，據負責此案的市反貪局副局長成名傑講，當時李欣然提出要菸，他同意了。辦案人員便從親友送來的煙中給他拿來一包軟中華，李欣然還問成名傑要不要也來一顆，成名傑說他不菸。李欣然便自己點了一顆，很悠然地起來。他邊邊跟成名傑聊天:"我當一中校長的時候，你是不是正在上高一？"成名傑點頭說是。那時他真的是吳水一中的學生，對這個校長，成名傑是記憶深刻的。他在中學的三年，正是李欣然跟劉玉英打得火熱的三年，各種傳聞都有，不過作為學生，也僅僅是道聽途說而已。李欣然跟成名傑東一句西一句扯著，好像還扯到曾經跑人事局要過成名傑什麼的，總之，就是想緩和氣氛，不讓成名傑拿他當犯人看。當慣了領導突然讓人當犯人看是很難受的。

煙完沒幾分鐘，李欣然突然喊不舒服，緊跟著便口吐白沫。成名傑馬上打120，同時緊急將情況報告市委有關領導。據醫院初步診斷，李欣然是中了一種叫羊腸草的毒，這種草長在沙漠深處，過去多，現在很稀少了。就連沙漠裡的居民怕也很少見到。羊吃了這種草，半個小時就會吐水而亡，即或駱駝吃了，也抗不過半。沒想如此罕見的東西竟混進了中華煙的菸絲裡。

幸虧送得及時，經過緊急救治，李欣然已脫離生命危險，不過人還在昏著，沒醒來。

"煙的來源查清了沒？"馬其鳴問。

"這個…這個…一時半會兒還查不清，這幾天送煙的人太多，都知道李欣然愛菸，大多又都送中華。"成名傑說話有點吃力。

"你們沒作登記？"

"沒，這種事，常規都是不作登記的。"成名傑頓了頓，又作解釋，"送煙的不是領導就是…領導打過招呼的。"

"糊塗！這煙要是你們了，出了事算誰的？"馬其鳴有火發不出，這種事兒在眼下算是家常便飯，人前腳進來，禮品後腳就跟來了，擋都擋不住。當然，個別辦案人員趁火打劫，巴不得名煙名茶水一樣湧進來。這就是所謂的靠山吃山，靠案吃案。

馬其鳴嚴厲批評了成名傑他們的散漫作風，要求立即對送煙者展開調查，查清毒草來源。同時強調，從今天起，沒有嚴格的審批，決不允許任何人前來探望。

成名傑紅赤著臉，點頭稱是。

從醫院出來，秦默心事重重地說:"馬書記，這地方看來不安全啊，要不將李欣然換個地方？"

"往哪換？"這也正是馬其鳴思考的問題，可是三河市就這麼大，換來換去，還在三河的地盤上，小四兒那麼隱蔽他們都能找到，何況李欣然目前只是雙規，要做起保密來，的確很難。

馬其鳴電話裡跟袁波書記做了請示，袁波書記說，人還是留在吳水，不過措施上你們可以加強。

種種跡象表明，對方已經亂了陣腳，開始向馬其鳴他們反撲了。這很好，馬其鳴等的便是這個，對方如果置之不理，就很難暴出來，下一步的工作難度將會更大。只要對方一跳，就難保他不出馬腳來。

到現在為止，在關於對方到底有多強大、觸角有多深這一問題上，馬其鳴跟秦默還是達不成一致。秦默固執地認為，對方的勢力就在三河，他們依仗著某種權勢，在三河盤錯，密密麻麻，形成了自己的網絡。馬其鳴卻隱隱覺得，事情絕非如此，秦默想得有點過於簡單，這種判斷主要來自他對車光遠腐敗案的瞭解。這是一起心策劃周密佈局的誣陷案，裡面充滿算計。稍有不慎，腳步就會踩到陷阱上。可惜車光遠本來就是一個勇大於謀的人，被它縱被它套牢也在情理之中。這個世界，誘惑來自於方方面面，誰能保證自己的腳步不會越過區一步呢？馬其鳴嘆了口氣，越發到行走的艱難。想不到小小的三河市，竟成了考驗他磨鍊他的又一座險峰。這時候，他心裡忽地起佟副書記來。人一生應該遇到種種障礙，不停地面對挑戰和誘惑，人的步子才能沉穩，意志力才能堅強。他想起上任時佟副書記電話裡跟他說的話:"別以為你在開發區幹了點成績，就可以翹尾巴了，如果抱著這種心態，車光遠就是你最好的例子，別指望到時候我給你擦股！"看來，佟副書記對三河的情況也是有所察啊。馬其鳴收回心思，將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局面上。

比起李欣然，他兒子李華偉更加頑固。這個三十多歲的董事長彷彿早就料到有這麼一天，心理準備做得十足充分，面對一次次突擊審訊，他的對答嚴謹得令人折服。他繼承了他老子的霸道和傲慢，又具備比他老子更沉著更冷靜的心理素質，這樣的對手，就連馬其鳴聽了，也暗暗佩服。

還好，對李華偉的外圍調查取得了實質的突破。經查，李華偉在創辦華欣商貿公司前，曾是吳水縣下面一個鄉的副鄉長。六年前一個夜晚，李華偉獨自駕著一輛越野吉普去三河赴宴，回來途中發生車禍，將一收羊皮的農民撞成重傷。李華偉駕車逃逸，沒想半個月後小四兒敲開了他家的門，徑直問他打算私了還是公了。李華偉當時還抱著僥倖心理，事情已過了半月，他相信沒有人看到，所以對小四兒態度很是不好。誰知毫不起眼的小四兒緊跟著說了一句話，李華偉頓時氣短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