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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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乘酒莊位於敕揚城的城南，距離城內的摘星閣只有一刻鐘的路程。

然而，不情願的千乘鳥一路上拖拖拉拉，以媲美烏龜的速度硬是爬了一個多時辰，才將牧洛林帶到千乘酒莊。

牧洛林體諒他三賭三敗的鬱悶心情，不敢“落井下石”地催促他，免得他惱羞成怒打退堂鼓，她就沒眼福見到那位讓他恨得咬牙切齒的冬姑娘了，還要被他記恨寫進書裡鞭撻呢！

幸好，她有先見之明，離開摘星閣時裝了一大兜的瓜子，一路上一邊嗑瓜子，一邊跟著千乘鳥烏龜爬，著涼颯冷的秋風，別有一番風味。

這會兒，她已經遠遠地看到千乘鳥的老家──千乘酒莊，古樸又威嚴的琥珀大門，矗立在一片紅葉楓樹林間，門口蹲著兩尊醉羅漢的門墩，高聳的圍牆遮擋了酒莊內的建築物，讓人無法一探究竟。

“咦？大門在那，你拉我去哪兒呀？”正當牧洛林抬頭大步地朝千乘酒莊大門前進時，卻被千乘鳥拉住，拖著她進入楓樹林的小徑，他不會想“臨陣脫逃”吧？

“要想從大門進去，就必須喝冬準備的過門酒才行，你想直接被灌倒嗎？”千乘鳥沒好氣道，那個酒鬼朋友都是以酒量好壞來衡量的，能被她引進家門的朋友，酒量都是響噹噹的好，但他可不想跟她的酒鬼朋友相提並論。

再說，他是賭輸被迫帶牧洛林回來，當然不會笨得大搖大擺走正門讓冬逮個正著。

“冬姑娘的規矩真有趣。”牧洛林看著被千乘鳥拉著沒放開的手，他的手掌很大，指間有著被筆磨出的繭子，讓他的手看起來更加結實有力，而且很溫暖。

他掌中的熱度捂暖了她的手，這種覺舒適得讓她恍神，一點回手的意思都沒有。

“哼，等你見到她，就不會覺得有趣了。”千乘鳥對她的看法嗤之以鼻，自然而然地牽著她的手穿過楓樹林，來到千乘酒莊的後門。

在一片蔓藤掩飾下的牆角有個半人高的狹，那是當年他被冬得半夜離家的出路。

“我們要見她，得從那個鑽進去嗎？”牧洛林似笑非笑地盯著“狗”瞧，用手肘蹭了蹭千乘鳥，促狹道:“你確定這兒真是你的家嗎？”回家不走正門鑽“狗”千乘鳥看來混得悲慘的嘛！

“我是被怪物壓迫的。”千乘鳥先彎著進，然後拖著牧洛林進來，口氣不善地抱怨:“如果不是你要來，我需要受這種罪嗎？這時候，我應該在摘星閣逍遙呢！”唉，明明他是牧洛林的老闆，可每次賭輸他就成了她使喚的小廝，天底下再也沒有比他更鬱悶的老闆了吧？

“喲，在外逍遙的大少爺，怎麼捨得紆尊降貴鑽狗回家呢？”千乘鳥剛帶著牧洛林進後院，一道奚落的女聲就在他前方響起，瞬間點燃了千乘鳥口的惱怒之火。

“可惡，你怎麼不待在酒窖裡被酒淹死啊？”千乘鳥立刻反相譏，他可是算好下午冬會窩在酒窖，與她的美酒相親相愛，才敢帶著牧洛林潛伏回來。沒想到，她這會兒大搖大擺地在後院曬泡酒用的藥材，嘔得他想吐血，果真是冤家路窄！

“我猜你就是冬姑娘吧？”牧洛林卻神情亢奮地望著眼前翻曬著藥材的少女，年紀與她相仿，彷佛盛開的桃花，明豔不可方物，讓人一見就會眼前一亮的大美女，一點都不像千乘鳥說的酒鬼怪物。

“我正是為不負責又沒良心的哥哥持家業的可憐妹妹冬。”千乘冬忽視千乘鳥眼中的憤怒，欣然地向牧洛林，“姑娘怎麼稱呼，怎麼會跟這隻花鳥在一起？”

“我叫牧洛林，賣身摘星閣，而他是我的老闆。”牧洛林對千乘冬一見如故，腦海裡湧動著奇異的，隱隱約約覺得她應該有像冬這樣直率又與眾不同的姐妹。

“千乘鳥，你簡直喪盡天良，是千乘家的恥辱，不務正業也就算了，竟然還敢良為娼，千乘家的列祖列宗的臉面都被你這個不孝子孫敗光了！”千乘冬一聽牧洛林的可憐遭遇，炮轟千乘鳥，隨之吩咐貼身婢女。

“紅喜，你去取酒來給洛林壓壓驚去去晦氣，順便將大少爺欠我的二十八壺酒搬來，我今天要好好地跟他算帳！”當年他敢離家出走，這筆帳她每年都用酒記著，他想回家，就得喝光她備好的酒，否則立刻掃地出門！

“酒鬼，你少拿酒來荼毒她！”千乘鳥一聽，緊張地拉回牧洛林，將她推到自己身後，可不想他順眼的美人被妹妹禍害。

“冬是要給我壓驚啦！”牧洛林被他們兄妹逗樂，扯著千乘鳥的衣角探聽，“你怎麼會欠冬二十八壺酒呢？”

“牧洛林，你給我安分點，別瞎起鬨。”千乘鳥回頭瞪了眼與冬相見甚歡的牧洛林，警告。

“那我在一邊看熱鬧好了。”牧洛林接到千乘鳥充滿威脅的白眼後，識相地退到一旁，拿出她的瓜子，一邊嗑一邊看他們兄妹鬥嘴，總覺得這樣的場景很悉，彷佛她也曾和兄弟姐妹鬥嘴添樂。

“死花鳥，現在千乘家是我做主，你想回來就得按我的規矩來，我的‘酒神養成計劃’可一直在等著你繼續呢！”千乘冬斜睨千乘鳥，他離家五年了，將家業丟給她，害她不能逍遙地窩在酒窖研究她的新酒，這筆帳她記得非常清楚。

“臭酒鬼，你再提什麼酒神計劃，別怪我翻臉，跟你斷絕兄妹關係，一輩子都不回家！”千乘鳥一想到曾經在千乘冬的“yin威”下，被迫灌酒的悲慘經驗，怒火攻心，這輩子他都不會原諒她的！

“你都敢離家出走自立門戶，我還怕斷絕關係清理門戶嗎？”千乘冬漂亮的丹鳳眼都要噴出火來，於是，拎出陳年往事抨擊他的無能和可恥。

“你這個家門之恥，身為釀酒世家的傳人，酒量差成那樣，作為你妹妹都替你臉紅呢！我好心幫你訓練酒量，你不但不我的用心良苦，還半途而廢，一見到酒就狂吐給我好看，費我的心血！最不能原諒的是，你竟然拍拍**走了，留下一堆爛攤子給我，現在還好意思回來跟我嗆聲，我今天不把你灌成酒鳥，我就不姓千乘！”咦？千乘鳥一見到酒就吐？

牧洛林詫異地瞄了瞄臉變幻不定的千乘鳥，恍然大悟，難怪他要在摘星閣酒，估計被冬灌酒灌得有心理陰影了吧？

呵呵，真是有趣的兩兄妹。

牧洛林興致盎然地看著槍舌劍的千乘兄妹，腦海裡奇異地回想著一個悉又陌生的男人聲音──洛林，外人說我有個賭鬼妹妹真可憐，你說要怎麼補償我啊？

洛林，大家都說你們姐妹是國家之恥，再縱容下去，會國將不國！

洛林，你這麼嗜賭，雖然賭運一向很好，但說不定哪天陰溝裡翻船，將自己輸掉被賣進花街柳巷呢！

在她腦海中說這些話的男人，是她的哥哥嗎？

牧洛林失神地看著與妹妹“水火不容”的千乘鳥，她的哥哥也會這樣與她鬥嘴嗎？

思及此，淡淡的失落湧上心頭，模糊不清的回憶彷佛一層陰霾籠罩著她，讓她腦袋有些犯疼。

不過，眼前劍拔弩張的氣氛，讓牧洛林無法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太久，選擇甩開那些理不清的思緒，專心地欣賞眼前由千乘家兄妹領銜主演的好戲。

“可惡的冬，我下次絕對會把你寫成女魔，讓你在酒池林裡腐爛而死！”糗事被攤開的千乘鳥惱羞成怒，瞟了眼旁觀的牧洛林，瞧見她勾起的嘴角，這麼丟人的事情被她知道，更覺得顏面無光，以後還怎麼在她面前樹立威信啊？

“死花鳥，你再毀我形象，我用酒淹死你！”千乘冬不甘示弱，每次看到他在書裡摧殘她糟蹋她，她也想了一堆他回家後折磨他的方法，哼，誰怕誰啊！

“小姐，酒來了。”爭吵間，婢女紅喜已經誇張地挑著被一壺壺酒裝得滿滿的兩籮筐出現，酒香瞬間四溢。

“嘔！”千乘鳥一看到密密麻麻的酒壺，聞到讓他全身寒豎起的酒味，身體反地一陣顫慄，胃裡泛酸，一陣乾嘔。

“走！我們快走！”然後，他臉倉皇地拖著看熱鬧的牧洛林，衝開千乘冬的阻擋，衝進大院，衝出酒莊大門，落荒而逃。

“死花鳥，總有一天我會用酒淹死你的！”千乘冬的叫囂聲，追著千乘鳥跑，嚇得他拉著牧洛林一路狂奔，唯恐被她抓回去灌酒。

“哈哈…”千乘鳥逃之夭夭的狼狽樣，逗得牧洛林捧腹大笑，剛剛因不明回憶而起的陰霾，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