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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京城去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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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到京城去泡泡這個…在筱雲那似乎能穿一切的目光面前,狄小到自己像個透明人,什麼也掩蓋不住的,只好實話實說:今兒來,我是求你辦事的。為了華光的事,我準備最近進一趟北京,找一個大人物,想請你爸給寫一幅字做見面禮,筱老的字可是全國知名呀。

你呀你!怎麼說呢,老實絕對地老實,卑劣也絕對地卑劣!這事要是讓我爸知道了,不僅字得不到,恐怕還得罵你個狗血噴頭!筱雲好氣又好笑地看著他,一邊說一邊做一個打的動作。

狄小知道這事已沒問題了,乾脆厚著臉說:這不叫卑劣,這叫做世事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以後你出了名,我還要求你給畫幾幅呢。不過你放心,不管是筱老還是你,咱們公是公私是私,公平易,潤筆費是少不了的。

快閉上嘴,再說我可真打了!筱雲說著,呼地站了起來,嚇得他往旁邊一閃,兩人便哈哈地都笑了。

正事談妥了,筱雲把她的一堆畫作都從箱子裡翻出來,攤了一地讓他欣賞。對於繪畫,狄小本來就沒多少鑑賞力,這些年一直在機關混,更可謂一竅不通了。但他看到筱雲的心情逐漸好起來,也只好耐著子一幅一幅地欣賞著。等走到一幅題名《背影》的油畫面前,他卻不由得啊了一聲。

環形的蒼茫遠山,芳草萋萋,一泓波光閃閃的碧水,一個黑髮披肩的少女正向這泓碧水走去,風把她的裙裾吹得鼓鼓的,長長的黑髮似乎要飄起來…影子斜斜的,半輪殘陽在蒼茫的遠山上搖搖墜…凝望著這一幅畫,狄小不由得心裡一動,眼睛也有點發澀。他想起校園外的那片荒蕪的草地,’想起天海子,想起故鄉那座沒登上去的“聖山”

眼前的畫布似乎也動起來,與這一切融化成一片。

怎麼啦?

筱雲的聲音幽幽的,也似乎是從那遠山與水面上飄過來的,並夾帶著絲絲寒意。狄小搖一下頭,竭力鎮定自己:這幅好!這幅好!

好就送給你吧。

筱雲不再說什麼,很快利索地把畫卷起來,鄭重地給了他。等她把其餘的畫作也都重新裝入箱子,才淡淡地說:你眼力不錯。告訴你吧,在這一百多幅畫中,《背影》的確是最好的一幅,我本來想自己珍藏的。像這樣的作品,只能算神來之筆,一個畫家一生也畫不出幾幅的。

狄小完全明白她話裡的意思,也唯有他才真正明白。拿著這幅沉甸甸的畫,就像拿著一份溼漉漉的情。等回到住地,狄小忍不住又把畫作拿出來,小心地鋪在上,一遍一遍地欣賞著,得司機小王直髮愣。第二天一早,筱雲果然如約而至,把筱老的字送來了,展開一看,一幅寫著: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則剛。這是林則徐的話。另一幅是送他的,上面只孤孤地寫了“有定”兩個宇,卻不知出於何處。狄小的確很動,一直把筱雲送到樓外,才真摯地說:你不說我也知道,辦畫展是需要一大筆資金的。你和他吵架,肯定也是為的這個。回去之後,我給你找兩個企業,拉點贊助吧。

筱雲白他一眼:你是不是想和我清帳?

狄小嘿嘿一笑:你說是就算是。不過,咱倆的帳是算不清的。我說的是真心話,而且你也明白,又不是花我自己的錢,正所謂不花白不花,花了不白花。

那倒也對,還可以再加兩句,白花誰不花,誰花不白花?

那麼,就這樣定了?

你看著辦吧。

說著話,筱雲已跨上了自行車。

回到華光,狄小立刻把王強叫來,把幾幅字畫給他,讓他準備去北京的資金和一筆潤筆費,並很快把字畫裝裱完畢。王強只問了一句:是去跑項目嗎?立刻捧著字畫走了。等一切準備停當,臨出發的時候,王強告訴他,已經給筱雲匯去兩萬元了。

狄小抬頭看他一眼:是不是有點多?

不多。字畫無價。要辦畫展,兩萬也不夠。

唔…一定要滴水不漏。

你放心,萬無一失。

狄小便不再支聲,坦坦地躺在了小車的後座上。

隨著形勢的急速發展,那輛破舊的上海車早就淘汰了,他現在坐的是嶄新的本皇冠車。在一連兩天的長途顛簸中,最能到世界名車的優越了。雖然道路凸凹不平,皇冠車依舊穩穩地,輕輕地起伏使人昏昏睡。躺在後座上的狄小,不時瞅瞅前面的王強,又不時望望車外的田野,心緒如風一樣飄飄忽忽。

王強不僅知道他和筱雲的關係,而且還知道筱雲要辦畫展,這是很讓人納悶的。至於這兩萬元的出處,他相信是在縣鐵廠。因為幾天前他就和王強、鐵廠廠長康效忠、吳琪等在一塊議論,如果到北京去跑項目,前期費該怎麼支。

康效忠當下表示,只要能跑下來,全部費用由廠裡承擔。時世不同了,要到北京許多大部門去活動,兩手空空肯定不行,有的縣聽說一卡車一卡車地拉著土特產…可是狄小有自己的看法,所謂土特產,咱們這黃土高坡,無非是些紅棗、小米、莜麵之類,體積大,價值小,又顯得土老冒,所以他才想到了去找筱雲…

王強這個人,辦事的乾淨利落是沒得說,但有時似乎顯得太明,明得讓人不能不起疑,不能不後怕…但他到,身邊有這麼一個人,畢竟是非常省心的。什麼叫知人善用,也無非是這個意思吧…

經過兩天的長途顛簸,來到北京正是傍晚,在省駐京辦事處找個房間住下,狄小飯也顧不上吃,立刻打電話聯繫。華光是革命老區,華光籍在京的老幹部很多。這些人雖然大多數退下來了,但他們的子女、部下還在臺上。這些老同志革命一輩子,許多人自從離開家鄉再沒有回去過,家鄉對他們來說只是一個很模糊的概念,在位時從未想過要給家鄉辦一些什麼事情。現在退下來,說話辦事隨便了,思鄉之情也濃烈了許多。

狄小一上任,席虎山就鄭重地向他提示,一定要重視這部分力量,既可以顯示自己作為年輕幹部的謙遜品德和寬闊襟懷,又可以做許多社會基礎和人情上的鋪墊。聽了老丈人一席話,他便在中秋節和節前夕先後兩次進京,分別召開了一個“華光籍老領導座談會”和“振興華光獻計獻策會”挨家挨戶給老幹部送上一份請柬、一張印製美的問信和一份問品。

為了確定送什麼問品,當時縣裡的領導們大傷腦筋,先後設計了幾套方案。最後還是狄小拍板定案,全部送本地土特產,一袋小米、一袋莜麵、一條羊絨被子和兩瓶黃芪酒。這些東西雖然不值幾個錢,但都選料考究,製作美,並印著“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當時華光還沒有印刷包裝的條件,都是到省城定做的。果然不出狄小所料,老領導們見到這些東西,都大加讚賞,表示要繼續發揮餘熱,為家鄉的振興貢獻力量…由於有這一層關係,狄小這次進京,便一順百順,路路暢通,第二天一早,他便坐著一輛帶有天窗的高級進口車,在一座四合院裡見到了那位曾到華光視察的副總理。

副總理顯然很忙,當狄小走進客廳,就一直見他伏在書桌上寫著什麼。狄小默默地站著,大氣也不敢出,一直等了好半天,副總理忽然撂下筆,定定地看他一眼:不在下面好好工作,來這裡幹什麼?

這…狄小簡直嚇懵了,只好硬著頭皮說:筱老讓我給您送來幾個字…

哪個筱老?

就是…不等他再往下說,副總理嚴肅地擺一下手:知道了。不過,恐怕不僅為了幾個字吧?

這裡有幾個報告…狄小不敢再往下說,只把心準備的三份材料擱到辦公桌上。一份是關於副總理視察華光指示神的落實情況,一份是關於擴建華光鐵廠的請示,一份是關於華光撤縣設市的報告。副總理瞥了那幾份材料一眼,用鼻子哼了一聲,便又把頭埋到剛才寫的東西上了。

等狄小離開那間樸實而充滿壓抑的會客廳,只到兩隻手心裡全是汗,一種巨大的暈眩突然襲來,扶著牆壁定了好一會神,才慢慢清醒過來…當他又坐著那輛高級進口車來到大街上,腦子裡嗡嗡地響成一片,滿街的行人影影綽綽,全身上下似乎虛脫了,嗓子也啞啞地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看著他這個樣子,王強也猜出一定是“出師不利”又不敢問,只好寸步不離地跟著他,似乎怕他有什麼意外。

盛夏的京城熱得像蒸籠。一個破‮花菊‬電扇吱吱亂叫著,扇來扇去也盡是熱風。兩個人悶在小屋裡默默相對,說形影相弔似乎也不過分。無所事事的時候,時光似乎過得特別慢,好不容易捱到天黑,卻一點睡意也沒有,王強忍不住說:狄書記,明天我們再去哪裡?

哪裡也不去。

那…

那什麼,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