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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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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女人給人一種冷梅的覺,五官是很北方的濃眉大眼,皮膚白裡透紅,掐得出水來似的,盤著高高的時興髮髻,兩鬢譬著兩支梅花形狀的珠花,額間吊著水滴狀的珠鏈,柔化了她五官的冷硬。高挑豐腴的身子裹著華麗的錦繡旗袍,很有一副大家閨秀的派頭。反觀自己,永遠長不大的娃娃臉,永遠像縮了水般的身材,梳了兩個土土的圓,穿的雖然也是好料子,卻怎麼也比不上對方的禮服來得有派頭。她的樣子——就像個上不了場面的小丫鬟!思同不自覺地咬著下,還沒比,她就已經輸了,怪不得休不願意娶她!換了她,她也會選一個賢內助,而不是一個沒有一點女人味的小丫頭的。

“想必這就是寄居恂郡王府的霍姑娘了?”柔嗓吐出疏冷而又有禮的話語,李平同樣審視著眼前的女子。在發現對方的外表本不能跟她比後,閒適地開了口。

“是啊!”恩同一臉燦笑地回答。雖然對方條件比她好,但她還是沒有放棄休的打算耶,“姐姐是誰?怎麼會想見我?”

“我是恂郡王爺未過門的子,聽說郡王回府,就過來看看。聽說他出門,就看看讓郡王恩寵有加的你。”見對方也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小丫頭,男人嘛,總有點貪新鮮。雖然是傳聞中十數年不近女的恂郡王傳出這等緋聞,但她也不必太著急。

“姐姐是怕我搶了你的地位嗎?”恩同掩嘴輕笑,繼而一派天真地道:“放心,我不會搶走姐姐的地位的啦。”

“誰說我怕你——”

“從古到今,正也就只是一個空位而已等對方把話講完,恩同繼續自說自話般地說著,“大凡有三四妾的人家受寵的往往是妾。如果正肚子爭氣,生得下繼承人還好,否則七出之名她肯定會擔上那麼一條。若嫁在平常的大戶人家也還好,憑姐姐的家世才貌坐穩當家主母的位子還不成問題。可身在侯門,那情況可又不一樣了,自古以來,帝王之家和貴族都有用人陪葬的慣例。用什麼樣的人陪葬呢?開始是奴隸,後來逐漸變成用女,再後來,陪葬的女地位越高,也就越能顯出往生者的氣派,就連大清的先祖都有皇后殉葬的先例,我看如果姐姐真有一天嫁給恂郡王爺,也只有祈禱郡王不要早死才好。”

“像我可就不同了,我可從沒想過要在王爺身邊佔一席之地,我最在乎的還是那些郡王賞賜的金銀珠寶,有了那些,即使我一個女人在外面也餓不死。就連興頭來了,花錢找幾個小老公,也沒人——”

“噗——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你、你別說了,你沒看到人已經被你氣走了嗎?”納蘭詞咳出氣管中的茶,天啊,差點被這小女人害死!居然連花錢找小老公這種話也說得出口。天,如果她這句話被她那個“哥哥”聽到,不知道會是什麼一番效果?嗯,值得期待。

“啊?!走了?”此時才回神的恩同東張西望,她正說得興起呢,“什麼時候走的?”

“在你說大清先祖用皇后殉葬的時候。”而且是往大門的方向走的。這種事也能掰,還真有她的,“你不知道你的謊言是很容易被拆穿的嗎?”這種事,問問自己的父兄就知道。用人殉葬在先帝時已被嚴厲制止。

“她心高氣傲,不會問這種問題的啦。”恩同縮了縮身子,“怎麼這麼冷?”

“冷?”納蘭詞詫異地望望外面堪稱明媚的冬景,再看看恩同手上的暖手筒和她腳下的火缽,“你風寒還未痊癒嗎?手給我看看。”那天幫她拿脈的時候明明已經沒問題了。只是她的脈象有點怪怪的,說是病嘛又不是,說不是病嘛好像又有點。

“哦,不用,我是還不適應這裡的氣候,所以總會覺得冷。”拒絕了納蘭詞的好意,恩同站起身來,“運動一下就會熱起來的!”上次是在無意識的狀態下讓這個男人看診喂藥,現在清醒了過來,她卻怎麼也忍受不了這種與陌生人的親呢,“你請自便吧,我要午睡去了。”著冬陽,恩同緩緩地朝離憂園而去。原來,休有未婚啊。

心,有一點點疼。方才佯裝的不在意與強大很快就縮水成原來的模樣。原來,有些東西不是你認定了就是你的。只是,一貫依賴的心,現下如何是好呢?恩同一抹幽魂似的飄藹在王府迂迴的長廊上,兩個提心吊膽的丫鬟沒她的指示不敢靠近,遠遠地跟在後頭。想來,她也有點過分呢。休從來沒正面答應過要娶她,甚至沒說過喜歡她之類的話。從頭到尾,都是她自作多情,自作主張。她自作多情地把自己賴給了休,跟他回了王府,然後又自作主張地住進了休的房間,還以為事情本該如此。當初,她為什麼就不多個心眼,一聽到休還沒成親,就傻傻地把自己賴給了人家。沒想到,人家原來是有正牌未婚的。未婚啊!她與休的世界突然多了一個第三者——或者應該說是他們兩個的世界多了一個多餘的她。只是,現在的她,卻不想放手。下雨了嗎?抬頭看看天,冬陽不知何時躲進變化莫測的雲層裡,卻沒有雨滴。摸摸臉頰,卻摸到滿臉的水滴。噴,連天都欺負她嗎?只在她頭頂上下雨。原來,連天老爺都看不慣她的所作所為啊!只是——她真的真的不想離開休嘛。一想到有一天將要跟休分開,她的心就像是被人分成兩半似的。心——真的好痛!恩同倏然蹲下身子,劇烈地咳嗽起來。她一手壓住心臟,一手捂住嘴,想止住咳嗽,當她緩過神來,停止咳嗽,放開手的時候,卻覺得手有點粘粘的,“這是什麼?”她看著滿手的紅,自問道。隨後趕上來的兩個丫頭卻尖叫一聲:“啊——血——”

“叫什麼叫,咳破了嗓子也有那麼可怕嗎?”恩同喝住大驚小敝的丫頭,緩緩地站起身,“我累了,扶我回去休息!還有我咳破嗓子的事你可不要到處去宣揚,人家還會以為我得了什麼不治之症呢。”

“是!”兩個丫頭不敢多嘴,攙扶著她往回走。

世事無常,但凡事老天皆有定理。恩同愣愣地看著手心中未擦拭乾淨的血跡。怎麼又忘了呢?即使休真的選擇了她,她也無法陪他走完這一生啊。唔——好冷!恩同把自己小小的身子更往被褥裡縮。怪不得丫頭們總說今年冬天暖得奇怪,她怎麼都受不到,只覺得越來越冷、越來越冷!原來,是死神的腳步,近了。這,就是不好的事情吧。

**dreamark**“爺!”一個店小二打扮的男子借收拾桌子的動輕聲對一個江湖人打扮的黑衣男子道。

“就是他們嗎?”男子膚蒼白,彷彿故疾纏身,一道蜈蚣形的刀疤自左頰斜過高的鼻樑划向右頰,怎麼看都像是一個在江湖上討生活的武林人士。

“是!”店小二清乾淨桌子,奉上一杯熱茶,“大夥兒都各就位了,只等爺的命令。”

“先別急,等天黑吧。”

“是!”店小二退下,獨留黑衣男子一人啜飲。

不知是不是臨行前恩同的昏,他總有一點心神不寧。不知她的病是不是好了,不知她醒來沒見著他是不是發了脾氣,不過,有詞在,應該是沒問題。而且,如果事情順利,再過兩天他就能回去了問題的!不要想太多,沒問題的——**dreamark**上一次,白蓮教用恩同這隻假鳳代替了真凰,這一次,蘭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地來廠個偷龍轉鳳,用另外一個姑娘跟被夾在白蓮教眾中的天魔女調了包。一行人分成四撥,向著四個不同的方向,宿夜兼程地行了兩百里,然後再換成尋常的商販模樣,向著北京城的方向邁進。

“這個就是白蓮教的天魔女?”天魔女在白蓮教中扮演著神領袖的角,常常通過“神靈附身”等手段來傳達上天的旨意,惑眾斂財、煽動作亂她們都起很大作用。據說,天魔女的甄選極為嚴格,參選的少女必須經過九九八十一道關卡,歷經磨難,合格者還要完成一定的任務,才能在特定的時間正式繼位。能夠合格的人數是非常少的,所以有的時期,白蓮教的天魔女不止一個,有的時候,那卻只是一個空位而已。能夠爬到這個地位的女子,可不能單純地當做普通的“妖女”看待!

“是!”常寧取下女子右手腕上的一隻鐵環,遞給蘭休,“這個應該就是證明天魔女身份的通神鐵。”蘭休拿著鐵環細細地研究,上面繪滿天神伏妖的的確不是從恩同手上取下的普通的銀鐲可以比“把她的面紗取下來,讓我看看。”能讓白蓮教選中、讓恩同做替身的女子,會是什麼樣一個女子?蘭休木然地站在原處,連呼都不敢重一點。

難怪白蓮教會讓恩同當替身,她們兩個,至少有七分的相似!相似的眉眼,相似的身形,惟一相異的,是她們一個像沒長大的可愛娃娃,一個卻是已然成人的美人。看著那拉長變尖的臉,此時的蘭休分外思念那個身在京城的圓臉娃娃。恩同長大了,會是這麼一個模樣嗎?美的呢。看這女子的年紀,怕有二十三四歲了吧——“啊!”兩個丫頭看見突然冒出來的男子,像看見什麼鬼怪似的放聲尖叫。

“喂?怎麼了?”被兩個女人的尖叫嚇了一跳,納蘭詞後撤兩步,看屋子裡是不是有什麼古怪。但,什麼也沒有嘛,“那麼姑娘到底在哪兒?”快午時了,應該不會還在賴吧?“快叫她出來,我帶她出去玩兒。”昨天她見了李平後就沒再出過屋子,看來她嘴上說得瀟灑,心裡還是不太好過。所以看今天天不錯,他準備帶她出去散散心。

“她、她、她——”兩個丫頭支支吾吾,你看我我看你,卻沒一個敢站直身子說話。

“你要帶我上哪兒玩兒?”第四個聲音突然出現在屋子裡,又嚇得兩個丫頭鬼叫鬼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