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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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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課,我拿了家中《張氏醫通》的幾本線裝書來借給他,我要將我們之伺的聯緊延續下去。

“我是讀番書的,這些文言字句我可不明白啊!”我當然是有備課的,這天下課後,我們在附近的麵店吃點什麼,並且,我略略為他解釋了醫書的內容。

我天天努力備課,為的就是下課後在麵店、茶餐廳裡,那和他單獨相採的二、三十分鐘。

第五堂課下課的時候,我問他:“今天去麵店還是茶餐廳?”‘他說“今晚不去麵店也不去茶餐廳,今晚是十二月三十一除夕夜呀,”我聽了一陣惘然,怎麼忘了今晚是除夕夜?這個晚上,我不會擁有和他一起的二十多分鐘了嗎?

“我們不去茶餐廳、麵店了,我們去洛克道的酒吧喝點什麼好嗎?但你要先忘掉你的什麼(內經)、<醫通)啊!”我隨他到洛克道的酒吧,坐下來之後,他說:“我有兩位朋友就在附近開鋪,叫他們一起來慶祝好嗎?”我知道他說的是加蘭和淑明,他高興地撥了電話,卻失落地放下,說:“她們店子裡的電話沒人聽,大概是提早關門了。”為了安他,我和他喝了一杯。

隔了一會,他再度提起興致:“我可以打她的手提電話呀!”他拿起手提電話,投了幾個數字,聽了聽話筒,然後更失落地放下電話。

“她把電話關上了。”我不知道怎樣安他。這間酒吧的氣氛太熱鬧了,跟他的失落心情很不相襯,於是我提議他捱到另一間小酒吧去。

轉了幾次酒吧,他也再撥了幾次電話,失望的陰霾在他臉上一次一次加深。

最後一次,他在撥了電話之後,雀躍地叫了聲:“加蘭”之後,談了幾句,他頹然放下電話,說:“她不來了。”我想安他:她不採你可以去找她,但顯然地她在電話裡沒有邀請他的意思,否則,他不會如此失落。

時間接近十二點,酒吧裡倒數的氣氛更濃烈了。我體貼地提議“這附近可有沒有節——氣氛的酒吧?”沈醫生立即想到了聖佛蘭士街的那一間,我們趕在倒數之前,趕了過去。

原來,不沾上一點節氣氛,也是小酒吧的生存之道。

小酒吧裡的人,只比平常多一兩個,有幾個男人在懶祥洋地拂飛鏢。

我陪著這個失落的男人度過他落寞的除夕夜,在十一時五十九分,我們舉杯對飲,他將整杯烈酒一權而下。

十二時零一分,小酒吧裡響起與新年氣氛毫無關係的樂曲,不止毫無關係,而且是帶點傷的歌曲。

當沈嘉偉醫生再舉起手中的酒杯時,傳來陳小沙啞中帶點幽怨的歌聲,原來,除了容相兒唱的女版的(痛愛),還有一首男版的“和諧甜美永投有天意人,有什麼的引?

誰待我好,我就會不過問,偏偏碰著那壞人,全部誘人。

全球情侶故事也相近,寧願天昏地暗,要為錯的人傷過恨過,方算是勇敢…”從沒見過這麼失意、這麼失落、這麼失神的男人,他本然的側臉、失落的眼神,和這怨曲、這裡暗淡的燈光結合在一起,凝聚成空、失落,和令人窒息的空氣。

是誰?是什麼?令這個年育有為、俊朗漂亮的醫生,在這大除夕的美好夜晚落得如斯境地。

當下,在陳小幽怨的歌聲裡,我立下了主意。

這晚和沈醫生分別後,回到家裡的我,心情忐忑,輾轉難眠。

第二天一早就起,我拿起那支在十八歲生——時買的眉筆,對準自己的眉頭。不知是誰教過我,拿眉筆在眉角處加上一筆,會令自己看起來神,如果加上兩筆,就會令自己顯得惡了。

我在眉頭、盾尖重重地加上三筆,再穿了一件鮮紅的上衣,為自己裝扮出一個“找晦氣找上門”的架勢。

一口氣跑到蠢女人的樓下,我深深一口大氣,怎樣將平常跟她們做朋友的姿態,作一百八十度轉變成找晦氣的架勢呢?

不理會這麼多了,上去了才算!

她們才剛開鋪,在整理雜物,這個時間來尋釁,是好時機嗎?

也許,這才可以殺她們一個措手不及哩!

我走進門口,她們剛想跟我打招呼,我卻踏前兩步,對加蘭說:“徐加蘭,你不要佔著糞坑不拉矢好嗎?”我也為自己說出這般市井語氣的話而吃驚。

“你說什麼?”她不解地問。

“我是說:你不要再佔著糞坑不拉矢!”我用警告的語氣說。

“那是譴什麼?”淑明也加進來問。

“我是指沈嘉偉醫生!”我鼓起勇氣明言。

“你是說沈醫生是那個糞坑?”淑明問。

我點頭。

“哦,怪不得每次幾乎是他一走你就來,原來…這其中是有玄機的!”加蘭恍然大悟說。

我這樣大著膽子向加蘭明言了,如果她真是對沈醫生沒意思的,她就該懂得怎樣做。

但她臉一轉,懶洋洋的道:“我佔著糞坑不拉矢,又與你何干?”我一時答不上話來,我最害怕她這一種懶懶閒的態度,但不能讓自己敗下陣來,只好強摸:“我很急啊!我急著要去。”淑明又來打岔:“我也很急啊!照道理,我還排在你的前面,就算加蘭不佔著糞坑,也末輪到你。”我知道,加蘭一定認為,就算不是她,也未必是我,這樣,她就沒有揹負佔著糞坑不拉矢的罪名。

但我知道,如果不是她,那一定會是我,因為,我是如此這般勇往直前、破釜沉舟,其至,連自尊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