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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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莉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前一天上藝術課的時候,她和曼茱坐在課室裡最後一排,前面的幾排密麻麻地坐滿了人。那是午後,真莉剛剛吃過飯,課室裡正在放一批古代藝術品的幻燈片,燈光調暗了,真莉有點昏昏睡。曼茱這時湊過來小聲跟她說:“我想到拍什麼故事了!"“拍什麼故事?”真莉兩隻手支著頭,懶洋洋地問。
“樂隊的故事。”
“樂隊?什麼樂隊?”真莉起初聽到時覺得興趣缺缺。她從來就沒過樂隊,也算不上是音樂。她比較喜歡聽收音機和免費歌,聽到好聽的才會去買唱片。一休在節目裡播過的那些歌,她就大部分都去買了唱片回來。那時她才發現,一休選的那首歌,是整張唱片裡最好聽的。不過,即使是最動聽的一首歌,也還是聽一休播的時候動聽些。
“我想拍一支來成名的樂隊的故事。”曼茱特別強調“未成名”三個字。
真莉開始覺得故事有些苗頭了。未成名的故事都是好故事,包含了掙扎求存和滿懷希望的過程,也許還會有淚水和失敗。真莉喜歡朱成名的故事;況且,成名的故事也不會輪到她們兩個電影系的學生來拍。
“你己經找到樂隊了嗎?”真莉換了一隻手支著頭問道。她心裡始終有些遲疑,那麼多未成名的樂隊,不是每一支樂隊都有好故事的。
“我心目中己經有了哦!忠道和我去聽過他們唱歌,他們的歌滿好聽的!曲詞都是自己包辦!忠道以前也組過樂隊,不過,是念書的時候哦!”真莉聽到這裡不咧嘴笑笑,沒想到穿西裝、架金框眼鏡的忠道以前竟然組過樂隊,實在看不出來他也漫過呢!
“忠道認識那個吉他手,忠道的媽媽以前是他的私人秘書。我和忠道前幾天跟他提過拍紀錄片的事,他沒答應啊,只說了聲‘再說吧!’,忠道說富家子就是這種脾氣,所以別搞他,他不會幫我們做說客。他們一星期有兩天都在那家酒吧唱歌,我們一起去看看,你再決定要不要拍這個故事吧擔到時我們再試試說服他。”
“既然他們歌唱得不錯。為什麼沒紅起來?”真莉問道。
“他們大多堅持吧?”曼茱聳聳肩,其實她也不清楚為什麼,只是聽忠道這樣說,就像鸚鵡學舌那樣告訴真莉。
“就算我們想拍他們的故事,也不見得他們會答應啊?你不是說那個吉他手還沒答應嗎?"“去聽聽他們唱歌也無所謂啊!你有沒有聽過樂隊的名字?在他們那個小圈子有點名氣的。”
“什麼名字?”真莉憋住了一個呵欠沒打出來。
“藍貓。”曼茱說。
“藍——貓?”真莉幾乎大聲說了出來。
“噓!”曼茱嚇得連忙把一手指比在嘴上。真莉用手捂住嘴巴,壓低聲音問曼茱:“你是說,那支樂隊叫藍貓,藍的貓?"“對呀!”曼茱點點頭,問道:“你聽過這支樂隊嘍?"真莉稍稍鎮靜了一點:“他們那個吉他手叫什麼名字?"“好像叫什麼一…”真莉當下完全從昏昏睡中醒過來了。
“是泰一!”她心裡想道。她記起念過的那封信上說“你最在乎的是藍貓。”指的原來是一支樂隊。曼茱說他是富家子,那準沒錯,他住在摩星嶺那幢古老大屋裡呢!泰一己經看到了那些信麼?真莉覺得自己的心情就好像明明從手上扔出去一隻飛碟,卻不知道為什麼吹起一陣逆風,那隻飛碟竟又朝她飛回來。她本來以為那天把信放進信箱裡之後,這事以後就跟她無關。
她不想起去年當暑期工的那齣電影《收到你的信己經太遲》。雖然是出鬼片,但並不恐怖,漫悽美;但是,自從拍了這齣電影之後,發生的事彷彿一樁接一樁一無是她在假郵筒裡發現那些信,然後是她跟子康分手,大半年之後,這些信又回到她手裡,她本想扔掉算了。看完之後卻同情起那個人,靜悄悄拿去還給他,現在,她竟然再聽到那個人的名字。真莉覺得,電影拍完了,故事卻還沒完,只能又說一句:“真詭異啊?”
“你說什麼詭異?怎麼樣?明天要不要去看哦?"曼茱問道。
真莉點點頭。她很好奇那個泰一是什麼人?他有沒有去紐約找紫櫻?要是真莉見到他,她當然決不會跟他提起那些信的事。
這就是昨天發生的事。這會兒,九月底的一個晚上,真莉和曼茱來到這家叫“天琴星”的酒吧門外。她從來不知道中區有這麼一家酒吧,在地窖裡,地點有些隱蔽。真莉和曼茱前面排了二十多個等著進酒吧去的女孩子,她們打扮新,彼此穩。看來是藍貓的歌。真莉和曼茱付了錢買票,沿著彎彎曲曲的長樓梯走下去之後,看到的卻是另一番天地。
長方形的酒吧共分兩層,一盞盞枝形玻璃吊燈從挑高的天花板垂吊下來。地下這一層左邊有一排閃亮亮的吧檯,幾個調酒師正忙著。一直往前走就是舞臺。一支四人樂隊正在臺上表演,唱的歌很吵。這四個男孩子臉上全都塗了油彩,本看不到他們的真面目。
“他們就是藍貓?”真莉不失望地問曼茱。她想,這下她看不到泰一的樣子了。
“不。這支樂隊叫面具?他們宣稱要唱到千禧年那一刻才脫下面具見人呢。”曼茱說。
“多遠的事啊?”真莉拿著手上的飲料券到吧檯那邊要了一杯血腥瑪莉。自從喝過白蘭地之後,她有點愛上喝酒,也不那麼容易醉了。
“你要喝什麼?”她問曼茱。
“我要檸檬可樂好了,我喝酒會醉。”曼茱說道。真莉和曼茱拿著飲料沿著一道熠熠閃光的樓梯走到酒吧上面的一層。這一層用玻璃欄杆圍了起來,斜斜對著舞臺。真莉和曼茱擠到欄杆前面,手抵著欄杆欣賞舞臺上的表演。真莉以前也跟子康一起泡過酒吧。可她從沒踏足過一間這麼熱鬧人的酒吧。她嘴了一口血腥瑪莉,有點微醉的覺。她想,以後她什麼酒都能喝了,除卻白蘭地。她還記得有天晚上喝了半瓶白蘭地之後倒在浴室的地上吐得死去活來。白蘭地跟失戀的那段子彷彿畫上了等號,她再也不想嚐到那股辛辣的味道了。
“我以後都不喝白蘭地。”她心裡想道。
面具樂隊愈唱愈狂野。主音和吉他手在臺上跳來跳去,甚至趴在地上唱歌,後來更脫去上衣甩到臺下,引來觀眾席上的一陣尖叫。真莉不喜歡他們的歌,她覺得太吵了。內容也很空。她己經換了第二杯血腥瑪莉,又回到上層去,一心只等著藍貓出場。
面具終於唱完了,真莉望著那四張塗花了的臉孔在燈光暗淡的臺上消失,頓時覺得耳清靜了不少。
“一定是他們長得很醜!”曼茱望著空空的舞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