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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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烏—默克蕾博的病歷本很明顯，關於談治療的消息已不脛而走。我接到國王的旨意去治療一個新的病人。之前，我一直希望這個病人就是國王他自己。我想，兩千前對他領導地位發起的挑戰-可能引起了他情緒上的問題。沒錯，他在抗擊霸王龍的過程中表現出，但那場挑戰如果至今仍讓他心有餘悸，也不足為奇。畢竟他親眼目賭了六名省長學徒的死亡，似乎-這還不夠慘烈，之後他還被迫將自己的雙臂咬了下來。

但見了以後才知道，我的病人在政府中的職位還沒那麼高。可無論如何，薩爾—阿夫也可算是一個有趣的病例了。我已經大致看過了與他相關的信息。阿夫正值中年，-大概三十四千前在阿杰圖勒爾省的卡羅部族被孵化出來。他智商極高，十三歲時就被徵召到首都，成為了皇家占星大師塔科—薩理德眾多學徒中的最後一名學徒。

阿夫的一生自然過得很彩。當戴西克爾號帆船做首次環球旅行時，他在船上；是他闡明瞭"上帝之臉"的真實情況，並發現我們的星球將最終碎裂成一道環帶。一開始-，他的現點被宣佈為異端，而已經謝世的、當時的首席祭司德特—耶納爾博用一柄慶典上用的匕首將他的眼珠剜了出來以示懲戒。但一個魯巴爾獵手的地下組織卻宣稱阿夫-就是那個人——魯巴爾臨終時預言將出現的最偉大的男獵手。阿夫的狩獵——當然，是在他失明前——確實很壯觀:他殺死了有史以來最龐大的雷獸，打敗了一條巨-大的水生爬行動物，還放倒了一隻"尖齒顎"。

阿夫同瓦博—娜娃託的八個孩子因他的功績而得到了赦免。同魯巴爾獵手緊密聯盟的血祭司們都拒絕噬他的任何一個孩子。

現在，這位出的人物開始做噩夢了。

我一直懷疑天才與瘋子只有一線之隔。好了，我很快就能知道將我們推向星系的人到底是受到了些許困擾，還是如同他的詆譭者所說的那樣，完全是個瘋子…

石柱區已失去了它原有的引力。哦，到首都來遊玩的人們還是會跋涉到這裡來，觀看臨海的山崖邊高高的草叢中由四十九塊巨石拼成的石陣。沒有人知道這些巨石是什麼-時候形成的，但肯定是在史前。

可石柱區同託雷卡在弗拉圖勒爾省挖掘出的古代宇宙飛船相比，仍沒那麼重要。那艘龐大的飛船已存在上百萬千了。即使是作為昆特格利歐恐龍最古老的居住地的石柱區-，也無法與之相提並論。

無論如何，阿夫仍堅持常去那裡走走，並將那裡作為給自己學徒上課的天教室，一個人的時候則在那裡獨自沉思休憩。

當然，他獨自一人的時間很少。他的蜥蜴高克時常跟他在一起，躺在它最喜歡的石柱區的大石頭上曬太陽。阿夫也有一塊自己喜歡的石頭。此刻，他正坐在這塊石頭上，-尾巴垂在身後，失明的雙眼朝向岩石遙遠的邊緣。他能聽見"翼指"在空中飛起降落時發出的"啾啾"聲，以及草叢中蟋蟀和其他昆蟲的鳴叫。雖然他坐在首都港口往北較-遠的地方，卻仍能聽見船隻鳴響鐘鼓的聲音和商人們偶爾為新到的貨物討價還價的聲音。海邊的氣味也很重，風中帶著鹹鹹的味道，夾雜著馥郁的花香。

"能允許我進入您的地盤嗎？"阿夫沒有分辨出說話人的聲音。

他轉向話音傳來的方向。"哈哈特丹①，"他說，"您是哪位？"聲音更靠近了，但風轉向了，阿夫聞不到素的味道，因此也辨別不出來人的別。

"我叫娜烏—默克蕾博，"據說話人的音量來看，她應該就在十五步以內，"剛從瑪爾圖勒爾省的魯朵部族遷過來。"阿夫沒必要再做自我介紹了。首都的盲人本來就不多，而他的飾帶半黑半綠，是出逃項目的顏，將他同其他盲人區別開來，即使不知道他經常到石柱區的人也不會混淆。但他還是謙虛地做了自我介紹，然後鞠了一躬說:"很高興你能來，娜烏—默克蕾博。迪博說過他會請你來見我的。"迪博認為默克蕾博是位女，但她仍站在阿夫的-下風處，阿夫沒法證實這一點。

"我很高興能為你效勞。"默克蕾博說。過了一會兒，她又說，"我聽說，嗯，你睡得不太好。"阿夫點點頭。

"今天達爾—蒙達爾克還捎話給我，說你的眼睛已經再生了，但你還沒有復明。"

"那也是真的。"阿夫沉默了一下，說，"你能幫幫我嗎？"

"不能，"默克蕾博毫不遲疑地回答道，"我幫不了你。"她抬起手示意阿夫先不要反對，隨後磕了磕牙，意識到阿夫本看不見她的手勢，"但請別誤會，談治療-確實能幫你.但我什麼忙都幫不上。問題在你自己身上，治療也得靠你自己。我只能控制治療的過程。"①哈哈特丹:昆特格利歐語，意為"我允許你進入我的地盤"。

阿夫皺了皺鼻口，說:"我聽不懂。"

"你對心理學知道多少？"

"我知道那是對人的意識的研究。"阿夫說，"古代心理學家多爾加是公認的鼻祖。"

"沒錯。"默克蕾博說，"但多爾加算不上心理學的奠基人。她認為，頭部和尾部分別是我們格中相牴觸的兩種力量存積的地方——藝術知力和官存在於腦部，而無-意識和無知覺的力量則存在於尾部。"

"是的，我還記得這一點。"阿夫說。

"當然，這個觀點已經過時了。嗯，我們的格中確實存在兩種相對的力量——意識和潛意識——但二者均存在於我們的腦部，而不是肢體的各個部位。意識包括明確的、-知曉的和後天學習獲得的東西——也就是我們能意識到的東西。潛意識則由本能和基本衝動、動機構成，是我們意識不到的領域。意識和潛意識的爭鬥就構成了我們的格。"

"但我們真正的自我是意識啊。"阿夫說。

"不是。意識能代表我們希望成為的樣子，或者宗教教義宣揚的人格但潛意識的作用與意識同等重要，它也在引導著我們的行為。"

"可如果潛意識是不可知的，那不就等於不存在了嗎？"阿夫回答道，"與多爾加同時代的克拉德克說過，不存在的物質不能算物質。換言之，沒有物質實體承載的概念-是毫無意義的。"

"噢，一點兒沒錯。"默克蕾博說，"也許我的闡述不夠準確。潛意識在通常情況下是不可知的，但我們可以一同去探求它，就像望遠器能讓你看到眼看不能見的天體運-行一樣。好了，薩爾—阿夫，如果你願意去探求你格中一直受壓制而隱藏的未知部分，我們將有可能找到你做噩夢的源。"飛船看起來像是在熔化。

外星飛船仍從巖壁突出來，但飛船正下方的岩石已經變成了同飛船一樣的藍，就好像熔化的體在順著峭壁淌下來。可飛船並沒有熔化——它稜角分明的船殼仍完好無-損，巖壁上的藍物質卻還在蔓延。

娜娃託像一隻綠的蜘蛛，沿著峭壁上搭建的用金屬螺絲固定的攀爬繩往下爬。她還在岩層上，但大約十五步以下的繩梯正好同動的藍物質持平。她繼續往下爬，尾巴-垂在身後，一直爬到藍物質觸及不到的地方。

糙的繩梯通常會在風中微微擺動，但如今卻像被粘在了巖壁上的藍覆蓋物。娜娃託爬到了藍物質的底線上停住，巖壁再度暴在外。她將指尖劃過岩石同藍物質-界的地方。她一直以為藍物質同巖壁不是牢牢附著在一起的，就像樹幹上過的汁一樣，但如今看上去，藍物質倒像是滲進了岩石。這也有道理:藍物質剛才是-態，如今風乾板結了。它還很可能進了砂岩的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