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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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不會因為朱允文的不願意面對而延遲它的到來。或許從決定削減第一個藩王開始,就該預料到這一天的存在。
“啟稟皇上,李景隆戰敗,五十萬大軍全軍覆沒。”
“廢物!大將軍平安呢?派平安去,他跟著四叔打過仗,最瞭解四叔的戰法!”
…
“啟稟皇上,平安戰敗。”
“即刻命大將瞿能帶二十萬兵將上陣!朕就不信了,偌大的紫城還找不出一個能跟燕王抗衡的大將來!”
…
“皇上,瞿能的衝鋒本已徹底打亂了燕王的防守,燕王原本已經十分薄弱的防線又被瞿能的騎兵分割成幾段,依屬下看,燕王的造反之路就要到此為止了!”
“好,很好,朕總算得到了一個好消息!”
“報——,啟稟皇上,瞿能前線戰敗…”
“什麼?”
“啟,啟稟皇上,就在瞿能發動最後衝鋒,燕王軍隊即將崩潰的時候,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本是晴空萬里之天,突然天地變。飛沙走石,妖風四起,但見那妖風纏繞營中帥旗,只聽得咔喳一聲,旗杆折斷,大旗落地!”
“皇上,大將平安撐不住了,抵擋不住北軍的攻勢,已經率軍敗走,素來擅長逃跑的李景隆更是率大軍向南方逃竄,老將郭英,對李景隆失望之極,獨自帶兵向西逃去…”一件一件,一聲一聲,噩夢一般衝擊著朱允文的承受底線,北平淪陷,燕王軍隊愈戰愈勇,連克東阿、東平、單縣,兵峰等地,目標直指徐州。
朱允文慌了,徹底慌了,他明白朱棣的企圖,這位反賊的的目標不再是德州、濟南這些大中城市,而是這場造反最終的目的地——京城!
建文帝四年,朱棣所有的目標終於得以實現,這樣的結果對於朱允文來說,意味著一切全完了。
結束了。
紫城內火光沖天。廝殺聲叫喊聲連成一片,只有朱允文所在的大殿靜的嚇人,所有的幻想都破滅了,他最可怕的對手,朱棣不會也不可能會下一道“千萬莫要讓我背上謀殺皇侄的罪名”這樣的暗示,靜靜審視著皇宮中的一切,如果現在走出去,外面那些宮女太監甚至大臣們興許仍會對他畢恭畢敬,然而他,他們都心裡明白,或許過了今夜,這裡將換上新的主人。
沒什麼立場去責怪他們忘恩負義的,他們只是為五斗米奔波的下人,只要保證他們的利益,主人之間的更替對於他們來說實在不是一個很重要的事情。
兀自沉思著,殿外忽地有人稟報道:“皇上,魏國夫人在外求見!”呵,她來了。她來幹什麼?來看我的笑話,或者幸災樂禍地告訴我,看吧,東方家“得紫星者的天下”的言論是真的。你沒有像朱棣那樣的本事來留住我,就算登上了皇位,這個龍椅也坐不穩的!
意味複雜地眯起眼睛,想了想,竟鬼使神差地吩咐道:“宣!”宣進來,主動讓她看笑話麼?或許在自己最無助的時候,真的需要一個傾訴對象,而放眼整個紫城,這個傾訴對象的最佳人選居然是她,何其諷刺!
“臣妾給皇上請安。”紫萱按著受訓時學來的禮儀恭恭敬敬朝朱允文行禮,朱允文笑的越發諷刺,面沉如水地冷哼道:“何必如此拘禮呢,你心裡明白的,過不了多久接受你請安的對象就不再是我,而請安的你也不會再以魏國夫人的身份。呵!該怎麼稱呼呢,未來的皇后?猜猜四叔會給你一個什麼樣的封號。”
“允文…”紫萱心中百味陳雜,先前準備好的詞彙統統忘掉,一時竟搞不清楚自己不顧朱棣阻攔,下定決心要來看他一眼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這個眉目依然俊朗,卻已不復純真的男子,曾經哀求她,依賴她,限制她,哪怕曾帶給她許多並不美好的經歷,然而這些年的相處下來,不可能沒有情的。而殿外那個深愛她並被她深愛的男子,大概不會輕易饒了他吧。
那麼自己進殿到底為了什麼呢?旁觀,憐憫,安。勸降,還是想告訴他,自己會力求朱棣保他一條命?
剛剛吐出兩個字來,便被朱允文暴地打斷道:“不要以為這樣叫我就能拉近彼此之間的情!我是求過你留過你kao過你,只是從你決定跟四叔離開紫城的那一剎那,你我之間的所有情就已經一筆勾銷了!”
“允文,其實朱棣他…”好容易組織好了詞彙,未及說完又被朱允文打斷道:“你和四叔的事情,沒有必要拿到一個立馬就要出局的可憐蛋面前來炫耀!”頓了頓,稍稍平緩了內心的波濤起伏,又冷聲苦笑道:“覺得我很可憐是吧?其實我也是現在才發現,坐擁江山,掌天下之舵的我,不過是一個孤獨的,無助的,悽慘的可憐蟲而已。打從立志登上皇位那一天開始,我這一生便註定了無法用來享受富貴和尊榮,打從我坐上皇位那一天開始,痛苦便如期而至。要防備大臣、防備藩王、防備宦官…防備身邊的所有人。我和我身下的龍椅是全天下最顯眼的目標,要保住二者,就要隨時準備著應付外來和內在的壓力與打擊。”紫萱眼眶微熱,走過去拍拍朱允文的肩膀,不提防朱允文重心忽然向前。一個踉蹌撲在自己懷裡,驚愕之間,只聽他低低地呢喃道:“我好累,真的很累很累,倘若有機會讓我從來一次,倘若回到最開始與你相識的時候,我一定聽你的,不去爭取,不去窺探這個皇位。我一定,躲得遠遠的…”
“允文。”紫萱輕喚一聲,kao在懷裡的不再是什麼九五至尊。不再是那個驕傲的朱允文,而只是一個孤獨的,無助的,甚至真的有些可憐的孩子,那個像一開始那樣喜歡纏著她,叫她神仙姐姐的孩子。
倘若存在倘若,我真的希望一切回到最初的最初,你做你的皇長孫,朱棣做他的燕王,而我,壓不曾到來過…
相擁著沉默一陣,紫萱忽覺背後一癢,順著朱允文異樣的目光扭過頭去,卻是上官綠萍用長劍抵住了自己,觸點不偏不倚地落在心口正對處。
“沁妃,快把劍放下!”朱允文厲喝一聲,上官綠萍哪裡肯依?握劍的手腕不知覺增加了力道,使得紫萱的觸由微癢變成微痛,痛逐層加深,不由地暗罵一聲,該死!
“沁妃,朕命令你把劍放下!”朱允文又重複一遍,上官綠萍痛心疾首地反對道:“皇上,這個女人害你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我怎麼可能把劍放下!”
“綠萍。”大概是結合以來第一次叫上官綠萍的名字,上官綠萍眼中閃過幾道異樣的神,朱允文無奈道:“我走到今天,甚至錯到今天,一步一步都是自己邁開的,跟她無關。”
“誰說無關!”上官綠萍眉頭微皺,直勾勾駁回紫萱的目光,憤然道:“皇上,我是你的妃子,你騙得過別人,能騙得過臣妾麼?每一次有大臣送來新鮮東西,你微笑發呆時心中想著誰,臣妾心裡明白。每一次你留在沁心顛安歇,夜間囈語時叫的是誰的名字,臣妾耳朵聽的清楚,每一次…”
“夠了!”朱允文厲聲打斷上官綠萍,瞥眼見紫萱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剛想開口解釋什麼,卻聽紫萱滿是愧疚地低頭道:“允文,我不知道你…”
“你知道什麼?你不知道的多了!”上官綠萍沒好氣地接過話頭“你真以為皇上當初纏著你粘著你賴著你,只是為了讓你幫他當上皇帝麼?沒有你,先皇照樣將皇位傳給了皇上!你以為皇上下令不殺燕王,就是大臣們所說的婦人之仁麼?我雖不知你對皇上做過什麼,卻很清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你以為在皇上剛登基的時候,他的實力只夠削減其他藩王麼?他之所以留著燕王不動,多半也是為了你!像你這樣沒有情的冷血人,我真不明白皇上憑什麼為你犧牲這麼多,呵呵,更諷刺的是他為你犧牲這麼多,卻只換來你一句‘不知道’,我都替他不值!”紫萱眼眶一熱,神複雜地望向朱允文,與朱允文的目光接觸的一剎那又立即低下頭去。內心暗自嘆道,蒼天,我只與朱棣爭論允文會不會遵守當初的約定,真的沒想到他會為我犧牲這麼多!神一下子暗淡下來,心道上官綠萍說的沒錯,或許我真的只是一個沒有情的冷血人,打亂紅線的是我,接受懲罰的本應只有我一個,卻在不知不覺當中傷害了這麼多,莫言,東方翔,東方銳,還有現在的朱允文…
自責一番,忽覺身子一輕,再落定時雙腳的位置已經在一道弧線之後發生了一段位移,正自納悶著朱允文為何忽地將她抱開,瞥眼看見對方的面突然變得溫柔起來,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柔,像…像楚雲!
雖然腦海當中關於楚雲的記憶已經被月老掉,只是在那一刻,閃過腦海的只有楚雲,紫萱神複雜地盯著朱允文,恍惚間似乎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想從他身體當中離出來,卻被他奮力拉回去,再離,再拉回…
數次的掙扎收回只在一瞬之間,回過神來,只聽一聲慘叫從殿外響起,悲痛絕地大叫道:“姐姐,你做了什麼!”紫萱認出走進來的是上官瑞謙,而他口中的“姐姐”自然是站在背後的上官綠萍。呃等等…背後,現在的上官綠萍明明站在了自己對面!那麼朱允文,正對著上官綠萍手中長劍的,是朱允文!
終於搞清楚狀況的紫萱驚叫一聲,搭眼瞥見上官綠萍手中,被鮮血染成一片殷紅的長劍,終於明白了上官瑞謙那一聲慘叫的含義。大腦“轟”的一聲爆炸開來,發狂一般,拼命搖頭道:“允文,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要替我擋下這一劍!”朱允文硬撐著kao在紫萱懷中,臉愈發溫柔起來,伸手理了理紫萱額頭的亂髮,輕笑道:“小狐狸,那天謙告訴我,朱棣體內承載著莫蕭的靈魂,我一直不知道,你是那麼喜歡莫蕭的…”紫萱一臉驚訝地望著朱允文,不可思議地道:“允文,你叫我什麼?”
“小狐狸呀。”朱允文一幅天經地義的樣子,輕拍著紫萱的臉頰笑道:“你大概已經記不起了,在藍玉國的時候,我都是這麼叫你的。”
“不!”紫萱發瘋似地大叫一聲,一臉怨毒地瞪向上官瑞謙,失聲叫道:“上官瑞謙,是你親口告訴我,允文是允文,楚雲是楚雲的!你為什麼要騙我!”上官瑞謙似乎被紫萱的反應嚇到,呆呆站在原地竟一個字說不出,朱允文扯一扯紫萱的衣袖,輕笑道:“你不要怪謙,其實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之前我為了得到你而做了不少傻事,包括派人到藍玉國蒐集楚雲的一切信息,與東方翔做易,這些都是為了要你相信我是楚雲的轉世,我以為楚雲才是你生命中最重要也是最愛的男子,我以為只要我是他,就能將你留下來…”在劍傷的作用下劇烈咳嗽一陣,朱允文伸手抹掉紫萱臉上的淚水,柔聲道:“或許我自己也忘了,大概在那位高人助我轉世之前,我曾與他做過某些約定,比如這一輩子沒有辦法讓你知道我的身份,除非為你而死…”
“啊——”紫萱歇斯底里地長叫一聲,老天,犯錯的是我,該受罰的也是我,為什麼要牽連這麼多無辜的人,為什麼!玉帝,你真的好狠,原來這頓懲罰繞來繞去,不過是我和楚雲還有莫蕭三人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孽緣!
“小狐狸,能看到你為我傷心,我真的很高興。”朱允文輕撫著紫萱的臉頰,輕笑道:“這一世能再為你死一次,我也真的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