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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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入了臘月。銀裝素裹的金陵城又比平多添了幾分素雅,紫萱一大早便在宮女太監鬧鬧哄哄的剷雪聲中醒來,把這門框向外看。入冬以後第一場大規模的降雪,瑞雪兆豐年,聽說龍顏大悅,主子奴才們個個不敢怠慢,莫管真情假意的,皆在嘴邊掛出了欣喜的笑容。
秀雅端了熱茶,走過來朝紫萱勸道:“天涼風大,郡主還是不要站在外面太久了。”紫萱接過茶杯暖手,心不在焉地應了聲,目光始終不肯離奉天殿,秀雅勸不過,只得回屋找了件披風給她披上。
“對了郡主,長孫殿下昨晚打發人送來不少栗子,花生,還有棗泥,我見你睡下了,便沒再叫醒。”紫萱聽了輕笑,臘月一入,朱允文便陸續派人送來上等的臘八粥原料。不由地嘆道:“允文那孩子是真長大了,越來越細心了。”秀雅見她心情不錯,撇嘴玩笑道:“長孫殿下就是沒長大也少不了對郡主上心,郡主進宮這幾個年頭,長孫殿下知你愛喝臘八粥,哪一年不是一入臘月便早早準備原料!”
“臘八,臘八…”紫萱倚著門框喃喃重複著,藍玉國是不興臘八粥,臘八粥是從大明朝開始興起的,據說明太祖朱元璋最先發明的。
朱元璋小時候家裡很窮,便給一家財主放牛。有一天放牛歸來時過一獨木橋,牛一滑跌下了橋,將腿跌斷。老財主氣急敗壞,便把他關進一間房子裡不給飯吃。朱元璋餓得夠嗆,忽然發現屋裡有一鼠,扒開一看,原來是老鼠的一個糧倉,裡面有米、有豆,還有紅棗。他把這些東西合在一起煮了一鍋粥,吃起來十分香甜可口。後來朱元璋當了皇帝,又想起了這件事兒,便叫御廚熬了一鍋各種糧豆混在一起的粥。吃的這一天正好是臘月初八,因此就叫臘八粥。
臘八粥口味香甜,用黃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紅江豆、去皮棗泥等,合水煮,外用染紅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穰、松子及白糖、紅糖、瑣瑣葡萄,以作點染。紫萱的確很愛喝。一是因為臘八粥本身的可口,二是因為…下凡之後的第一碗臘八粥,是朱棣親手為她熬製的。
還是在君宇凡家小住的時候,那年剛一入冬,朱棣便催著君宇凡四處收羅臘八粥的原料,到了臘八那天早上,紫萱半睡半醒間只覺一股清香撲面而來,一睜眼卻是朱棣斷了熱騰騰的臘八粥坐在了前,兩眼紅紅的,像一隻可愛的小兔子,因為臘八粥要熬一夜才能將各種原料的香味熬出來。
那天朱棣親手喂紫萱喝了一口臘八粥,生生將紫萱喂出了眼淚來…真真往事不堪回首,入宮已是第六個年頭,每一年的臘八粥的原料都由朱允文挑細選,由秀雅心熬製,端到紫萱面前也是同樣的熱氣騰騰,卻無論如何也喝不出當年的味道。
秀雅見紫萱臉不好,心一慌“噗通”一聲跪下來,諾諾地道:“郡主,秀雅是不是說錯話了…”紫萱回過神來。忙將秀雅扶起來,拉了秀雅的手佯嗔道:“不是早說過,清芳齋不興下跪請罪這一套!”秀雅臉還是不太自然,只得作出一個甜美的微笑,牽道:“只是想起一些往事而已,你也不必每次見我不高興了就一廂情願地扯到自己身上嘛!”秀雅這才放心下來,跟著笑了笑。甫要開口,便聽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背後笑道:“什麼往事,什麼一廂情願,你們在說什麼?”紫萱抬起頭來,不由地微愣,秀雅忙轉身做了個萬福,一邊說道:“給長孫殿下請安。”朱允文擺手說“免了”隨即皺眉埋怨道:“天這麼冷,怎地讓郡主在門口站這麼久?”秀雅聞言變,想辯解,紫萱忙攬過來笑道:“不關秀雅的事,她勸不動我,再說我不過站在門口看看雪景,哪用得著大驚小怪的,才沒那麼嬌弱!”朱允文這才緩了臉,紫萱又問道:“下了早朝過來的?”心裡暗暗懊悔著,只是發了一陣呆,時間卻不知不覺地從眼前滑了過去,竟錯過了下早朝的時間,白白費了這麼多時間在門口!
奉天殿是皇帝的寢宮,與紫萱的清芳齋遙遙相望,奉天殿後有一條長廊,是上朝下朝畢竟的地方。對紫萱來說,那是心底的小秘密萌發並隱藏的地方。
他下了早朝,往這邊看的時候我卻只顧著發呆,他看見我沒做回應,會不會多想?會不會怪我沒有回應呢?
越想越著急,一時竟忘了朱允文的存在,輕輕跺起腳來。朱允文神複雜地瞪著紫萱,皺眉道:“姐姐很冷麼?”紫萱忙收回神智,乾笑兩聲道:“站了有一會子了,還真有點兒冷…允文也進屋說話吧!”伸手將朱允文讓進屋內,吩咐秀雅重新換了熱茶,紫萱將杯蓋放在指尖把玩著著,隨意道:“真奇怪,平下朝看見文武百官熙熙攘攘地從奉天殿後經過,今發起了呆,竟完全沒看見一樣!”朱允文聽了“撲哧”一笑,神複雜地盯著紫萱看了一陣,直將紫萱看的心裡打鼓,該死的,又沒有表現的多麼明顯,允文不會看出來了吧?
“允文啊,其實我…”慌忙低頭,剛要開口解釋。朱允文卻搶先道:“其實姐姐說的一點沒錯,今早朝本就取消了!”見紫萱一臉錯愕的表情,又笑道:“說取消也不確切,其實百官已經到了朝堂,只是天不好,皇爺爺便‘有事起奏,無事退朝’了!官員散去的時候姐姐恐怕還睡著!”紫萱又愣了半響才閉上嘴巴,唔,原來不是發呆錯過的,是睡夢中錯過的,那就不能怪我了。誰讓你的皇帝上司提早宣佈下班呢!
朱允文見紫萱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不由地蹙眉道:“姐姐是沒睡好還是今在外面站太久著了風?看上去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嗯?”紫萱一笑掩飾過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只是奇怪這麼早下朝,你卻過來的這麼晚而已。”朱允文“嘿嘿”一笑,忽地擺出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壓低聲音道:“姐姐真聰明,一猜就中了!”紫萱只顧發呆,朱允文又道:“皇爺爺在退朝以後又單獨留我去了御書房,送了我幾樣禮物,姐姐猜猜是什麼?”不年不節的送什麼禮物?看來朱元璋果然更加偏愛朱允文,隨口問道:“送了什麼?”
“送了三個人!”朱允文得意道:“這三人都是皇爺爺親自挑選的,是可以治理天下的人才。”紫萱本一副索然寡味的樣子,一聽又來了興趣“你跟我說說,是哪樣的人才被皇上親自挑中了?”——送走朱允文,紫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繞著清芳齋不停地來回踱步。朱允文除了將朱元璋挑選的三個人詳細告訴了她,還有意無意地暗示朱元璋已經基本確定立他為儲。
最重要的,也不知朱允文對她是毫無防備還是有成竹,竟有意無意地暗示登基前後最想削減的勢力就是燕王,因為燕王是威脅他坐穩龍椅的中堅力量。
要不要將這些事情告訴朱棣?就算他無心造反,只要朱允文一心想除掉他,便會尋找各種機會加害。好歹相識一場,有必要讓他對朱允文多留點兒心,免得到時候防不勝防!
然而反過來想想,告訴朱棣就相當於背叛朱允文,至少朱允文在告訴她的時候眼中是沒有提防的,還有這些年對她的好,即便對他沒有男女之愛,也總存在一些姐弟之情,朱允文已經力所能及地做了很多,實在沒有義務再承受一場背叛。
正自為難,忽聽秀雅從外面道:“給演完殿下請安!”隨即“咯吱”一聲,房門已被朱棣推開。外面似又稀稀疏疏落起了小雪,朱棣的頭髮上,肩膀上。以及衣袖的褶皺處落了一層薄雪,看過去晶瑩剔透,為朱棣平添一股慵懶的貴族氣息。
紫萱一時看的入神,不知覺朱棣已經走到面前,一臉玩味地笑道:“看歸看,小心口水滴溼了衣服!”這才回過身來,下意識地輕哼兩聲,誰說時間可以改變一切?這傢伙的自戀本可是絲毫沒有改變!不過話說回來…嘖嘖,朱棣身上的確散發著朱允文所沒有的氣場哈,姑且叫做成吧!
抬眼見朱棣正毫不避諱地盯著自己看,不由地俏臉飛紅,別過下巴玩笑道:“不知燕王大駕光臨,有失遠,還請見諒!”
“真真一張厲害的嘴!”朱棣無奈地搖搖頭,勾著嘴角笑道:“今早朝下的早,回程時沒看見你,想著你個小懶蟲還在被窩裡!”紫萱“咯咯”笑出聲來,秀雅換了茶,快到了午膳時間,便又端了些點心過來,紫萱隨手拿起一顆緻小巧的點心朝朱棣嘴邊送去,剛一觸碰雙,又猛地收了回來,自己下去含糊道:“就是為了這個專門回來看我麼?”點心的動作雖快,卻快不過朱棣的眼睛,他清楚地看到紫萱在將點心遞到口中之前快速在邊碰了一下,一塊點心,碰了他的雙再碰她的雙,朱棣當然明白這個動作意味著什麼。
不由地輕笑兩聲,抿嘴道:“不然你覺得呢,還能為什麼?”
“嗯,還能為了…”紫萱拿右手的食指抵著太陽,歪著腦袋做認真思考狀,半響吐出一句讓朱棣哭笑不得的話來:“劫財還是劫?財你不缺,嘛…你看著辦吧!”朱棣雙手搭上紫萱的雙肩,輕輕搖晃道:“不開玩笑了,既然來了,就坐下陪我說說話。”天南地北地聊了些八卦,二人貌似累了,竟不約而同地止住笑聲,偌大的屋子猛地安靜下來,靜的讓紫萱有些不舒服,沒話找話地問道:“皇上在回程之後有沒有再對魯王的事情起疑?”朱棣輕輕搖頭“父皇對那件事情本就沒怎麼上心,允文也不能確定所謂‘賊’的身份,還不至於直接懷疑到六弟身上。”呼——,不懷疑就好,魯王的事情總算銷聲匿跡了,想起當初那些驚心動魄的場面都是一陣後怕。紫萱長舒一口氣,緩了緩,又想起來問道:“說起來最近都沒有他的消息,他在忙什麼?”朱棣聽了不由地出聲一下,似有什麼特別的八卦不好意思出口,握拳擋在邊,輕咳兩聲道:“忙著向救命恩人致謝呢!”紫萱立即明白了朱棣的意思,原想著回到金陵再重一次小紅娘的本業,撮合撮合魯王和範小遙呢,卻被裡裡外外的一些瑣細給耽擱了,沒想到人家自己在努力了!心裡不住為他們高興,想要祝福有情人終成眷屬,腦海中卻不自覺地閃過逍遙郡主在沙場上問她的話。
範小遙曾不止一次地,或旁敲側擊或直截了當,向她問起魯王的其他妃子,想來還是十分在意的。三四妾在明代自然不是什麼稀罕事,然範小遙畢竟是太子太傅家從小嬌生慣養的寶貝千金,尤其在情竇初開的年齡,哪會不希望心上人對她情有獨鍾,與她展開一段轟轟烈烈纏纏綿綿的唯美愛情呢?
情有獨鍾,對於已經擁有幾個妃子的魯王來說似乎有些困難。即便之前幾個妃子只是政治婚姻的結晶,魯王對她們毫無情,架不住她們是真真切切存在於魯王府的,範小遙進去只能做小,就算集魯王所有寵愛於一身,能躲得過其他妃子的小鞋嗎?
何況這還是最理想的假設,都說女人心海底針,然而這針放在海里,就算再怎麼難以捉摸,終究只認一條線。男人的心固然開闊不少,又有誰知道他們心裡到底能裝下多少女人,可以同時對多少個女人“情有獨鍾”呢?
朱棣似看出紫萱心裡所想,不由地笑問道:“怎麼,連帶著對我也失去信心了?”
“…”紫萱一時不知如何回答,突然發現剛剛對魯王的一通分析其實完全適用於朱棣,甚至比魯王更糟糕,魯王若對逍遙郡主有意思,大可求皇上賜婚,太子太傅那邊就算再怎麼不放心也只得答應。朱棣若對紫萱有意思,可以求皇上賜婚嗎?她們之間夾著的絕不僅僅是燕王府的幾個妃子,而是一個朱允文,將朱允文擺在中間,季淑妃甚至朱紫蕭,完全是無足輕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