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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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先把走廊欄杆上剝落的油漆刮掉,才能重新上漆,但是用手工打砂紙需要多少個週末呢?三週?六週?噢,當然可以全部推倒換新的,可是扔掉舊東西是犯罪,太費了。
這個地方很值得留戀。想想吧,當他叮叮噹噹忙著幹活兒時,莫莉坐在走廊的一個木椅上與他聊天;或者他在屋後或是房子邊上的花園裡修剪時,莫莉在他身邊蹭來蹭去閒逛,這樣打發夏季的週末該有多麼充實啊…將來他們在寢室裡與孩子們一起玩兒也該是多麼有趣,孩子們喜歡海灘,在沙丘裡玩耍,踏,劃舢板。
這裡畢竟是大洋城,就像旅店賬單的廣告上說的那樣,是全美國最大的家庭避暑勝地,幾十條通向海邊的木板便道連接著好幾個小型高爾夫球場、滑水場、休閒騎馬場、電影院、服裝店,還有比薩餅店,還有什麼地方比這裡更適合建家庭度假別墅呢?
在穿過門廳徑直朝廚房去的路上,他聞到一股烤巧克力薄餅的香味兒。
“打住吧,菲茨傑拉德,”他警告自己“首先,你得說服莫莉,讓她相信自己並不願意取消婚約,這樣我們可以重來;第二,如果你告訴她你打算心血來買這房子,這昂貴而毫無用處的東西,她永遠都不會同意,她肯定又會說你花錢如水。”他差不多已經一腳跨入了餐廳,然後就到廚房了,卻又忽然停下來,朝阿爾伯特·惠普爾的椅子旁邊那張桌子上瞅了一眼,該死,那信怎麼沒有了?那個幫著幹活兒的小姑娘…叫什麼,特比莎?
…
一直都沒在,所以不可能是她拿走了信。蒂姆琢磨著,認為還是特比莎拿走了信,以便讓埃瑪琳嬸嬸相信是阿爾伯特來過,取走了信。
如果不是特比莎,那就只有埃瑪琳嬸嬸自己了。她寫了信,放在外面等阿爾伯特看,然後她再把信收集起來,告訴自己阿爾伯特在夜間已經來過,讀過了信。她大概有幾十封這樣的信,都在一個盒子裡,放在什麼地方。
是的,這才合乎情理和覺,悲哀的覺,然而也不過是一種覺。
因為不可能有其他的解釋,怎麼可能呢?他注意到盛放阿爾伯特·惠普爾那些散菸草的罐子的蓋有些翹,就決定把它修直。有意思,罐子裡都是新鮮的菸草,整整半罐呢,為什麼埃瑪琳要一直保存這些菸草,為什麼呢?接著,他竟發現那飄散的菸草香味兒似乎就像剛剛有人在屋裡過煙。
這可不只是愚蠢了,簡直就是怪異“或許埃瑪琳嬸嬸又有了一個秘密情人。”他一邊這麼對自己說,一邊就似乎聽到了寂靜的屋中有生人的聲音。不過他不相信自己剛才的話,也不願相信自己的想法。
一腳踏進廚房,他就立刻被眼前的一片熱騰騰的蒸氣籠罩住了,這裡多暖和啊!雖然電還沒有來,暖氣也沒有,這裡真舒服,莫莉正背對著他,彎在一個大個兒的白磁磚鋪就的煤氣烤爐邊打開爐門,把一托盤點心坯碼放到架子上。
她穿一件非常大的、帶有褶邊的白圍裙,正轉身和埃瑪琳嬸嬸說些什麼,她的臉頰紅紅的,浮現出一種單純的快樂…還沾著些白麵粉。
“這是最後一個了,埃瑪琳嬸嬸,蒂姆喜歡吃巧克力餡兒的點心,要我說啊,男人光靠吃小天使甜點心和心形大蛋糕切下來的小塊兒是吃不飽的,對嗎?”埃瑪琳嬸嬸正在一個白的木凳上休息,那凳子高而她個子小,她的一雙小腳就搭在凳子的橫檔上。
“阿爾伯特喜歡吃加砂糖的水果餡餅,”她說著,笑著,那張佈滿皺紋的小靈似的臉上容光煥發,讓人覺得有些漂亮了“我給他做的他總是吃不夠,我媽總說,通往男人心的路是直接經過他的胃的,吃得舒服才有愛。你專門為蒂姆做點心他一定特別高興。”
“只有午飯前他能嚐到一塊才會動心,”蒂姆說著,順手把身後的門關上,好留住廚房的熱氣,儘管陽光透過朝海岸的那扇窗戶進來,但如果爐子熄火,那廚房馬上就會冷下來“說到吃午飯…吃什麼呀?:工匠已經餓壞了。”莫莉瞧了他一會兒,把頭髮拂到耳後,朝冰箱走去,“這裡有些午餐必須吃掉,否則會壞的;埃瑪琳嬸嬸有隻大個兒火雞,點心一好就進烤爐,一直到晚飯前拿出來,這樣廚房就可以一直保暖,至少到開飯時,之後…”
“噢,那會兒就會來電的,親愛的,”埃瑪琳嬸嬸說“我們總是這樣做的,所以我跟阿爾伯特說不用費事修那個發電機了,那次壞了就一直放在那裡。”
“你們有個發電機?”莫莉和蒂姆異口同聲,而且都轉過身來看著埃瑪琳嬸嬸。
“我的天啊,一提起發電機,人人都覺得我好像長了尾巴藏在裙子裡,鞋裡還有些帶爪子的腳似的不可思議,我們是開旅店的,還供早餐,當然要有臺發電機啦,親愛的,不能讓我們的客人凍著,對嗎?”
“對,我覺得這很合理。”蒂姆說,而莫莉拿起兩片面包,抹上芥末,在下面一片放幾塊紅腸,兩塊一合攏,就把這三明治遞給了他…不消十秒鐘就做好了,夠利索的。
“去吧,幹活兒,”她說,而當他滿懷責任,轉身朝地下室的樓梯走去時,她忽然又搖搖頭:“等一下。”他疑惑地轉過身,一手拿著工具箱,一手抓著三明治,之後他就笑了,張開嘴,咬住她又遞過來的還熱呼呼的巧克力餡餅。
啊,他可以買這房子了,他能夠在這裡看到夏季週末充滿生活趣情的場景了。
只要莫莉同意與他共同擁有。
莫莉喜歡海風拂面的覺,即便是二月裡的寒風也好。
她欣賞海風從臉上吹開她頭髮的那股味兒,她快活地受著風,隨著風動,與風共舞,成為風的一部分。
這風有股沙子的味道,海的味道,生活的味道,生機,充滿希望。
她已不記得從哪一刻起她允許蒂姆拉住了自己的手,不過她並不像被他拉著走,她只希望兩人就這樣自由自在地散步,走啊,走啊,步履緩緩地牽手走過那長長的海灘沙地。
他們走啊走啊,走過了好多個街區,在每條街的拐角處,都有好幾條長長的,生了鏽的下水道管子一直通到海里,這似乎成了街區的標誌。他們從迪蘭斯街一路走到了第八街音樂防波堤,那排長長的黃房子幾乎是木板便道靠海那一側惟一的建築,差不多矗立在海岸邊上了。他們好幾次不得不從木製的階梯登上木板便道,有許多地方,海灘被冬季的暴風雪侵蝕了,但是隻要有可能,他們總是回到海灘上走。
他們沒有說太多的話,除了讀那些關了門的店鋪的標記,偶爾突發奇想,想象著在暖和的夏夜,坐在音樂防波堤邊的房子裡聽音樂,那會是一番什麼情景呢?濤的拍擊與響樂融合的天衣無縫,既有莫扎特,也不乏一兩支風格迥異的“披頭士”樂隊的免費傑作。
這會兒他們又回到了迪蘭斯海岸,蒂姆鬆開她的手,用一隻胳膊摟住她的肩,又把她扳向木板路的方向,一起走回街道。
莫莉抬頭看了看他,微風吹亂了他的長髮,蓋在他的前額上,又把它們吹散開去,他把羊圍巾圍到她的脖子上,而自己則翻起風衣的領子禦寒,他的另一隻手進口袋裡,不過他從未喊冷。
她也不喊冷,因為她確實不冷,至少不會因為嚴寒而縮短這次長長的步行,失去這樣一個珍貴的時刻該有多可惜,這真是一段靜謐的、不尋常的曲,不開玩笑、沒有常生活的瑣碎談,也沒有爭執。
當他們走過短短的街區回到埃瑪琳旅店時,蒂姆說:“天快黑了。”莫莉非常自豪地接了一句:“哪裡都是黑的,只有埃瑪琳旅店除外,埃瑪琳嬸嬸說那臺發動機有十年不用了,你怎麼修好的?”他咧著嘴朝她笑,頑皮的笑,她到自己漸漸地開始更加了解,也更加喜歡這個蒂莫西·菲茨傑拉德了。
“我的兩隻手好使,”他淘氣地開玩笑“它們會聽我的使喚幹活。”他又補充了一句。
他的一隻手此刻從她的胳膊邊滑下,停在她的前摩撫著,透過厚厚的大衣,她仍能覺到這觸摸。
“非常有趣,菲茨傑拉德,”她說,低頭從他的胳膊肘下鑽出,徑直爬上通向長廊的樓梯“想打賭看這是什麼東西,聞起來這樣誘人嗎?”
“我只賭實實在在的東西,”蒂姆答道,為她讓開道,可等她剛要邁步跨進去時,他又伸出一隻手攔住了她“咱們今天過得很好,是嗎,莫莉?”他問,那雙棕眼睛的眼神忽然嚴肅起來。
“是啊,菲茨傑拉德,”她同意,伸出一隻帶著手套的手去摸他的臉“咱們過得很好,確實是非常好的一天。”
“噢,太好了…蒂姆,親親她。”埃瑪琳嬸嬸說,莫莉扭頭一看,原來埃瑪琳嬸嬸正坐在接待臺後面,忙著剪她的硬紙紅心。
“埃瑪琳嬸嬸!”莫莉驚叫起來,老今天穿一身紅絲絨的舊式拖地長裙,一條寬寬的象牙項鍊高雅地圈在脖頸周圍,正中央是一枚針。
“沒治了。”
“不是我沒治了,是蒂姆,在情人節這天,傻呆呆站在那裡,不去親吻他心愛的人,你知道,這是情人節該做的事情,快點兒吧,蒂姆…吻她。埃瑪琳旅店裡有好久好久沒有見到年輕的情侶了。”
“遵命,夫人。”蒂姆像是盡責任似的答道,上前一步,把莫莉拽在懷裡“別跟我鬧,莫莉,記住我們做過的決定,我們這樣做,就算是為了埃瑪琳嬸嬸吧。”
“說謊。”她悄聲說道,用手掌抵住他的膛“你為你自己做的。”
“我親愛的甜心愛人,”他也悄悄說著,一面把子讜準她的嘴“你可真是太瞭解我了。”他的嘴因冬季海風的吹拂而有些涼,還帶著鹹味,不過迅速生長的慾望又使之加熱升溫,她張開嘴讓他的舌頭進去,舌頭更熱,她到似乎有一把扇子正把爐膛裡的火焰扇進她的體內,在這敞開的走廊上這熾熱的慾火正把他們的身體融化在一起;埃瑪琳旅店的前臺暖如,足以抵擋二月的寒風,而那未曾料想到的,灼燒靈魂的親吻則使他們到迅速升高的體溫。
蒂姆先挪開嘴,他輕輕地收回身子,還沒有把她從懷抱裡鬆開“有理的行為,”他輕聲說,又一次俯身去親她的鼻尖:“我想你也在把握自己,是嗎,莫莉。”他怎麼會如此鎮靜,這樣有節制,而她覺自己在這樣的時刻似乎要化作一攤泥倒在地板上“該死的,蒂莫西·菲茨傑拉德…”她說,記住不要從他身邊離開太快,不能表現出一丁點兒不樂意的樣子。
要表現慌張一些,她決定這麼做,這樣好些,埃瑪琳嬸嬸也能期望看到她手忙腳亂的。
“啊,蒂姆,很甜的,”老婦人說,嘆了口氣“我敢打賭,在莫莉抓住你的心之前,你是一個真正討女人歡心的男士。過來吧,到這邊來陪陪我,我馬上就忙完了,你給我講講你和莫莉是怎麼認識的。”壁爐上的鐘滴滴答答敲了四點,莫莉朝埃瑪琳嬸嬸笑笑,咕嚕了幾聲說是要泡熱浴白什麼的,就轉身跑上樓,把蒂姆一人留在那裡。
四點,才四點鐘,晚飯,還有埃瑪琳嬸嬸安排的漫情人節之夜的節目都還沒有開始呢。
這次沒有爭執,也沒有放棄,以往她可總是放棄的,這是因為蒂姆的堅持,他從不改變…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改變。
這也並不能嚇倒她,確實不能,而使她到可怕的倒是自己開始不希望他改變了,那是因為她所喜歡的、所愛的、所鍾情的他,正是以自己的方式行事,她愛的正是這樣一個人。
“一定跟他好好談談,”她告誡自己,同時把浴鹽順著水勢倒進嘩嘩的水之中,水漸漸注滿了很講究的帶爪老式浴白“我們必須得認真地、認真地談談這件事,當然啦,除非他再叫我一聲他親愛的甜心愛人,”她補充道,使勁脫她的衣,先褪出一隻耳朵,腦袋使勁向外掙扎,猛地掙脫後,頭髮搭在了臉上,她輕快地吹了口氣把它們吹開“因為,不管愛還是不愛,我都不能讓他繼續這樣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