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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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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懷疑自己有沒有能力向埃瑪琳嬸嬸說明白莫莉的要求,而且他簡直不知道,除了嘴裡滿餡餅,自己坐在這兒還能幹嗎。此刻這位老正在爐子旁邊忙得團團轉,一個繡有花邊的、雪白的圍裙鬆鬆垮垮地套在脖子上,然後在窄窄的間打了個結。唉,不管怎麼說,他就坐在這兒呢,老太太也在這裡,一邊跟他聊天,一邊不時地揭鍋蓋看看餡餅別烤焦了,翻一翻,本不管他是否在聽,而他確實聽得很入神,那是一些關於埃瑪琳情人節週末旅店的故事。

他聽著,微笑著,第二塊餡餅又下了肚。離開時,埃瑪琳嬸嬸遞給他一個小小的銀製托盤,上面放著一把叉子和一塊餐巾,又是一塊蘋果派,又是一杯牛,還有一個藍塑料冰袋,他接過東西,在老糙的像紙一般的臉頰上吻了一下。路過前臺時,他停了下來,似乎要用一種新的眼光審視著這裡所有的情人節裝飾物,然後一把將莫莉裝衣服的大包扛上肩,再把她放過夜用品的小箱子夾在腋下…唉,像她這樣帶東西的女人如果指揮拿破崙軍隊從莫斯科大撤退,那簡直完了!

接著直奔樓上。

他用空著的…只能說差不多是空著的左手推開新婚套房的門,大步走進,將托盤放在寫字檯上,從肩上抖掉那個大衣服包,再一鬆胳膊,小箱子也落在地毯上。

他轉身看了莫莉一眼,把必須告訴莫莉的事兒說出來吧,他又有點猶豫了…

他深深地了口氣,接著突然宣佈“莫莉,我們不能那樣做,我們不能離開,咱們倆中任何一人都不能離開,那樣會傷透她的心的。”莫莉還保持著他離開時的姿勢坐在那裡,看上去那樣甜美,又那樣嬌弱,簡直讓人發狂。在她還沒來得及吐一個字前,他動作迅速地把莫莉椅子邊的小桌上的五個小擺設一把推開…這都是些什麼小蠢傢伙呵,這也叫德累斯頓小雕像,緊挨著的是一個那種廉價商店裡出售的長卷狗,粉紅的顏,還有一條花邊。

然後他利索地把桌子挪到莫莉面前,放下托盤,打開繡花的亞麻餐巾…的布上兩個紅的心成雙配對…鋪在她的膝上,他擦一擦那重重的古董銀叉子,遞到她手裡“請相信我,莫莉,好吃極了,你吃著,我說著,好嗎?”

“你見到埃瑪琳嬸嬸了,是嗎?”莫莉看著他問了一句,又憂鬱地搖了搖頭“出什麼事了?”蒂姆伸出一隻手攏了攏頭髮,開始有條不紊地敘述起來“她是一個寡婦,”這樣開頭就像埃瑪琳嬸嬸自己講一樣“和她的丈夫阿爾伯特結婚五十二年,兩年前他去世了。”他指著那馬車模型和洋娃娃“他們沒有孩子,順便說一句,洋娃娃穿的那件洗禮長袍還是他們結婚前準備搬入這房子時親手縫製和刺繡的。”

“我的天哪,”莫莉嘆著氣,右手抓著叉子,一動也不動“接著講。”

“好啊,行,”蒂姆又深深地了口氣“這是她父母的房子,但她和阿爾伯特都年輕,房子又大,而且…總之,他們在這裡度過了他們所有的婚後歲月。在她的雙親去世以後,阿爾伯特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將這幢房子改裝成一個提供早餐的旅店,兩人共同經營,五十多年來,他們都是這樣做的,阿爾伯特將之命名為埃瑪琳旅店,因為這房子是她父母留給她的遺產。”莫莉開始吃餡餅“好甜。”她說著,放下玻璃杯,伸出舌頭,把一圈牛形成的“小鬍子”吃掉。

粉紅的舌尖滑過上,看到這情形,蒂姆不由閉上了眼睛:他確確實實有種心痛的覺。

“越吃越甜,越吃越想吃,”他警告說,又一次理著他那亂蓬蓬的頭髮“阿爾伯特提出在旅店過情人節的建議…噢,就在這裡,在樓下,埃瑪琳嬸嬸把它叫做天井的地方。總之,情人節成了他們最喜愛的節,他們甚至在廣告手冊上為此做了宣傳,你還記得嗎?”

“我記得。”莫莉答道,又叉起另一條餡餅。他早就應該知道莫莉喜歡吃甜食,因為她有那麼甜美的牙齒…她這會兒看起來已經不那麼疲憊,水靈多了,本應如此嘛!

他走到前,在腳那個低低的放毯子的櫻桃木櫃子上坐下。

“問題是,幾乎沒有旅客光顧,從開店以來;莫莉,你想一想,二月的新澤西,冷風颼颼,又是雨又是冰,誰會在這種鬼天氣裡到海邊來,對嗎?”

“是。”看石他,莫莉好不容易說出了這個字,他卻無法直視她的目光,只好盯著天花板,發現那竟是一種傳統的圓頂,裝飾圖案複雜,很有縱深,有葡萄藤和綠葉,其間是不是還會有幸福的青鳥在飛翔?可以看出,當初的設計者有相當不錯的建築美學覺呢!

“蒂姆?”莫莉催促著,而他還在考慮一個邏輯問題,似乎傳統的圓頂型天花板比那些趕時髦的、千篇一律的屋頂更能引他,他建造自己和莫莉的屋子時,就要採用這種結構,至少在寢室裡是這樣。

“嗯?”他問莫莉,晃了晃腦袋,試圖把這些想法趕跑,連婚姻都取消了,再去奢想自己和莫莉的夢幻小屋,不是太不理智了嗎?

“噢,好,好,還回到埃瑪琳嬸嬸的漫的情人節週末上來。他們制定了計劃,但實際上沒有人來,從未有過,可埃瑪琳嬸嬸一直心存希望,她和阿爾伯特每年到這,時都把房子裝飾一次…你已經看到了,在前臺那個地方,她甚至在廚房的天花板上都掛滿了丘比特和心,簡直像在大聲呼喚愛情。”他不能再平靜地坐下去了,站起身來,又開始踱步“今年還是老樣子,埃瑪琳嬸嬸估計也不會再有人來度情人節週末了,實際上,在夏季的月份裡也難得有人來,周圍海濱新建了那麼多更新、更現代化的有空調的大飯店。而且埃瑪琳嬸嬸告訴我,她已不再年輕,當然,這一點我們都沒法承認,看看她在老式廚房裡忙忙叨叨的樣子吧,她還說她最大的愛好之一就是烹飪,她所做的一切真讓我揪心。因為,事實上,她早在11月底就做出最後的抉擇,關閉了埃瑪琳旅店。”他忽然停住,轉向莫莉“當時她把所有客房裡的墊子都扔了出去。”那支沉甸甸的銀叉子啪嗒一聲落在盤子上“她做什麼了?埃瑪琳旅店已經關門了?”莫莉看了看那張大“但是…小冊子上說的是怎麼回事?還有預訂,她接受了我們的預訂,這地方怎麼會關門呢?”

“這房子朝向科瑞沙街的後牆上貼有‘吉屋出售’的廣告,我把車停在前面,所以沒看見,莫莉,她接受我們的預訂是因為兩件事:第一,你母親從不扔舊東西,她給你的小冊子是五年前的了,第二,因為我們來此是度情人節週末…埃瑪琳與阿爾伯特最心儀的節,她不能抵禦誘惑,她對我說,這是她最後一次重新裝飾它,有我們這樣年輕可愛的情侶…—我只是轉述她的原話…在她和阿爾伯特五十四年前度月時共同享用的寢室裡幽會,她到無比溫馨。”他低下頭把下巴埋在前“房子一經出售,她就要去一家敬老院,她說在那裡她可以有一個房間,不帶廚房。”

“啊,上帝,”莫莉說著,將一隻手放在嘴上,重新抬起頭,她滿含淚水的雙眼碰到蒂姆的目光時,似乎觸到了他心底的某種覺“這是我聽到的最傷的故事了,蒂姆,我們該怎麼辦呢?”是啊,該怎麼辦呢?埃瑪琳旅店是附近惟一提供早餐和鋪位的旅館,他肯定莫莉已經能看到這一點;她大概也應該清楚她不可能拐著受傷的腳開車回去…而且他也不會讓她這樣做的;此外,罕見的暴風雪此刻正在他們的窗外肆

他們不能離開,至少幾天內不能走。

他們不能傷埃瑪琳嬸嬸的心,而如果提出要各住鎊的房間,那她肯定會心碎的。

“答案是明擺著的,不是嗎?”看到莫莉並未打算回答她自己的問題,他開口了“讓我們留在這裡過週末,我們扮做一對有婚約的快活情侶,我們吃那些埃瑪琳嬸嬸專為我們準備的心形餡餅,因為剛才我從廚房上來時埃瑪琳嬸嬸正把條掛在烤架上。我們甜地相視微笑,手牽著手,告訴她我們喜歡屋內所有的情人節裝飾物…我們承諾永不惡語相向。怎麼樣?除非你有更好的主意,諸如告訴那個親愛的老婦人實情,傷透她的心?我是說,她已經寫信給阿爾伯特提起我們要來的事兒了。”

“她…她給他寫信?”這地方是不是有病啊?蒂姆又不是那種喝醉了酒信口胡說的人,難道他也想來點冷啤酒慢慢喝,或者想一口乾下一杯熱辣辣的威士忌?

“你沒聽錯,莫莉,是的,她給他寫信,告訴他發生的每一件事,然後把信放在一張桌子上,就在門廳裡阿爾伯特收集的菸斗旁邊,他從那裡把信取走。”

“菸斗?”看到莫莉質疑的神情,蒂姆笑了“你明白我的意思,莫莉,埃瑪琳嬸嬸肯定是這麼做的,而且她確信阿爾伯特拿走了信,這也正是她最掛心的事兒。你想,如果她去了敬老院,就得把阿爾伯特一人孤零零地留在這裡,不過她又說願意把他留在這裡,因為他會在這老地方照看好他們美好的回憶。”

“這簡直太讓人受不了了,我想我快哭出來了。”莫莉說著,推開身邊的桌子站了起來。

“是啊,我也是。”蒂姆表示同意,摸了摸下巴,接著說“莫莉,你看這樣好嗎?你說咱們能不能堅持到星期天,有些事兒要忍一忍,比如說我忘了關燈,或者刮臉時讓熱水嘩嘩地…噢,對,就是所謂花錢如水,別急別急,讓我說完,你的意思是不是這樣呢?”

“我不跟你在一張上睡覺。”莫莉只是淡淡地宣佈,很明顯不想對他的暗示…她斤斤計較的花錢方式和他的大手大腳…搭茬兒。

“很公平。”他同意了,對於她的迅速無條件投降表示滿意。他了解莫莉,知道她寧肯傷害自己,也不願傷埃瑪琳嬸嬸這樣的善良老人的心。

“我保證聽話。”

“嗯,蒂姆,很容易做到,”她指指身邊的椅子告訴他“因為你只能睡在這裡!”蒂姆認真地朝椅子看了一眼“開什麼玩笑?莫莉,我堂堂七尺男兒,怎麼可能睡在那張椅子裡?”

“可是我得把受傷的腳墊高,”她振振有辭地回答“所以我是不能睡椅子的,除非你有什麼更好的辦法?”想當初,蒂姆研究生畢業時可是被授予最佳創意獎的…這個獎可是實實在在的,那是因為設計一座辦公樓而獲得的,在具備所有現代便利的同時,這建築物還有某些以往年代那種更加優雅、更富有‮趣情‬的特點。革新其實是很簡單的事,不過是他這個所謂的“專家”從那些老的建築思想和方法中“偷”了一些,為自己所用,這也能叫做革新,或者至少也能算個發明吧。

“如果我的歷史課學得不錯的話,莫莉,早期的美國移民用過一種他們稱之為‘捆子’的東西。因為在年輕的情侶淡戀愛的小屋裡往往非常冷,他們就只好蜷縮在有‘捆子’的上取暖…就是一大捆綁在—起的毯子或者別的東西隔在男女雙方中間,讓小夥子們老實些,不動手動腳,我猜是這樣。那邊壁櫃裡還有差不多六七條不用的毯子,莫莉,咱們也來打個捆子,而且這大得足夠四個人睡呢。”

“捆子?”莫莉自語,一邊盯著他看了很久,看得他直摸下巴,惟恐有餡餅渣兒粘在那兒“你開什麼玩笑,我們不可能堅持五分鐘以上,你這個混蛋最清楚。”

“不,本不會!”蒂姆大聲喊著,腦子裡卻想“我可真他媽的再清楚不過了,莫莉。”

“那不管用。”她堅持說,雙手叉著

“你懷疑我嗎,莫莉?我就真的那麼道德敗壞、意志薄弱…那麼不可救葯?”他說著,做出一副很遺憾的模樣,其實他暗地裡已經在計劃關燈後他們在上“捆子”的兩邊時該如何行動了。

“而且,你也懷疑你自己嗎?”

“噢,你說得太低級了,菲茨傑拉德,”她呸了一口,“真無聊!好吧,我同意,不過,我先要在這些屜裡找一個帽子上用的別針,把它別在枕頭上。埃瑪琳嬸嬸肯定會放在這裡的什麼地方,別針可是能讓你老實!”蒂姆舒坦地吐了口氣,然後到壁櫃前出一個摺疊的行李架,他早就發現了這玩意,打開它,莫莉不就能解開行李了。

“我想,不用我問,你也該說說,關於前面停的那輛新標牌的黑德斯,我從這裡就能看到,是你的吧?你知道,就是那輛大的,帶有淚滴形車燈的?”她只是平淡地若無其事地問了一句,蒂姆頗覺脊樑骨發涼,這次她又給他那心血來式的消費降溫到零點。

“我只不過想聽句實話。”他直接把裝過夜用品的箱子放行李架,對她笑笑“是的,莫莉,我需要它,我就了一輛,是在上週。不過我是租的,莫莉,我們應該為每件事打細算,對嗎?”

“去問那個加斯帕吧,菲茨傑拉德,我不再興趣了。”莫莉狠狠地說了一句,就轉身背對著他,又一次坐在椅子裡,把藍冰袋放在踝骨上,接著吃她的蘋果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