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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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不錯,你們寢室可以評為最整潔的男生寢室了。”程心踱到桌子旁邊,屋裡只有穆君遠一人,坐在桌旁在寫著什麼。他見到程心進來先是愣了一愣,及待程心走近,他忽然反應過來,忙放下筆,把手裡的紙往一邊的書裡一夾“怎麼?還不讓我看到?”程心瞟了他一眼,伸手出那張紙:“收到這封信,我想你一定會覺得很驚訝。但請給我幾分鐘時間,看一下這封信好嗎”初次見你,你被陽光包圍著,那一瞬間,眼光無法移開。我想終我一生,大概再也不會遇上第二個你,有你的燦爛耀眼…我想,我就是在那一刻喜歡上你的。
是的,我喜歡你,是你。你不會知道我有多嫉妒學長,每當看到他和你在一起,我就難過得無法言語。我還是太軟弱了,即使從男人的覺而言,我知道他的本,可我怕你以為我在中傷他,始終都沒有對你說清,以至於…
你還在笑著,可你的笑容背後有著滿滿的憂傷。我真的很想…抱住你,告訴你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這樣的,我會保護你。可我不敢對你說出口…
“喂喂喂,君遠,這樣子的情書可不合格!”程心揚著那張紙,對穆君遠說道。穆君遠表情極為僵硬,雙眸緊緊盯著她,不放過她最細微的一點表情。聽她這麼說,他先是一怔,然後表情鬆下來,卻變得極為古怪。程心還以為他是不好意思,也沒有多留意,繼續說著:“男子漢大丈夫,寫情書纏綿是沒錯的,但一定要強勢。不是指那種勉強對方的強勢,是說一定要給對方‘這個人可以信任、他可以保護我’的覺。情書最忌諱的就是脂粉味太重,要是一個女孩子情書裡說什麼‘我愛你但是我不敢說’那還好,換成男生,就會讓對方把你看低了。”穆君遠垂下眼,輕聲問:“那我該怎麼寫?”
“給我,這方面我經驗豐富!”程心拍著保證“我從高中開始就幫人寫情書,促成情侶n對。”她拉過一張椅子,坐在穆君遠身邊。穆君遠的桌子是最乾淨的,除了一些書以外,一無所有。程心抓起一支筆,奮筆直書。
“宇霏:請容許我這麼稱呼你…”穆君遠看她寫下的第一行字,心中充滿了苦澀。
程心寫好了情書,拽著穆君遠買信紙抄上,向他傳授送情書的時間地點成功秘訣。盯著穆君遠一一記下,就差越俎代庖地幫他把情書送出去了。穆君遠和楊宇霏都是大三生,穆君遠因程心而認識楊宇霏,程心因此自詡為介紹人,一定要看著二人相處得好才罷休。她常常在穆君遠耳邊催促詢問他,幾天後,穆君遠和楊宇霏一起出入。
就說嘛,有她這個情場老手(寫情場的老手)在,怎麼會有搞不定的事!
大四對於程心來說是清閒卻忙碌的。閒,是課程上的近乎空白,只有一篇論文要寫。但中文論文對於每天碼字的她來說並不是太大的負擔,即使是經濟而非文學。忙,是忙著四處找工作,忙著找人託關係求一個面試的機會,忙著一副人模人樣手心發汗地去面談,忙著把那份簡歷發到四處都是。
程心說,她的夢想是可以自由地寫小說,她眼前的現實告訴她說,她應該找一份穩定的工作。
誰不是這樣呢?初中高中大學的一路下來,到底是真心的求知慾或是有文憑找工作的功利心態在做主?他們都是平凡人,掙扎在理想和現實的世界之中,人漸漸長大,夢想漸漸消失,甚至不再相信它存在過。他們都只是要生活的人,無數先賢說得好,夢想是不能當飯吃的。
用筆構夢,可說穿了,她筆下的人物不用怕沒飯吃,她怕,她很怕。她筆下的人物可以很開心地笑著,可以睜著一雙純淨的眼,說沒有夢想的人生是可怕的之類的話。她也能,但前提是她承認只有夢想的人生更可怕。
所以,她很忙,忙得幾乎不再去文學社,自然也不會再見到穆君遠。
對於程心而言,穆君遠不過是一個學弟,一個溫文而略嫌軟弱的學弟,她們文學社的可憐社長。和他在一起聊天打混是不錯,不過若是十年八年不見他,對她而言大概也不會有什麼不同。一個人的生命中總會有那麼一些人是這樣的,相處起來很開心,離開卻也不會特別想念。於程心而言,穆君遠就是這樣一個角。她生命中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配角。
四月,她敲定了工作。外企,guide集團。一個能讓眾人羨慕不已的職位,前途光明,金光閃閃瑞氣千條。
如果沒有相稱的凌雲壯志,怎樣的工作,也不過是為了餬口。莫里哀借筆下人物說過:ilfautmangerpourvivreetno女ivrepourmanger。翻譯成普通話就是吃飯是為了活著,活著不是為了吃飯。然而真的不是嗎?
她不知道,二十三歲的現在,她什麼都不知道。
然後,論文、畢業式。各種手續各種事情,讓她終奔波。等到穿上那傻傻肥肥的學士服,戴上方方正正的標示她十餘年心血的學士帽的時候,她才驚覺,這所學校已經不屬於她了。
一步步走過,是回憶。翻修過一次、看來威風凜凜的校門;石子有些咯腳的小道,旁邊的樹木是戀愛勝地;教室留下她上課的痕跡,和奇奇怪怪的課桌文化;寢室樓是那樣悉…走到書店附近,想起和小禾、歌歡她們初識的場面,三個相莫逆的女孩命運似的會面;文學社活動室,是她四年中常留戀的地方。
程心推開活動室的門,心中瞬間滑過和杜法森相處的點滴。
想起穆君遠寫的那封“情書”他說過宇霏笑容後有滿滿的憂傷。
她沒有那麼多憂傷,她的笑容在大多數時間內都是真的。只是有那麼一霎,會成為掩飾的面具。如此而已,所以宇霏需要有人照顧,她不需要。
杜法森是她的初戀,他在球場上的帥氣引了很多女生,學習生活中也是風雲人物,能撥著吉他唱歌,會說“我指著月亮發誓”大學女生所要求的,似乎也只是這些。哦,對,還有不錯的家境。
愛情嗎?或者只是一場重冒,莫名發熱,病好以後就把一切忘得乾乾淨淨。愛情不過是免費,她不小心也隨了一次。
活動室的門應聲而開,她想起了第一次來這裡時的心情,那樣興奮又帶著忐忑。那個時候,她叫別人學長學姐,現在,連叫她學姐的都快沒有了。
“學姐。”陽光灑在屋子裡,處處耀眼。文學社活動室的屋子幾乎是社團中心最好的一間,有很好的採光,大大的桌子。桌邊坐著一個人,聽到門響的聲音轉過頭來,光線在他身後灑下,光影模糊,有種朦朧的柔和。
程心聽出對方的聲音,微微笑了。這大概是她在大學中笑得最淡的一次,四年的張揚最終只是一個淡淡笑容:“君遠,你在啊。”穆君遠點點頭,並不尷尬的安靜在室內蔓延。曾幾何時,這間活動室是她們幾個的活動空間,她們討論當前的免費趨勢,分析每一個言情作者和言情小說。而今她也要離去,穆君遠呢?一年之後,他也會離開吧…
大三大四的時候,喜歡對學弟學妹們說“這裡當年是這樣子的”同時慨著校園改建速度之快。現在卻明白,校園再變也還是這個校園,校園內的人卻早換了一批又一批。
“學姐,學姐?”穆君遠的聲音阻止她繼續向傷發展,程心回過神:“啊?”
“學姐的公司有聯繫電話嗎?”穆君遠稍一遲疑,問道。
“我的辦公電話我還不知道。”程心說“我現在也正在找房子,你也知道b市的房價有多離譜,所以家裡電話也沒有…”
“那你把你的電話號碼寫給我吧,等我有固定聯繫方式之後和你聯繫。”程心不是很在意地說道。大學同學是來自五湖四海的兄弟,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走到一起。而後目標達成,曲終人散,誰還管那個在同學錄裡面寫得文辭並茂的人是誰?初中、高中、大學,莫不如此。收到的信件數量以等比數列遞減,不過最後一個數通常是零而已。
趁穆君遠寫著的功夫,程心在活動室裡走走看看。人真的很奇怪,分別能把一切美化,原本覺得破爛的活動室在這一刻看來完美無缺。程心看著看著,看到一張紙落在地上,她拾起來:“咦?文學社誰加入跆拳道班了?”
“我。”穆君遠從紙上抬起頭,看向程心,在她的驚訝中強調了一句“學姐,是我。”
“哦?”程心不有些驚訝,隨即笑道“好啊,男生學點功夫好,可以保護喜歡的女生。”穆君遠心中微微歡快,又聽得她說:“不愧是有了女朋友,顯得成視卩了。”穆君遠低下頭,將手中的紙折起,然後遞給程心。程心拿到手裡,先是愣了下:紙被他疊成方勝,她一向不擅長摺紙,只是看著方勝發呆。
“回去打開,好麼?”穆君遠淡淡問道。
程心睜大眼看他,只覺得這個小學弟似乎什麼地方看起來不一樣了。是的,他仍然溫和文雅,但也許是了女友的關係,顯得有擔當了很多。他的語氣仍然不是很強勢,卻讓人無法拒絕。
她對著他一笑,點頭答應。然後轉身推門,走出他的世界。
校門就在眼前,不爭氣的眼淚來到眼眶,似乎怎麼都要驗證一下地心引力。程心閉上眼,靠在路邊樹上。
“嘉羽,相信我,我是真的喜歡你。”耳邊聽到極悉的聲音,程心眼光斜過去,是杜法森。他和一名女生對面而立,表情懇切在說著什麼。
“不是我不相信你,但…”那名叫嘉羽的女生遲疑著,向後退著“聽說學長曾經腳踩兩條船,被學姐抓到…”
“不要相信那個程心放出的謠言!她向我表白,但我不想接受,結果她就放出傳言來損害我名聲,讓我找不到女朋友。嘉羽,你覺得我像是那種人嗎?我喜歡誰,就會一心一意,絕對不會像她說的那樣”
“我覺得你不像那種人。”樹後傳來聲音“而是你就是那種人。”程心站出來:“杜法森,現在造謠的我在這裡,你敢不敢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我有什麼不敢的?!”杜法森有些惱羞成怒了“程心你算什麼東西,還不是一個成天幻想能找一個有錢男朋友的賤女人,在我面前還裝什麼純潔,誰不知道你寫的是什麼東西”
“咚”的一聲,白紙、文件夾從包裡散出來,杜法森捂住頭倒在地上。程心看著由於受力過猛而“開口笑”的手袋,有些懊惱實在不該用包包打這種人渣的,簡直是對包包的侮辱。她俯下身,去拾散落一地的紙張文件。
“給。”那個叫嘉羽的女生幫她拾東西,然後一起遞給她“還差什麼?”程心低頭看了看:“應該沒少什麼,謝謝你。”
“學姐很厲害呢!”嘉羽眼中閃著星星“我一直不知道該怎麼擺脫杜學長的糾纏,還是學姐厲害,一下子就勝了。”
“這種人,你不要理他就是了。反正他和我一屆,已經畢業了。”程心對嘉羽說“我就不信他畢業之後還會回校來糾纏女生!”
“學姐不知道嗎?”嘉羽愣了下,說“杜學長考我們校的研究生,還要在h大待三年。”程心臉有些難看,衝口而出:“kao!”程心原本的畢業憂鬱症在這件事發生後更變本加厲,她清楚杜法森的甜言語對女生的殺傷力,甚至有些懷疑杜法森之所以要繼續讀書就是為了拐騙mm學生相對單純,比較好騙。等到出了社會,一個比一個明,什麼話都打上幾折再聽,當真受騙的幾率就小很多了。
“真是!h大召研究生的標準越來越低了!”她扔一個靠墊到牆上,發洩心中不快。
折騰了一晚,躺下便睡了,忘了有張紙條要看。第二天早上想起來的時候,打開包,卻找不到那個奇形怪狀的方勝。
想了半天想起,大概是昨天用包打杜法森時掉了。回學校問吧,一想到可能會遇上杜法森,就懶得回去。
反正只是個學弟,而且現在通訊這麼發達,網絡技術進步,他好像記過她手機號,應該沒關係吧?
程心這樣想著,也就沒太在意。
銷售人員電話比較頻繁,工作幾天後,她扔掉了原來的sim卡,換了張便宜的。換卡的時候,她絲毫沒想起“那個學弟”她太忙,忙於適應工作,忙於在工作空餘找出寫小說的時間,忙於思考,忙於改變。
至於學生時代…就留給以後去回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