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得勝保者失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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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威妥瑪的攪局,奕欣以兩宮名義申斥的諭耽擱了下來,一直也沒有下發,不過永清的勝保卻又向朝廷報功了。雖然勝保的第一份奏摺太扯,但這第二份報功奏摺,還是讓兩宮太后、奕欣和滿朝武有點相信他了,因為它很真實。勝保這次拿出了實際的戰果,他收復了永清縣城,更斬首七百,繳獲刀槍旗仗無算。
為了證明自己的功績,勝保的奏摺裡,拉來出了永清知縣王子語當陪襯。勝保洋洋得意的介紹了他是如何大破阿克敦所部,阿克敦又是如何率部狼狽逃竄,充分說明了他終於高清了敵人是誰。之後又描述了他的部下們是怎樣經過多血戰收復永清,從殘暴的固安軍手裡,奪回了永清縣城,救回了已經淪敵失節的王知縣。奏摺的結尾,還有剛剛反正的知縣王子語的簽名。一切都很圓滿,證據也很充分,兩宮太后、奕欣和武大臣們,這次還真開始有點希望了。萬一勝保這次真的實心用事了,固安軍留守的阿克敦所部又真的很菜呢!所以奕欣撕毀了已經寫了一半的申斥勝保的諭,轉而準備擬寫嘉獎勝保的諭。
不過京裡也沒樂呵兩天,在勝保報功的第三天,一封信從寶坻送進了京裡,然後整個大清的御史言官集團炸了。言官們氣憤異常,也不管朝廷現在是不是得倚仗勝保了,十七名言官聯名奏彈劾勝保。這次的罪名可不是“諱敗為勝、虛言冒功”這種小事情了,他們彈劾勝保“襲殺友軍,殺良冒功、為禍民間,栽贓嫁禍”這一切的原因是那封信,寫信的正是剛剛給勝保作證的“汙點官員”王子語,他已經從永清逃到了寶坻。王知縣也是受了大委屈,所以逃到寶坻之後,他刺血為書,給他在朝廷裡當言官的同科好友寫了一封陳情信,求他幫他轉奏朝廷。
王知縣的血書公佈之後,真的是朝野皆驚,如果王知縣說的是真的,勝保可太王八蛋了。據王知縣介紹,固安軍雖然進入了永清和武清境內,但只是在鄉野修築野戰工事佈防,並未攻佔兩地的縣城,所以永清和武清兩座縣城都還在朝廷的手裡。煜反水之後,也只是直隸綠營的主力不再與固安軍敵對,各地的府縣其實並未受什麼影響,大家都還是朝廷的忠臣。這個意思其實官員們都理解,肅順、果興阿與兩宮、奕欣之間的鬥爭是神仙打架,與地方的小鬼無關。畢竟雙方都打著大清正統的旗號,大家兩不相幫,都當大清的忠臣好了。府縣這一級的小官也是看個熱鬧,除非某方兵臨城下,不然他們永遠是兩邊都擁護。
固安軍侵入永清境內,永清的王知縣當然沒有驅逐境內固安軍的能力,但是他的縣城裡子到也過得平靜,他手下哪百十來個兵痞、幾十個衙役,固安軍本懶得理他,不過平靜的子還是被勝保的到來給打亂了。勝保大軍剛進入永清的時候,其實也平靜,他們在距離固安軍二三十里的地方待著,沒有任何的舉動。王知縣開始還以為只是多了個友好睦鄰呢!但勝保可完全沒有固安軍友好,他們不敢對固安軍方向做任何動作,對永清的百姓他們可什麼都敢幹。勝保大軍入境永清三天,永清一半的鄉民跑到了固安軍那邊,而且還出現了不少鄉紳奉固安軍為正統官軍。至於沒跑到固安軍那邊的另一半鄉民,三成是往其他方向跑了,另外七成全被勝保所部給禍害死了。
勝保大軍幾乎把永清的鄉下搞成了無人區,身為永清父母官的王知縣自然不能不聞不問。仗著都是朝廷命官,王知縣帶著厚禮去求勝保了,希望勝保能夠約束部下,不要再禍害百姓,給永清留條活路。王知縣本以為勝保算拒絕,也最多是把他轟出來,哪成想勝保直接把他給抓了,還說他失身從賊,有汙臣節。然後勝保大軍便置對面的固安軍於不顧,全師殺入了永清縣城,幾乎把永清給屠了。事後勝保得意洋洋的編了一個他收復永清的奏摺,還讓王知縣簽字署名。
看了內容之後王知縣差點沒氣死,勝保所謂的收復永清,實際是把永清從王知縣手裡搶走了。而且永清冤枉的很,王知縣是心向朝廷的,所以他沒少支持勝保軍資,永清也本沒對勝保設防。勝保的斬首七百,則全是王知縣堂下的衙役和城內的壯百姓。王知縣最不能忍的是勝保誣衊他歸順了固安軍,他可真心是個忠臣,在距離固安不到五十里的地方堅守朝廷的旗幟,他容易嘛!王知縣還等著朝廷的封贈褒獎呢!怎麼能讓勝保一句話給打成反賊。但是勝保有兵啊!刀架在脖子,王知縣想不籤也不行。
有了奏摺之後,勝保開始在永清城裡花天酒地的玩樂,把王知縣給扔一邊不管了。王知縣得了自由,卻已經無處可去,他的衙門被勝保給佔了。永清城裡也沒法呆,勝保麾下的亂兵滿大街的燒殺搶掠,王大人現在可是“叛臣”被他一時“義憤”給宰了不划算了。
暫到城外謀生的王知縣,在城外遇到了衙門裡僥倖逃得命的老僕人,然後王知縣便知道了他家人的情況。他的八十老母被亂兵踢死了,三歲的小兒子給扔井裡了,夫人和女兒則都被亂兵給搶走了,是不是被禍害死了,已經不得而知。王知縣牙都快咬碎了,恨不得馬去找勝保拼命,但他也知道去拼命除了一死,他什麼也改變不了。所以這個很有智慧的讀書人,二話不說跑了。又是化妝,又是潛行,終於讓這個滿心仇恨的人逃到了寶坻,把滿心的悲憤都化作了一份斑駁的血書。王知縣自問是忠心於朝廷的,他這樣的忠臣受到了這樣欺凌,他希望朝廷為他做主。至於永清那些無辜的百姓,他們的冤屈,只能借王大人的東風了。
王知縣能逃出永清,完全是因為勝保大意了。在勝保的眼裡王知縣是個淪陷區邊緣的芝麻官,而且他自己已經在承認降敵的奏摺簽字了,朝廷自然會處置他,本不勞自己動手。他本沒想到王知縣會跑,因為奏摺已經奏,王知縣這個時候跑是畏罪潛逃,更會坐實他的罪名。勝保哪裡知道,王知縣雖然混的不咋的,可人家也是兩榜進士,京裡也有能說的話的朋友。
兩宮太后、奕欣和武大臣們,還沒有消化這份信息量巨大的血書,更狠的來了。王知縣進京了,大批的言官陪著他聚集到了午門外,開始嚎哭請願,要求朝廷嚴懲勝保。這下可鬧大了,別說滿朝武,連京裡的販夫走卒都知道了這破事。
奕欣召集親信密議了一夜,能出點好主意的祥被果興阿抓走了,桂良等人吱吱唔唔的也沒有主見,寶鋆到是想嚴懲勝保,可惜拿不出後續的方案。所以因為奕欣靈魂深處的懦弱,奕欣做出了一個無錯誤的決定——支撐勝保。被咸豐打壓了十年,奕欣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六阿哥了,他變得謹小慎微,變得畏懼皇權。為了保住他來之不易的皇權,他必須打敗果興阿,他必須依靠那些驕橫的武將們。所以他不敢處置勝保,他畏懼一旦失去勝保之後的局勢。
奕欣定計之後,又和兩宮半天商量了半天,朝廷終於有了結論,當然也是奕欣的那個結論。軍機處明發諭批駁了十七名言官的參劾,而且把王知縣給抓了起來。王子語是自己在勝保的奏摺署了名的,現在是反口,他又沒有證據證明自己所說的話,朝廷自然不會採信他的話。而勝保則有大批部下當證人,能夠證明王知縣降敵,所以朝廷相信勝保。至於永清城的慘狀,則是無惡不作的固安軍肆意禍害百姓的結果。朝廷最終的結論,王知縣是一個叛臣,王知縣在誣告勝保,勝保則是為國征戰勞苦功高的統帥。
刑部給王知縣定了一個“叛國投敵,誣陷功臣”的罪名,擬充軍烏魯木齊。已經很虧心了,奕欣和兩宮當然同意了這個處罰,但是勝保不同意。勝保叫起了撞天屈,一連了三封奏摺,聲稱要和王知縣對質,其實只有一個意思,要朝廷處死王知縣。兩宮和奕欣都非常氣憤勝保的跋扈,不過形勢人強,已經到了這一步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把王知縣改判斬立決。
王知縣出紅差的時候,從大牢一直哭到了菜市口,一路是不停的喊冤,同時也為自己的家屬和永清的百姓叫屈。不少下級官員都去給王知縣送了行,沿途看熱鬧的百姓,也不那麼興高采烈了。王知縣死的當天下午,茶館裡開了新書——“憨知縣萬言申民冤,王大人血濺菜市口”厚道的說書人,忽略了王知縣的家屬,把王知縣塑造成了一個為民請命的烈士。不止百姓們開始自發的悼念這個為民請命的好官,連旗人們也開始氣憤朝廷偏袒勝保。
奕欣以為他只是為大局犧牲了一個王知縣,卻不知道他這樣做會起多大的波瀾。王知縣死的第二天,武清易幟。武清知縣韓秉忠,聽說鄰居王子語血濺菜市口之後,當即找人做了固安軍的八星捧旗,高懸在了武清的城頭。因為大清好沒有自己的國旗,是城頭有幾面裝飾質的龍旗,所以韓知縣的易幟,是掛八星捧旗而已。但韓知縣可不只是掛旗幟,他還親入固安軍軍營,力邀畢雲濤率部入城,維護武清太平。固安軍進入武清縣城的時候,找到了點人民子弟兵的覺,不僅百姓們歡呼接,鄉紳們還進獻了大批的物資勞軍。
本來很有古典武將神的畢雲濤,瞬間找到了興武將的覺。在城門口申明瞭固安軍的軍紀,而且向武清的父老做出了承諾,固安軍所部有違反軍紀之人,隨親亦斬。畢雲濤的情緒可以理解,但是固安軍的軍法可是時緊時鬆,尤其是他的步兵一團,連屠城的事都幹過,現在出來打仗,士兵們難免有點小動作。所以雖然畢雲濤一再強調軍紀,入城的第二天還是出事了。一個固安旗籍出身的排長,調戲了一個賣梨的小媳婦,情節不算嚴重,是摸了兩把,但是大庭廣眾之下,質有點惡劣。
畢雲濤還滿腦袋都是岳家軍、楊家將呢,出了這麼檔子事,當即火冒三丈,一句“按陣亡算”要了排長的命。行刑隊把人都斃了,畢雲濤才想起來看看犯事的是誰,看見屍體之後,畢雲濤趴地開始哭。這個排長在荒村時代是他的老部下,更給他當過親兵,兩人同吃同住了好一陣子,情不是一般的深。畢雲濤也是剛才在氣頭,沒問清楚是誰,不然打幾軍意思意思算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畢雲濤抱著屍體在大街嚎了好一會,把兩人以往的崢嶸歲月好一頓追憶,哭得固安軍好多老人都跟著落淚。武清的韓知縣等人急忙過來解勸,同時又頌揚了畢雲濤的執法如山。畢雲濤雖然心疼,但是被架在愛民如子的位置下不來了,只能讓把排長的屍體傳閱各營,宣示了無論親疏嚴格執法的決心。
武清的人民是歡樂了,但可有很多人不高興。固安籍的旗人,可是不是一兩個人,他們是一個軍官群體,大部分人都沾親帶故。畢雲濤為這麼點小事殺固安籍旗人立威,他們怎麼可能這麼算了。雖然沒有賽尚阿、豐升阿、慕順這一等級的大人物出面,但也有十好幾個固安籍的軍官把畢雲濤給告到了果興阿面前,要果興阿給固安籍旗人做主。果興阿名義可是固安旗人的主人,部落小弟受了欺負,果興阿這個酋長,必須出來說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