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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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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置信地走過去,看著握緊拳頭、充滿暴戾之氣的盛士-正對著倒地的男人怒目而視,她抖著嗓子,指著那從天而降的禍首——“盛士——你發什麼酒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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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scn***“我已經跟你道歉了,你別再哭了!”她蜷在車座上,抱著小腿,整張臉埋在兩膝之間,發出嗚嗚幼犬般的悲嗚聲。

“你電話接得慢,事情也沒說清楚,又是氣、又是尖叫,我以為他對你——”他懊喪地捶了一下方向盤。

“我動手打他是不對,可誰叫他光著上身來開門,任誰都會以為你們正在洗鴛鴦浴啊!”

“而且水管我也替他修好了,沒讓他家裡氾濫成災,這樣還不能將功贖罪嗎?”他嘆了口氣,閉著眼靠在椅背上。

“不然這一次他家裡裝修,我叫底下的設計師只收他一半的設計費可以了吧?”

“霏霏?”見她不應不答,他推推她,“霏霏?別哭了!”軟言相勸的效果似乎不佳,他伸手扳過她的身子,使勁托起她的下巴,對著髮絲、淚水粘糊成一片的小臉慨然道:“如果你怕他誤會,我可以親自向他解釋,我們之間本沒有——”

“別說了!”她著發冷的手臂,暫停哭泣。

“不會有以後了。”

“什麼?”她的眼神渙散,彷若深受打擊。

“再說一遍?”她全身分不清是因絕望還是溼冷的衣裳而顫抖著,她扁扁嘴,淚又轉眼盈眶,咬了一下,冷不防地投進他懷裡,兩手環住他的頸項。

“不會有以後了…我沒辦法…我真的沒辦法…我不想在有生之年…都要替他…打蟑螂…我其實也會怕啊…”他怔住了,好半天會意過來後,揚起了薄,一手輕輕拍撫著她的背,低柔的哄著,“我知道,我知道,我們回家吧!”笑意在月光中閃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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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scn***星期五,晨曦明亮的一天,接近週末夜,總是會使人步調輕鬆明快些;然而,她的情緒還未全部釋然,胃口只恢復了一半。

她有一搭、沒一搭的吃著早點,不介意老人時時窺探的動作,將只咬了幾口的營養三明治推到盛士-面前,“你吃吧,我吃不下了。”男人眼光沒有離開報紙,隨手往桌上摸到了三明治,逕自放進嘴裡大嚼;老人閃閃凹陷的小眼,訝然地停下食粥的動作。

自從幾天前小兩口全身溼透的返家之後,盛士-與李宛霏的互動悄悄起了變化了。盛士-的盛氣凌人消弭許多,兩人針鋒相對的情形幾乎也消失了,他們帶著自己也察覺不出的默契,經常一個簡單的手勢或眼神就能知悉對方下一個行動,在大宅內過著調適良好的婚姻生活。這不是她預想中的情形,其中必有不為人知的原因,潛伏在臺面下。

老人抿抿乾癟的,觀察了兩人好一會,忽然放下湯匙道:“宛霏,今天別去上班了,陪我到醫院一趟。”

“唔?”她咳了一下,將嘴裡的牛下,彷彿才剛從睡夢中清醒的眨著濛的眼。

“我今天——得和副理到客戶那兒一趟,沒辦法——”伸手在桌底下扯扯盛士-的褲管。

他合上報紙,笑著幫腔道:“是啊,姨婆,她得出差,沒法陪您去——”

“你的公司少了她倒不了!”老人陰鷙地笑。

“準備一下,我和醫生約好了十點鐘看診。”張嫂將輪椅推往客廳,留下面面相觀的兩人。

“就去一次吧!看完了叫小劉送你到公司來,不必待在家裡。”他低聲道。

“不是我不願去,可我老覺得怪怪的!”她翹著嘴。

“沒事的,你不也陪她去了幾次了?”他捏捏她滑膩的腮幫子,動作一出,才驚覺親膩,她卻側趴在桌上,不以為忤的看著他。

他偏過臉,折迭好報紙,稍稍撫平微亂的心跳。

“我先走了,下午見。”她目光跟隨著他的背影,沒來由的失了安全,站起來,瞥見他留在座位上的黑隨身提包,她抓起就直奔庭院,遠遠的看見他開了車門,坐進去,發動。

“喂——”她飛快地趕到車旁。

“等一下!”他按下車窗,看著因奔跑而呼急促的她,笑了。

“離開一下都不行,想念我了?”他只是貧嘴,開她玩笑的,她卻一僵,忘了回應,兩人就這麼對峙著,直到他身邊的手機響了,她一回神,順勢將提包給他,“你忘了帶了。”她轉身不再說再見,一種難言的沉悶盤在口。

在陪侍老人的路程,她一路無言,只怔怔地瞧著車窗外。

“你今天話少了,臉也不好看,不是怪我不讓你陪那小子到公司去吧?”老人閉上眼,任張嫂在腿上按摩捏。

“我沒事,姨婆別多心,是昨晚沒睡好。”她了一口氣,振作起神,以免老人再逮她的小辮子。

但她還是恍神了,不管是停車、推著老人輪椅前進、進入醫院地下室電梯,或跟著上樓,她都毫無意見的跟隨眾人的腳步,最後,和一群女人坐在候診間外的等待椅上,等著時光逝。

“四號何宛霏?進來!”護士從診察室探出頭叫號。

她倏地從呆滯中驚醒,不解的望著護士。

“叫你名字了,還不進去?”老人抬眼,揮揮手。

“姨婆,搞錯了吧!我看什麼病?我本沒掛號啊!”她驚疑不已。

“我三天前幫你掛了號。何大夫是這間醫院婦產科的第一把椅,你讓他用儀器徹底幫你檢查看看身子有沒有病。你看你喝了中藥還是這麼瘦,我看可能有問題,去吧!”

“婦產科?”她這個視而不見的傻子終於看到前方橫牌上的三個大字了。

“姨婆,我不能去!”她拼命的搖頭,自己竟毫無所覺的上了老人的當。

“不去?為什麼?你都二十好幾了,婚也結了,害什麼臊!”老人沉下臉。

護士盼不到病人回應,便叫起下一號。她慌張的伏在老人腿上,小聲地道:“姨婆,拜託,我不能進去,您別我!”她怎能大方的讓個陌生男人檢查身體!萬一穿幫了,戲還唱得下去嗎?

“我老了,叫不動你了,你們都巴不得我死,不把我放在眼裡了。好,不去是吧?張嫂,我們走!”老人閉上眼,不再看她。

“總有人叫得動你,你鄉下的爸爸很久沒上臺北了吧?這種事要煩勞他老人家你也於心不忍吧?你大哥那楝透天厝蓋了一半了,不知道還蓋不蓋得下去,到時候——”

“姨婆——”她脹紅了一張臉,扭捏著手指道:“我們結婚還不到半年,不必急於一時吧。順其自然不好嗎?”她希望能僥倖地死裡逃生。

“嗯,你是指順其自然的等我歸天,到時生不生就由你們了吧?”老人冷哼,勾勾手指示意張嫂將她推離此地。

她慌忙追上去,擋住老人。

“姨婆,別讓我爸爸上臺北,我說就是了。”老人眼皮一掀,厲眼發出詢問,面孔冷而嚴峻。

她沉默了許久,不敢直視老人,也無暇思及後果,在老人變臉前,她終於清晰、小聲的道出,“對不起,我和士-,本沒有同過。”她等著炸彈爆發,等著被嚴詞數落,等著所有的懲處降臨。

但是,一分一秒過去了,結果什、麼、都、沒、有?!

她壯起膽子,偷偷瞟老人一眼——她沒看錯吧?老人在笑,且笑得得意極了,毫無慍,彷佛一切均在她的掌握之中。

“終於說了吧!”笑容隱去,恢復冷淡。

“回去吧!懊怎麼做,你心裡有數。兩個兔崽子,騙得了我嗎?”不知是否是醫院的空調太強,她泛起了陣陣寒意,隔著幾步遠走在後頭一會,她趕緊拿出手機,按下快撥鍵。

“盛士-,我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