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兇手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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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光線中,沙頓博士的圓頂屋出現了。沙頓博士的體佔滿了影象中央,看起來支離破碎,十分恐怖。
朱里爾看著,眼珠子都鼓出來了。
“我知道局長不是一個會殺人的人。”貝萊開口:“這一點我不需要你來告訴我,丹尼爾。要是我早點想通,我早就把案子解決了。而事實上,我不過是在一個小時之前才想通的。我在無意之中提到你曾經對班特萊的隱形眼鏡好奇,突然之間,我想通了答案就是你,局長。我想到你的近視眼和你的眼鏡,這就是答案的關鍵。我猜他們外世界大概沒有近視眼吧,否則他們可能早就找到答案了。所以請問你,局長,你是在什麼時候摔破眼鏡的?”
“你是什麼意思?”朱里爾道。
貝萊說:“當你第一次找我,跟我談這個案子時,你說你在太空城摔破了眼鏡。我以為你是在聽到謀殺案發生時一下子動得把眼鏡摔破了。然而你並沒有這樣講,我也沒有理由如此假設。事實上,如果你在進入太空城時就帶著滿腦子的犯罪意念,那麼你在動手殺人之前早就緊張得足以把眼鏡摔破了。我說得對不對?事實上就是如此,對嗎?”r·丹尼爾嘴:“我不明白你這些話的主題是什麼,伊利亞夥伴。”貝萊心想:我只能再做十分鐘的伊利亞夥伴了。快!快說!快想!他一面說一面調整沙頓的圓頂屋景象。他笨拙地把它擴大,因為全身緊張,他的手指甲有點不太穩定。跟前的體隨著畫面的一收一放緩緩擴大、增長、加寬,逐漸近。
貝萊幾乎已經聞到體焦臭的氣味了。沙頓博士的頭部、肩膀還有一截胳臂亂七八糟橫陳在那兒,底下是一條焦黑的脊椎殘骸,連著部以及腿雙,而燒糊的肋骨則從脊椎上面突出來。
貝萊以眼角瞥了朱里爾一眼。朱里爾已經閉上眼睛,一副想吐的樣子。貝萊自己也很想吐,但他必須睜大眼睛看個清楚。他慢慢轉動影象傳送的控制開關,立體畫面旋轉起來,體四周的地面呈現在連續的四分圓上。他的指甲滑了一下,畫面上的地面突然歪斜,並且伸展開來,最後地面和體都模糊一團,超出了傳送器的析象能力範圍。貝萊把畫面收小,讓體從畫面上滑開。
他仍然在說話。他必須要說話。在他找到他要找的東西以前,他不能停下來。如果他找不到那個東西,那他剛才所說的話都算是白說了。甚至比白說還糟糕。他的心在怦怦跳,他的腦袋在發脹。
“局長沒辦法故意殺人。這是事實!但必須是‘故意’!如果換作意外呢?任何人都可能在意外中殺人。其實局長並不是去太空城殺沙頓博士。他是去殺你的,丹尼爾,你!他的腦波解析資料有沒有說他無法破壞一部機器?那可不是謀殺,而是破壞。他是個中佔主義分子,而且是最狂熱的中古主義分子。他跟沙頓博士一起工作,他知道把你設計出來是為了達成什麼目的,丹尼爾。他害怕這目的可能會達成,地球人終將被迫放棄地球。所以他決定摧毀你,丹尼爾。你是你這一型的機器人當中唯一已經制造完成的,以他的看法,藉由摧毀你可以展示地球的中古主義者決心有多大,如此可以讓外世界人到氣餒。他知道,外世界當中主張徹底結束太空城計晝的輿論壓力是很大的。沙頓博士一定曾經跟他討論過這件事。而他認為,摧毀你可以產生最後的助力,促使太空城計劃更早結束。我並不是說,他有這種想法就代表他有興趣親自下手,丹尼爾。我猜,要不是因為你長得太像人類,像得使r·山米這種製濫造的機器人分辨不出真假,他一定會派r·山米去殺你。r·山米因為第一法則無法殺人,而他分辨不出你是真人還是假人。而且,要不是因為局長自己是唯一一個可以隨時進入太空城的人,他一定會叫別人去做這件事。現在,我再組合一下局長的計劃可能會是什麼樣子。我承認我只是在猜想,不過我認為我猜得已經八九不離十了。那天,他已經跟沙頓博士約好了見面時間,但他卻故意早到,恐怕黎明就到了。我猜沙頓博士這時候還在睡覺,但是你,丹尼爾,你是醒著的。順便提一下,我猜你是跟沙頓博士住在一起,丹尼爾。”這個機器人點點頭:“你猜對了,伊利亞夥伴。”
“那我就繼續說下去吧。”貝萊道;“依計劃,你會走到圓頂屋門口,部或頭部捱上一記爆破,然後報銷了帳。局長會迅速離開,穿過太空城黎明的無人街道,與等在某處的r·山米碰頭。他會把還給r·山米,然後再慢慢走到沙頓博士的圓頂屋那兒。如果有必要的話,他會親自‘發現’屍體,不過,他會寧願讓別人去發現。要是有人問他為什麼來得這麼早,我想他可能會說,他是來告訴沙頓博士有關中佔主義分子準備攻擊太空城的傳聞,要太空城嚴密防範,以免外世界人與地球公開發生衝突。剛好呢,跟前就有一個被摧毀的機器人可以讓他的話更加可信。
“局長,如果有人問你,你進入太空城後怎麼會這麼久才到沙頓博士家呢,你可以說讓我想一下你看見一個人偷偷摸摸走過街道,朝空曠的鄉間跑去。
你追了一陣子。這麼一來,也可以把他們引到錯誤的追查路線上。至於r·山米,沒有人會注意他。城市外面的蔬果農場多的是機器人。
“我說的有多接近事實,局長?”朱里爾扭動身體“我沒有——”
“對,”貝萊打斷他:“你沒有殺害丹尼爾。他就在這裡,而且從他進入城市以後,你一直無法直視他,也無法叫他的名字、跟他說話。現在,你看著他吧,局長。”朱里爾沒辦法看丹尼爾。他伸出顫抖的手矇住臉。
貝萊的手也不停顫抖,抖得差點掉傳送器他找到了,找到他要找的東西了!
現在,影象集中在沙頓博士的圓頂屋大門上。門是開著的:門板沿著金屬軌槽滑進牆內凹處。就在亮晃晃的金屬軌槽裡面。就在那裡!在那裡…清清楚楚,那點亮光!
“我告訴你怎麼回事吧。”貝萊說:“當你摔破眼鏡的時候,你就站在圓頂屋前面。你一定很緊張,我看過你緊張的樣子。你一緊張就會把眼鏡拿下來攘。當時你也是這麼做。然而你的手在發抖,抖得連眼鏡都拿不穩。眼鏡掉到地上,也許還被你踩了一腳。總之,眼鏡破了。這時房間剛好打開,一個長得像丹尼爾的人面對著你。你朝他了一槍,匆匆撿起破碎的眼鏡跑開。發現屍體的人並不是你,而是他們。當他們來找你時,你才知道你殺死的不是丹尼爾,而是提早起的沙頓博士。沙頓博士的運氣太壞了,他據自己的外形塑造了丹尼爾,然而你卻因為緊張得摔破眼鏡,本看不出他們誰是誰。如果你要實質的證據,那就是證據!”沙頓博士的圓頂屋在抖動,貝萊小心翼翼地把傳送器放在桌上,用手緊壓住它。
朱里爾的臉因為恐懼而扭曲了,貝萊的臉也緊張得變了形。r·丹尼爾看起來則無動於衷。
貝萊伸手一指。
“那裡,在門板滑動軌槽裡有些發亮的東西,那是什麼,丹尼爾?”
“兩小片玻璃,”這個機器人面無表情地說:“對我們而言毫無意義。”
“現在有意義了。那是凹透鏡的碎片。把它們的析光測定一下,再跟安德比局長現在戴的眼鏡比對。別砸碎了,局長!”貝萊撲上去搶下朱里爾手裡的眼鏡。他著氣,把眼鏡給r·丹尼爾“我想,這足以證明,局長抵達圓頂屋的時間比你們所想的要早一點。”
“我完全相信了。”r·丹尼爾說;“我現在知道,局長的腦波解析讓我上了大當。恭喜你,伊利亞夥伴。”貝萊的手錶剛好是二十四點正。新的一天開始了。
朱里爾的頭緩緩垂下,埋在臂彎裡。他說話了,但卻是一連串含糊不清的悲咽聲。
“我錯了,錯了。我從來沒有想要殺他…”他說著突然滑下座椅,倒在地板上,令人措手不及。
r·丹尼爾馬上跳過去。
“你傷害他了,伊利亞。真是糟糕。”
“他沒死吧?”
“沒有。不過失去知覺了。”
“他會清醒過來的。我想他是受不了了。我非這麼做不可,丹尼爾,我必須這麼做。我手上沒有具法律效力的證據,只有推斷。所以我必須不斷困擾他,一點一點將事實說出來,希望他會崩潰。他終於崩潰了,丹尼爾。你聽到他招認了,對不對?”
“對。”
“我已經說過了,這將有利於太空城的計劃,因為等一下,他醒了。”朱里爾呻著,眼皮動了動,然後睜開眼睛,無言地望著眼前這兩個人。
“局長,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貝萊問。
朱里爾無力地點頭。
“好。聽我說,現在外世界人所掛心的、急著要做的,並不是懲罰你。如果你跟他們合作”
“什麼?你說什麼?”朱里爾眼裡出現了希望的光芒。
“你一定是紐約中古主義組織中的大人物,甚至還可能是整個地球組織的重要人物。你想辦法讓那些人贊成向太空殖民。你應該看得出來說服他們的關鍵在哪裡,對吧?我們可以迴歸土地,不過這要在別的星球上才辦得到。”
“我不懂。”朱里爾喃喃道。
“這就是外世界人的目標。而且上帝請幫助我吧現在我所追求的目標也是這個了,這是我跟法斯托夫博士聊天聊出來的結果。他們最希望達成的目標就是這個。他們不斷冒著死亡的危險來到地球,甚至停留在這兒,目的就是為了這個。如果沙頓博士的死亡可以讓你由中古主義耆轉變為贊成向銀河系殖民,那麼,他們也許會認為這是一種值得的犧牲。現在你瞭解了嗎?”
“伊利亞說得非常對。”r·丹尼爾接著說:“幫助我們,局長,我們會既往不究。現在我是代表法斯托夫博士和我們的人民在跟你說話。當然,我們掌握了你犯罪的事實,如果你只是暫時同意幫助我們,過一陣子卻又背叛的話,我們永遠都可以拿這件事來牽制你。我也希望你明白,我並不願意這麼說。”
“我不會受到懲罰嗎?”
“只要你幫助我們,就不會受罰。”朱里爾熱淚盈眶:“我願意。這是意外事件,你們要跟他們解釋清楚。全是意外。我只是做了我認為對的事。”貝萊說:“如果你幫助我們,你做的事就對了。殖民太空是拯救地球唯一可能的辦法。假如你不持偏見,你會明白這個道理的。要是你仍然不明白,那就跟法斯托夫博士談談好了。現在,你可以幫的忙就是把r·山米這件事壓下去。你可以把它說成是意外事件或什麼的,把它結束掉。”貝萊站起來。
“還有,記住,我不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局長。除掉我就會毀了你自己。整個太空城都知道這件事了。你明白這個道理吧?”
“不必多說了,伊利亞。”r·丹尼爾道:“他是很誠懇的,他會幫忙。從他的腦波解析資料看來,這一點毫無疑問。”
“好,那麼我要回家了。我要去看潔西和班特萊,回到我原來的生活。我要睡覺丹尼爾,太空城撤走以後,你會留在地球上嗎?”
“我還沒有接到通知。”r·丹尼爾回道“你為什麼問我這個?”貝萊咬咬嘴,停了一會兒。
“我從沒有想到自己會對哪個人像對你這樣子講話,丹尼爾,但是我信賴你。我甚至敬佩你。我年齡太大,已經無法離開地球了,不過,等殖民訓練中心成立以後,我還有班特萊。也許,如果有一天,班特萊和你,你們一起…”
“也許吧。”r·丹尼爾面無表情。
這個機器人轉向朱里爾·安德比。朱里爾正望著他們,軟弱鬆垮的臉上逐漸現出某種生機。
丹尼爾說:“朱里爾朋友,我一直在試圖瞭解伊利亞曾經對我說過的一些話。也許我正開始明白了,因為我似乎突然瞭解到,與其毀滅不該有的惡行,也就是說,與其毀滅你們所謂的惡,還不如將這種惡轉變成你們所謂的善良。”他猶豫著,然後,他幾乎像是對自己所說的話到很訝異似的“去吧,從此不要再犯罪了。”貝萊突然笑起來,他握住r·丹尼爾的手肘,兩人相偕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