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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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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葵在後溪醫院同樣沒有查到高純死亡證明的底檔,負責醫療檔案的工作人員查都沒查就答覆金葵,後溪醫院肯定沒有收治過這個病人,因為醫院這一兩個月來,沒有一例死亡的病症,所以你肯定搞錯了地方。

金葵把公安抬了出來:"這個病人的家屬在辦理戶口註銷的手續時,派出所核查過他的死亡證明,那份證明就是從你們這裡開出去的,派出所都有記錄,不然這麼遠的地方我怎麼會找到這來?"這事看來有點大了,金葵言之鑿鑿,工作人員不敢疏忽,帶她去見了一位領導。領導昕她講了來龍去脈一一病人沒死,還在北京活著,可忽然有人拿了後溪醫院開具的死亡證明去註銷戶口、辦房產過戶…領導昕完,先是表示這死亡證明不可能是從後溪醫院開出來的,沒在我們醫院治療的病人,我們是不可能開任何證明的,後又表示他可以再查一查,等查清楚了會給金葵一個答覆。

此行似乎無功而返,從後溪回城的路上,金葵有些沮喪。山區的公共汽車速度很慢,在崎嶇的山路上緩緩動。窗外空有山林落的輝煌壯麗,金葵卻一路低頭苦思冥想。

據公安派出所的記錄,死亡證明的開具單位就是後溪醫院,而後溪醫院卻查元此事查無此人…這不由讓金葵猛省,就憑查無此事的本身,她似乎就可以向警方報案了。

於是金葵回城後沒有回家,儘管天已經黑了,但她還是直接去了早上去過的那家派出所,正式提出報案。派出所記下了她對整個事件前因後果的敘述,並且再次當著她的面核對了高純戶口註銷時的有關記錄,記錄上死亡證明的開具單位,確實是雲朗後溪醫院元誤。金葵也被允許看了那份記錄,撞入眼簾的並不是後溪醫院這幾個當然的字眼,而是下角潦草書寫的一個陌生人名:莫風雲——就是開具死亡證明的那個醫生。

公安做了筆錄,表示將予調查,讓金葵回家去等,想起什麼新的情況可以及時聯繫,及時補充…但金葵不走,她說這事我真的不能再等,你們打算怎麼調查,查清這事要等多久?公安當然搞不懂金葵為什麼不能再等,公事公辦地解釋說:北京市公安局今天也來電話問情況了,這事下一步怎麼查,是由我們立案還是由北京方面立案,還要再協調一下。這種事表面看很簡單,真要查實可不是一之功。你急、也沒用。

金葵怎能不急,但警察說的沒錯,她急也沒用。她只能快快離開,只能回家去等。她知道,這事對公安局來說,是小案子,偽造公文印章罪以刑法論及,並非十惡不赦。公安不可能投入太多警力,以繼夜替她找出那個冒名頂替的女人,這種事調查個三月五月,也是正常的。但從派出所回到家的這一夜,金葵還是夜不能寐,她想她不能這樣等下去,高純一天被假相矇蔽,她就一天痛不生。

所以,第二天清晨起,她又獨自去了後溪。後溪的那份山清水秀,在她眼裡卻是藏汙納垢。她這次沒有去找醫院的頭頭,也沒看去找管理檔案的機構,她直接去門診指名道姓,說有事要找莫風雲醫生。先在過道上問了兩個護士,都說莫醫生不在,後又問了門口的一個傳達,才知道莫醫生是急診室的,是上夜班的。金葵給家裡打了電話,告訴母親她在後溪辦事呢,今天可能回不去了。然後就在後溪等到天黑,等到急診室夜班的大夫都來了,才進去要找莫醫生。急診室這天值班的大夫是個男的,答覆金葵莫醫生不在,你找莫醫生有什麼事嗎?金葵說我是莫醫生朋友的朋友,莫醫生的朋友託我找莫醫生問個事情。男醫生這才說道:莫醫生回老家了,她休產假生小孩去了。金葵有點傻眼:那她老家在什麼地方?男醫生居然說得相當周詳:她回她愛人家去了,她愛人是銅源市的,在銅源市的李塘村,遠的呢。

當夜,在後溪醫院附近的一家小旅店裡,金葵一夜噩夢。夢見高純和她一起跳舞,夢見高純摔斷了胳膊,夢見高純坐在李師傅的富康車裡睡死過去,一輛呼嘯而來的十輪大卡將富康撞得粉身碎骨…她醒後餘悸不止,直到天亮起來還不斷慶幸——夢是假的,夢是反的。

一早,她沒回雲朗,而是乘長途汽車去了銅源。銅源距後溪百多公里,銅源的李塘村又離銅源市區有半的路程,金葵一整天在途中輾轉,半程平原半程山路。李塘村藏在銅源背後的牛飲山裡,離開公路徒步登山也要一個時辰,金葵進村時已是落黃昏,好在李塘村村廓不大,橡瓦相接雞犬相聞,打聽莫風雲的老公逢人便知。

莫風雲的夫家住在山坡的轉折處,房橡半暮藹蔥籠。金葵進院先看到一位年過花甲的老邁村婦,看模樣應是莫風雲的婆婆。昕金葵開口詢問莫醫生在嗎?只當是兒媳在城裡的朋友,連聲說在在在進屋坐吧,你是誰呀?金葵還未應答,人已進屋,屋裡很暗,她還沒看清從裡間移出的那張面孔,就先看見了下面凸起的肚子。

"莫醫生嗎?"她問。

面孔進入了門前的半米夕陽,眉目依然虛幻不清,口中的話語聽得出是銅源市裡的口音:"是啊,請問你是哪兒的?"金葵在省城學舞多年,又一直工作於首都北京,普通話已經可以說得字正腔圓,早聽不出雲朗本地的方言調調。"我是北京來的,來找您打昕一件事情。"莫醫生顯然有些奇怪,顯然想不到她在北京那邊,會牽連什麼事情。

"北京來的?找我打聽什麼事情?"她上下打量著金葵,金葵身形完美,容貌出眾,在這偏僻一隅的山區,從來見不到這樣標緻的女孩。而莫風雲此時的身形體態,看上去已距臨盆不久。

金葵不敢過多耽擱,漸漸暗下來的天讓她不得不有話直說:"莫醫生,您前不久是不是給一個叫高純的人開過一份死亡證明?我是高純的妹妹,我來找您是想打昕一下有關的情況。"

"高純?"莫醫生做回憶狀,但很快,點頭給予確認:"啊,好像有,你是他妹妹?"金葵把話題迅速深入:"據我知道,我哥哥好像並不是你們後溪醫院的病人,不是你們的病人,死亡證明怎麼由你們給出呢?"莫醫生大概聽出話中的質疑,回答也就不甚熱情:"啊,這事是醫院領導待下來的,是醫院領導給我的。"

"您是一個醫生,你們醫生給患者開死亡證明,總得有有據吧?"金葵話雖質疑,但態度和藹,語氣放鬆,儘量不使對方產生敵意,但她下面的話還是把莫鳳雲帶人驚恐:"而且我哥哥並沒有死,他還活著,他現在人在北京,還好好的活著。"

"什麼,你哥哥還活著?"莫鳳雲的驚訝顯然不像裝出來的,但她很快想到的是對自身的保護:"這我就不清楚了,這事是院裡辦下來的,你去找我們院裡問一下吧。"

"我去問了,院裡說證明是您開的。我只想問問您,來找您開這張證明的,是個什麼樣的人,這個人您認識嗎?"

"我不認識,證明是醫院叫開的,來的人是患者的愛人,給我們看了患者在北京的病歷,還有他們的結婚證、身份證,證件都有的,領導叫開我們就開了。"

"不是你們的病人你們也能開死亡證明嗎?"

"那要看什麼情況,這個病人在北京病了很久了,已經不行了,病歷上看得出來的。他是雲朗人,去世前要回老家看看,落葉歸嘛,死也要死在自己家裡,這情況肯定有的。結果他從北京一回雲朗就去世了。聽說他愛人和市裡衛生局的一個領導比較吧,所以就找到我們那裡開證明。具體情況你還是去問問醫院的領導吧,我只是辦辦手續,情況我不是很瞭解的。"

"他愛人叫什麼名字?來辦死亡證明的這個人,叫什麼名字?"

"好像,叫什麼葵吧,我記得名字裡好像有個葵花的葵。"金葵對面前這位重身待產的女人,幾乎有種切齒的痛恨。但她把追問的矛頭,還是牢牢指向另一個女人:"他愛人…這個叫什麼葵的長得什麼樣子,和結婚證裡的是一個人嗎?"

"應該是一個人吧,我沒有太注意看。"

"那個人多高,她臉上身上都有什麼特徵,她多大歲數,你檢查她身份證了嗎?她身份證上寫的什麼?"金葵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動,她的問題咄咄人密不透風,莫醫生步步後退,意圖往裡屋避:"這我不記得了,你去問領導吧,我不記得了。"莫風雲的婆婆聽到聲音不對,跑進屋裡來看究竟。她聽不懂兒媳與這位不速之客在說些什麼,但看得出她們面目僵持,言語不睦。這位村婦當然責無旁貸地站在了兒媳和她腹中的孫兒一邊,馬上攔住金葵大喊大叫:"咦,你幹什麼?你是哪裡來的,人家都懷了小孩子啦你不要煩啦,快走快走!"莫風雲已經避進裡屋,關門息聲,金葵還在外屋徒勞地高聲追問:"她到底是個什麼人,你們不查清楚就判我哥死刑你們想幹什麼!你出來你要跟我說清楚,那個女的認識你們哪個領導,她到底認識你們哪個領導!你們是不是收了她的錢啦,高純沒死你們憑什麼證明他死了,你們憑什麼!"金葵顯然已經不是在詢問調查,而是在發洩憤意!這一紙死亡證明讓她受盡折磨,痛不生;這一紙死亡證明讓所有人都名正言順地與她為敵,並且名正言順地致死了她的愛情!屋裡沒有回答,沒有聲音。金葵被老婆婆推出門外,又推出院子,老婆婆的喊聲高亢響亮,在氣勢上把身心瘁的金葵,完全壓住。

"你喊,你喊,我叫你喊,你把她肚子裡的小孩嚇到了我跟你拼命!你出去出去出去!你是哪裡來的狐狸跑到我們這裡來撒瘋。

院子門口已經聚集了一群鄰人,連大人帶小孩全都探頭探腦。金葵被老婆婆推出院門,院門隨即咣噹一聲牢牢關住。金葵後退一步,淚水盈目,息難平。四周被陌生的面孔團團包圍,大眼小眼上下打量,只有好奇,沒有同情,也沒有人上前探問究竟。

太陽徹底看不見了,山路朦朧,金葵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出了這個半山的小村。這個時辰的城市裡,華彩繽紛的路燈已經燃亮。

路燈燃亮的時辰,石泳與君君在一起吃了晚飯,在這家還算有點情調的餐廳裡,話題當然離不開對"美麗天使"的回顧與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