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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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裡,一群輕快的魚兒在水中暢遊,可是漁夫卻要將其捕捉。桑離輕輕鬆鬆便唱出魚兒的歡快與形勢的危急,自然的肢體語言與生動的表情幾乎就令人完全沉入那小溪邊先愉悅舒緩,再驚心動魄的一幕。
她的眼神明亮,在燈光照耀下全身都煥發出奇異的光彩,馬煜愣住了,只是呆呆地看著舞臺,屏住呼,好像唯恐打破這樣的一個夢,唯恐夢醒了,便再也見不到這個與往不同的、神采飛揚的桑離。
他怔怔地看著她,她的眼角含一點笑容,手臂微微展開,目光好像正隨著眼前一條看不見的河在運動,她的聲音俏皮,用德語唱到:“明亮的小河裡面有一條小鱒魚,快活地游來游去,像箭兒一樣。我站在小河岸旁,靜靜的朝它望,在清清的河水裡面,它遊得多歡暢…”然而漁夫來了,危及四伏,她的眼神也緊張起來:“那漁夫帶著鉤竿站在河岸旁,冷酷的看著它,想把魚兒釣上。我心裡這樣期望,只要河水清又亮,他別想把小鱒魚釣上岸…”漸漸,卻沉重而惋惜起來:“但漁夫不願久等費時光,他趕忙攪渾河水,我還來不及想,他已把小鱒魚釣上岸,我滿懷憤的心情看小鱒魚上了當…”一點點俏皮又惋惜的收尾,一個淺淡美好的微笑,她微微彎鞠躬,謝幕。
幾秒鐘沉寂後,酒吧裡響起熱烈而又秩序的掌聲。桑離想要到臺下休息,可是侍應生遞過來小紙條:請再唱一曲吧。
龍飛鳳舞的筆跡,看得出是匆促而就。桑離循侍應生指出的位置看過去,暗影裡看不清那人的面孔。不過她卻能看到舞臺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她,人們的表情很真誠,掌聲節制卻也熱烈。她想了想,點點頭,轉身走回到舞臺上,這一次,是《我住長江頭》。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李之儀在北宋年間寫下這首《卜算子》,雖沒有華麗的詞彙,卻有巧妙的構思,迴環疊韻間,一個女子的翹首以盼已躍然紙上。近千年後,一個叫黎青主的革命者為這首詞譜了曲。他是個優秀的作曲家,巧妙地借這首古代的愛情詞寄託了對殉難者的追思與對嶄新明天的嚮往。桑離深諳這首歌曲的意境,在深情中融入堅定,在哀傷中融入悲壯。
小小的舞臺上,寂靜得沒有任何多餘聲響的空間裡,只有這個女子,她用她全部的愛與力量在唱歌。她面容悲慼,然而堅定從容,她的兩隻手疊著,輕輕護在前,似在看著遠處唱:“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當最後一個音符收起,坐在前排軟沙發上的人們已經陸續站起鼓掌,桑離收回目光,看見眼前面帶讚許地看著自己的人們,突然覺得這樣的謝幕和之前自己站在盛大歌劇院裡的謝幕並沒有什麼不同。
或許舞臺不夠寬廣,或許人群不夠密集,然而,同樣真摯的掌聲告訴你——真正愛音樂、懂音樂的人是不會欺騙自己的耳朵的。且,在好的歌聲面前,也不會欺騙自己的心。
原來,能為真正愛音樂的人唱歌,並獲得他們的嘉許,那是生命中最單純的幸福,與舞臺的大小、觀眾的多少並沒有多麼本質的聯繫。
這麼簡單的道理,她卻繞了這麼大的一圈,甚至付出幾乎整個青為代價,才懂。
掌聲裡,桑離的眼眶就這樣溼潤了。
然而,還好,一切都還來得及。
因為還活著,所以,還來得及去愛,還來得及去幸福。
a-4只是,在桑離的意料之中,並沒有舒妍的出現。
下午時分,舒妍推開“你我”的門,下意識抬頭看看原本放著hellokitty的地方,看到那裡已經改放了一隻憨態可掬的加菲貓。
她徑直走向桑離習慣的座位旁,打招呼:“我可以坐在這裡麼?”桑離點點頭:“請坐。”再招呼侍應生:“給這位女士來一份曼特寧。”待侍應生走後,舒妍才開口:“桑小姐好記,我只來過一次,你都記得我喜歡喝什麼。”
“你過獎了,”桑離微微一笑:“是馬煜說起過,yoyo的媽媽喜歡曼特寧。”
“馬煜?”舒妍一愣,神情間卻有清晰的落寞:“他還會記得這個?”
“他很關心你。”桑離看著舒妍的眼睛。
“是,我從來沒有否認過,”舒妍苦笑:“雖然他不愛我,可是畢竟結了婚,親情總還是有一些的。”
“那你還要離婚?”桑離想不明白。
“我承認是我小心眼,我那麼努力,都無法抹去艾寧寧的痕跡。桑離,你覺得你可以麼?”舒妍直直地看著桑離的眼睛。
桑離略一遲疑:“你恨艾寧寧麼?或者是嫉妒、羨慕?這些情緒,你有麼?”
“怎麼可能沒有?”舒妍輕啜一口咖啡,澀澀地笑。
桑離長長地嘆口氣:“可是,你還活著。”看見舒妍微愕的表情,桑離緩緩解釋:“艾寧寧曾經是我的英語老師,三年前死於淋巴癌。馬煜還不知道,暫時我也不打算告訴她。你看,我們都活著,她卻不在了。就算馬煜愛她一輩子,她也受不到了。和一個已經無法在他身邊的人計較,是費時間的一件事。”舒妍顯然還沒有從震驚中緩過神來,桑離微笑:“舒小姐,其實你是個有勇氣的人,你敢和一個不愛自己的人結婚,生孩子,再離開,你始終都在做自己認為值得的事。我很羨慕你,因為你的生活始終向前,充滿希望。從這一點來說,你比我和馬煜都要堅強、勇敢,我們太懷舊,太捨不得過去,所以活得很累。你有想法,有承擔,你一定會找到你想要的幸福。至於我和馬煜,現在還不到你所想象的階段,不會談婚論嫁,也沒有雙宿雙棲。我們就好比兩個互相安的人,像歌裡唱的那樣,‘兩個人的微溫靠在一起就不怕寒冷’。”她笑起來:“矯情的是不是?可是,好像確實很貼切。”舒妍也笑了:“你比我想象中要聰慧、坦誠,或許我早該想到,囡囡不會無緣無故地喜歡一個人到依戀的地步。”她目光真摯地看著桑離:“我明天就要回德國了,公司裡的事務很忙,如果你不介意,囡囡就拜託你了。”
“我盡力,”桑離點頭:“有機會的話,還是多回來看看她吧,對小孩子來說,沒有什麼人比媽媽更親近。”舒妍笑起來,有些釋然也有些遺憾:“其實我只是想來看看,能讓囡囡每天掛在嘴邊的女子會是怎樣的一個人。我不介意馬煜的生活,但我介意囡囡的生活。我現在的工作太不穩定,每週有三四天都會在飛機上度過。可能是我自己太貪心了,想要愛情卻又不捨得放棄事業,現在走到這個地步,說什麼都晚了。說到底,雖然是我提出離婚,可事實上,在馬煜那裡,我早就被淘汰掉了。”她看著桑離,再自嘲地笑笑:“桑離,我很喜歡你,本來我們應該會成為很好的朋友。不過請你原諒,作為一個下堂,我暫時還做不到這麼灑脫。”桑離沒有說話,只是微笑地看著她,桑離知道,這句話,其實也是自己想要說的。
舒妍走後不久,馬煜找到店裡來,神有些擔憂:“她找過你?”桑離一邊煮咖啡一邊奇怪地看馬煜一眼:“是啊,怎麼了?”
“舒妍其實是個好的人,不過偶爾會脾氣急一點。”馬煜有點語無倫次。
桑離歪頭看看馬煜,忍不住笑:“馬先生,難道你也看肥皂劇?”
“啊?”馬煜不明所以地看看桑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