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陷入嚴重的仕途危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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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件事值,馬超然衝自己說。
意外地擁有一件玉器,馬超然心裡分外高興,對徐兆虎還有市長楊其亮,態度也好了許多。吉東方面更是高興,因為四個檢查組中,只有這個檢查組是省委副書記帶隊,可見,省委對吉東還是很重視。
如今判斷省上對一個市到底重不重視,關鍵要看省委、省府主要領導來得勤不勤,主要領導來得次數多,就證明你這兒有戲,只要你把機會把握好了,你的前程一定比別人好。徐兆虎以前就跟馬超然關係不錯,私下都說,他是馬超然這條線上的,但他覺得,他跟馬超然之間,還缺少點東西,這一次,他下決心要把最後那層隔膜捅開。只有跟領導做到心貼心,你才能真正成為他的人。
白天又是到點上視察,馬超然看了兩家企業,又檢查了下面一個縣級市的工作,然後驅車到市裡。縣級市的書記和市長非要留領導們吃飯,說市裡已安排好了。徐兆虎說不必了,馬書記時間緊,程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其實他把宴請的機會留給了葉老闆葉明泉,晚上還讓葉明泉安排了特別節目。剛一上車,葉明泉的電話就來了,告訴徐兆虎,一切都已安排妥當,就等兩位書記大駕光臨。徐兆虎笑說:“明泉啊,機會我是給你創造了,能否抓得住,就看你了。”葉明泉忙說:“謝謝徐書記,明泉一定不辜負您的厚望。”徐兆虎又簡單問了下宴會準備的情況,然後放心地合了電話。
車隊駛進吉東市,十五輛車在警車的引領下朝明泉山莊開去,徐兆虎心澎湃。葉明泉是他樹起來的典型,也是當前吉東企業界的一面旗幟,如果這次葉明泉再跟超然書記搭上關係,這面紅旗就永遠不倒了,那麼…他正想得帶勁,手機突然叫響,是墨彬打來的,問他車隊要去什麼地方?徐兆虎忙說:“去明泉山莊,晚飯安排在那裡。”墨彬說:“馬書記說要吃工作餐,你讓市裡的同志去山莊,省裡來的同志都回賓館。”
“秘書長,不可以啊,都已經安排好了。”徐兆虎緊著跟墨彬通融,墨彬這個電話實在是太意外。
墨彬一改往溫暖的口吻,冷冰冰說:“就這麼定了,我們先回賓館,你把車隊分散一下。”徐兆虎如墜霧裡,不明白哪兒做錯了,在車子裡僵了有幾秒鐘,就已看見馬超然和墨彬他們的車子已穿過什字路口,朝吉東賓館駛去。他馬上打電話給市長楊其亮,楊其亮聽了也是一驚,請示他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讓車隊分開,你我到賓館,其他同志就地解散。”十分鐘後,車子停在了吉東賓館,楊其亮跑步去了餐廳,餐廳還不知道情況呢。徐兆虎陪著笑,小心翼翼來到馬超然面前:“馬書記,這…”
“就到餐廳隨便吃點吧,越簡單越好,不要再鋪張費了。”馬超然好像並沒生徐兆虎的氣,說話的語氣很隨和,臉上也是一如既往的親切表情。徐兆虎略微鬆下一口氣,不過還是不敢大意,接著道:“餐廳沒有通知,就怕…”
“沒關係,先回房間休息一下,讓他們準備簡單點,四菜一湯,工作餐標準,半小時後我下來。”說完,也不管徐兆虎等人臉上什麼表情,自顧自地上了樓。墨彬要跟過去,馬超然說:“你陪陪他們吧,我上去洗把臉。”墨彬只好收住步子。半天,墨彬回過身來,有點怪罪地望住徐兆虎:“怎麼回事?”徐兆虎再次緊張地說:“我也不清楚,還以為秘書長知道緣由呢。”兩人臉上就都不自然起來,墨彬顯得比徐兆虎還莫名其妙,他還以為是徐兆虎他們惹惱了超然書記,現在看來不是。默站了一會,墨彬不放心地說:“到裡面看看吧,別再出不愉快來。”兩人走進去,就看見楊其亮正在衝賓館經理發火。原來好一點的包廂都坐滿了人,賓館騰不出地方。徐兆虎眉頭一蹙,將市委負責接待的副秘書長叫來,問今天用餐的都是什麼人?副秘書長說:“省物價局和省工商局各兩桌,其它是市裡部門。”
“那就讓市裡部門全撤出去!”不大工夫,幾個包房騰了出來,徐兆虎和墨彬上樓去請馬超然,走到門口,聽見馬超然正在打電話,兩人互相望了一眼,止住步子,耳朵卻像長了翅膀似的,要飛進去。徐兆虎屏聲靜息,終於聽得裡面的聲音,馬超然好像在跟別人談這次檢查的事,對方一直在講,馬超然一直在嗯,末了,馬超然說了一句:“好的,我知道了。”徐兆虎有點掃興,他還以為能聽到什麼要緊的話呢。
這天的飯吃得很壓抑,餐廳倒是按馬超然的要求,準備了四菜一湯,儘管這四菜比平時徐兆虎他們吃的一桌還要豐盛,都是一個大盤裡面拼六個小盤,比葉明泉那邊準備的也遜不到哪裡,但因為少了馬超然的笑臉,飯菜的香味也就沒了。馬超然緊繃著臉,神情比半小時前還嚴肅,一桌的人誰都不敢講話,都規規矩矩拿著筷子,馬超然夾一筷子,他們輪夾一筷子,馬超然不夾,大家都不敢夾,就那麼握著筷子,個個心事重重。
飯後,馬超然一言不發地上了樓,墨彬猶豫了一會,也上了樓。省裡來的同志一看情況不妙,全都做逃跑狀。包廂裡只剩徐兆虎和楊其亮時,兩人長長出一口氣,楊其亮說:“又不知哪兒開罪了,驚出我一身汗。”徐兆虎說:“估計不是我們開罪了他,可能另有原因。”
“但願如此吧,這兩天,我緊張得都撒不出來。”楊其亮像吐出一魚骨頭一樣吐出一句窩在心裡的話。徐兆虎望一眼楊其亮,他雖沒這麼嚴重,但因費機心機安排好的晚上的活動又泡了湯,不免有些失落:“其亮啊,這份差事,不好乾。”馬超然並不是給徐兆虎和楊其亮撒氣,他們沒有做錯什麼,他是怪墨彬。下午五點,也就是縣級市檢查完工作的時候,馬超然突然接到省紀委一位副書記的電話,這位副書記在另一個組,帶隊的是省人大一位副主任。副書記簡單跟馬超然寒喧幾句,道:“馬書記,有個情況我得向您彙報一下,不知道您那邊注意到了沒有?”馬超然問什麼情況,紀委副書記如實說:“這次下來,各組都很注意,我們這邊是一天三頓工作餐,截止今天還沒讓市縣宴請過,我問了下,其他兩個組,情況也一樣。”馬超然甚為愕然,如此重要的信息,他怎麼一點都不知道?!車上取消了宴請,馬超然還不放心,回到賓館,將電話打給另一個組的副組長,那位副組長證實了這點,說他們那邊也一樣,帶隊的黃副省長一到市裡便要求,第一不準搞接待,第二,晚上不能單獨活動,第三,不容許市裡以任何方式向檢查組成員送禮品。馬超然聽完,頓被人戲耍了一般,腦子裡那神經怎麼也緩不過勁來,一定是提前有人約定了口徑,只把他矇在鼓裡。
這事極大地刺了馬超然,吃飯的時候,他在不停地想一個問題,宋瀚林這樣做,目的到底是什麼,就算別人都清廉,他馬超然大吃大喝,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啊。難道?馬超然本能地將目光對到政研室新上任的主任餘詩倫臉上,別人都是如覆薄冰,戰戰驚驚坐在那兒,獨獨餘詩倫,照舊擺出一副我行我素的樣子,在埋頭苦吃。馬超然盯著餘詩倫望了好長一會,突然明白,宋瀚林下一步,很可能要在大吃大喝上做文章了。
晚上九點,馬超然還在想,怎麼才能把葉明泉送的禮品退回去呢?下午這兩個電話突然提醒他,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宋瀚林眼裡,宋瀚林興許就是要借這次機會,拿到他一些把柄。自己太輕率了,怎麼能收下這件禮品呢?可一看見那玉山,他又出難捨的表情,真是稀世珍寶啊,這樣的東西,踏破鐵鞋都覓不到,現在到了手,怎麼能捨得再退回去?
難啊,忍痛割愛的事,做起來真要命。
正捧著玉山獨自傷,門摁響了,馬超然慌忙將玉山藏在頭櫃裡,整整衣服,問:“誰啊?”門外響來氣壯山河的一聲:“我是退休老幹部王化忠,有事向馬書記反映。”一聽是王化忠,馬超然的臉黑下來,旋即,就又明亮,興奮地應了一聲:“是老領導啊,快請。”門開了,門外站的,不只是王化忠,還有一女人,五十歲左右,幹練,綠衣白褲,穿的也還得體,只是燈光下泛出施了薄粉的那張臉,讓人看了不舒服。
不是每個女人都適合濃妝,尤其上了年紀的女人,尤其不屬於妖冶的女人。
馬超然不認識這個女人,但還是熱情地邀他們進屋。
王化忠大大方方坐下,一副倚老賣老的樣子,馬超然說:“不知道老領導要來,失敬失敬。目光幾次掃向女人,意在探明她的身份。王化忠見狀,介紹道:“這位是吉東市原財政局長江玥同志,她也是找書記反映情況來的。”一聽江玥這個名字,馬超然心裡一動,臉上掛著笑說:“是江局長啊,早就聽說過。”江玥馬上矜持地一笑:“馬書記好,打擾馬書記了。”馬超然說不打擾,王化忠說:“馬書記就是下來體察民情的,江局長,你也大方點,現在不是扭捏的時候。”江玥臉微微一紅,看上去有點羞澀。五十歲的女人臉要是紅起來,也別有一番風味。馬超然突然覺到,這女人好像是被王化忠脅迫來的。
兩人坐定後,馬超然問:“二位有什麼情況要反映?”王化忠動地說:“我們告狀!”馬超然呵呵一笑,王化忠他以前接觸不多,對這人也不太瞭解,但就憑他今天這態度,馬超然心裡就沒有好。不過他還是臉上堆笑說:“什麼人惹老領導生氣了,看把老領導動的。”
“我要告前市委書記普天成,他在吉東一手遮天,幹下了黨紀國法不容的事。”王化忠抖著身子說。
“有這麼嚴重?”馬超然邊給二位倒水,邊笑眯眯地盯著王化忠。
“還有比這嚴重的事,他利用職權,把大型工程承包給沒有資質的自家兄弟,結果造成重大工程事故,五名民工當場被塔吊砸死。事發後他不追究肇事者的責任,反倒拿國家的錢安撫遇難者家屬,還指使蘇潤等人造假,他這是在犯罪!”
“不會吧,普秘書長哪來的弟弟,老領導一定是錯了。”馬超然故意道。
“我沒有錯,那個叫朱天彪的小包工頭,就是普天成的弟弟,是他父親跟別的女人生的。”馬超然表情微微一變:“老領導,這種話可亂講不得,天成同志的父親是老革命,老功臣。”
“老革命咋的,他兒子不是好貨,馬書記,不瞞你說,我跟國安同志剛從北京來,我們就是拼上這把老命,也要把普天成這個混進黨內的腐敗分子搞倒搞臭。”搞倒搞臭四個字,讓馬超然心裡不舒服,這話帶有文革遺風。他沒再接王化忠的話茬,將目光轉向沙發上矜持地坐著的江玥身上:“江同志請喝茶。”江玥馬上欠欠身子,一雙大眼睛撲閃了幾下:“謝謝馬書記。”
“江同志今天來,又有什麼情況?”馬超然問。
江玥本來紅著的臉越發紅了,看來,到領導面前告狀,她還不適應,或者,她有什麼壓力。馬超然發現,江玥的脯在微微起伏。
“我…”江玥不知該怎麼回答,目光求救似地望住五化忠。
“江局長,你也不用害怕,馬書記這次下來,就是專門調查吉東的腐敗的,你把自己的遭遇跟馬書記說說。”
“這個…”江玥垂下頭,半天不語,她的臉由紅轉白,繼而,又變了顏。馬超然還沒看明白,江玥突然哭出了聲,肩膀一一,身子也跟著動起來。
馬超然這才明白,這個女人會演戲,她剛才是在惑他。馬超然嘆一聲,衝王化忠說:“老領導誤會了,我這次下來,重點是檢查吉東的黨風黨紀,並不是專門來調查誰的。”
“這還不一樣?黨風黨紀就是讓普天成這些人敗壞了的,你看看,他把一個好乾部迫害成了啥樣?江局長,哭不頂用,你應該把自己所受的迫害還有普天成在你身上乾的那些勾當全講出來。”馬超然突然就生出一股厭煩,說不清的一種覺,很糟糕。這些年來,找他反映情況的人不少,告狀的也很多,但沒有哪個像王化忠這樣,慢條斯理。他抓起電話,正準備打給墨彬,江玥忽然開了口。
等江玥說完,馬超然就震驚了。
江玥說,她在財政局長位子上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普天成,普天成跟她早就有私情,兩人保持不正當關係已經有五年了。當時財政局小金庫的錢,都是普天成拿走的,一部分給了他弟弟朱天彪,另一部分,給了一個叫金嫚的女人。
江玥還說,她在獄中懷的那個孩子,就是普天成的。普天成答應過她,讓她先把事情扛起來,不論判幾年,他都會想辦法把她出來。有次普天成去監獄看望她,兩人…
這晚送走王化忠他們,已是凌晨一點,馬超然無法入睡,如果江玥說的是真,那麼,宋瀚林就是想保普天成,也保不了。就算江玥說謊,這些事也夠有關部門調查一年半載的。馬超然忽然有個想法,何不借此機會,先整整普天成?鬥不過宋瀚林,難道還鬥不過一個普天成?從普天成這裡入手,說不定就能出宋瀚林什麼事兒來。
是啊,順藤摸瓜,指不定就能摸到一大瓜。
這個想法動著他,也讓他生出一種恐懼,但他實在不能拒絕開。他想起最後跟江玥和王化忠兩人說的話:“天成同志現在是中央管的幹部,如果他真有這些問題,也該中央去查,這樣吧,我給你們提供一個地址,你們把情況如實反映到這裡去。”他給的地址是自己在北京的一個特殊關係,他在想,如果上面能從這個角度幫他一把,他在海東的位置,就有意想不到的變化了,可是,如何跟北京這個關係把內心的真實想法講出來呢?
有些事做得太明,不好,做得太暗,又達不到效果。純粹放棄不做,又不是他馬超然的格。馬超然從中央部委到海東,就是奔前程來的,他現在雖說是省委副書記,但離自己心中的目標還有一段距離。況且政治場時刻都有變數,今天你是副書記,明天你可能就什麼也不是,像孫濤副書記,原本還雄心萬丈,虎視眈眈盯著省委書記或省長的位子,一夜間,就成了正部級調研員。級別雖是上去了,但,誰都知道,那級別意味著什麼。
外面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雨,雨聲淅瀝,滴滴打在馬超然心上。馬超然來到窗前,漆黑的夜晚像厚幕一樣朝他壓來,使他本來就陰沉著的心更加陰沉。後來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自己這麼做,到底是不是在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