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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6章不長眼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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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豫道:“姐,這人開的方子怕是和他人一樣不靠譜,我看還是不用的好。”

“不,我信他。”劉綵鳳透過軒窗凝望丁壽遠去身影,痴痴說道。***出了劉府,丁壽仰天哀嘆:“這邊事是了結了。

可教老太監回心轉意,怕是難比登天,還不知戴大賓那小子究竟考得如何呢,指望落榜是沒戲了,最好排名靠後,老天保佑,讓老劉自個兒惡了他…”***紫城,東閣。一眾閣部大員正在忙碌閱卷,殿試後第三要在御前讀卷,明便是期限,他們需儘快將考卷排出三等,供皇帝欽定。老焦芳笑語晏晏,對正埋頭閱卷的李東陽道:“西涯,前幾犬子送去品評的行卷,不知空閒看了沒有?”李東陽放下手中試卷,捋髯笑道:“世兄的文章,自然百忙之中也要空一讀的。”

“西涯海內文章領袖,但不知觀如何,還請斧正一二。”焦芳笑道。

你兒子文章什麼德行你不知道嗎,大家現在忙得腳打後腦勺,哪有閒心點評你兒子的狗文章!

李東陽心中不,還是笑如風“世兄文章啟承轉合,均有法度,抑揚頓挫,字字珠璣,實乃世間第一等的好文章,何談斧正。”好話又不要錢,李東陽打算隨口應付過去,繼續低頭閱卷,焦芳卻笑道:“西涯謬讚,那請看這份試卷又是如何?”

“這是…”李東陽接過焦芳所遞試卷,只大略一看,便微微變,殿試試卷不同鄉試、會試。

只是糊名彌封,少了硃筆謄錄這一項程,讀卷官所看見的皆是考生原筆墨卷,李東陽只看字跡,已然辨出這是焦芳寶貝兒子焦黃中的考卷。

“孟陽兄薦選,自然是上佳文章,可列前茅。”李東陽顧忌焦芳面子,違心誇讚。

“可否列入一甲頭名?”焦芳還不知足。大哥,咱要點臉好吧,莫說頭名,便是歸入一甲,這三人的策問將來都要刊刻天下,這公佈出去我等的老臉還要不要啦!

當今天子自幼聰慧,幾十個名士大臣手把手教導出來的,這在御前讀卷,還不把我們罵得狗血淋頭!老李正自犯愁,一旁來了解圍之人,吏部尚書許進聽李東陽說文章上佳,立時來了興致“有好文章?閣老可否借某一觀?”李東陽巴不得把這燙手山芋推出去,二話不說遞給了許進。

“這個…勉算差強人意吧,如何能列進一甲?”許進這話已是照顧了李東陽面子,暗地裡還直皺眉,李西涯今怎地走了眼,這等文章也算佳文?焦芳臉都黑了,狠狠瞪了橫一槓的許進一眼,沉聲道:“西涯如何說?”

“這個嘛,我看便置在二甲頭名,孟陽兄以為如何?”李東陽想來狀元是肯定夠不上了,給焦黃中安排個二甲傳臚也算對得起相一場,就這還要冒著讀卷時被皇帝斥責的風險。

焦芳面不豫,不滿道:“明明是可入一甲,為何偏要歸入二等?”焦芳聲音大了些,引得東閣內眾人矚目,眼見關注人多,老焦也曉自家無理,不好多做糾纏,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焦泌陽也是科場前輩,何至不辨優劣?”許進莫名其妙。

“各家心思各家知…”李東陽不置可否,含笑捋髯。***翌早朝散後,朱厚照御駕文華殿。讀卷官自李東陽以下各持一份試卷,東西序立。

“開始吧。”朱厚照吩咐道。首輔李東陽跪在御前,朗聲讀卷,待一卷讀完,司禮監劉瑾將試卷呈於御案,隨後焦芳、王鏊依次跪讀試卷。

李東陽看著四輔楊廷和手中拿的試卷,心中打鼓,通常御前讀卷是隻讀前三名的,但若聖上有旨再讀,則須繼續讀卷,直到下旨免讀為止,御座上的這位爺是慣不走尋常路的,倘若來了興致想要繼續聽下去。

他已做好應對陛下質問為何三、四名間文章水平斷崖下跌的準備了,也許上天聽到了李閣老的祈求,朱厚照並沒有再讓後面人繼續讀卷,硃筆圈定了一甲三人名次,命其餘試卷退回東閣,二甲以下拆卷填榜,等待傳臚放榜。

***大明正德三年三月乙卯,華蓋殿。李東陽等讀卷官在御前按欽定名次,逐一拆卷。

“第一甲第一名…呂柟。”

“呂柟?”朱厚照聽這名字耳,笑對王鏊道。

“可是先生闈時因之與人起爭執的那個?”

“是他。”王鏊神難堪,赧顏道:“康翰林眼光獨具,老臣不及也。”朱厚照哈哈笑道:“會試是會試,殿試是殿試,先生不必介懷,許是那呂柟殿試時妙筆生花,文章更上層樓,也未可知。”

“陛下寬宏,老臣恩不盡。”王鏊恭聲言道。

君臣敘話之時,二、三名俱已拆榜唱名,三人名姓依次填寫在早已寫好二、三甲進士姓名的黃榜上,尚寶司少卿崔傑在榜上用印,予翰林院官。

鼓樂聲起,翰林院官捧黃榜至奉天殿等候。朱厚照也由導駕官引導,由華蓋殿來到奉天殿升座,文武百官按常朝侍立,堂下作樂,鳴鞭放炮,傳臚大禮開始。

貢士們早已在殿外丹墀兩邊拜位上排列,傳制官請旨後出奉天殿左門,在丹陛東朝西而立,執事官高舉放有黃榜的榜案來到丹墀御道上放定。傳制官高唱:“有制!”眾貢士俱都跪拜。

“戊辰年三月十五策試天下貢士,第一甲呂柟、景暘、戴大賓三人賜進士及第,第二甲焦黃中、邵銳、黃芳、劉仁、歐陽重一百一十五人賜進士出身,第三甲胡纘宗、李志學、韓守愚、張楠、羅輅二百三十一人賜同進士出身。”傳制官朗聲公佈一甲及二、三甲前五名進士名單。眾進士隨著口令俯、起、四拜。執事官舉著黃榜案出奉天門左門,將黃榜張掛於長安左門外,因著只公佈了三甲十三人姓名,眾進士隨出觀榜,另有順天府官員安排用傘蓋儀從送新科狀元歸第不提。奉天殿內,文武百官依次入班跪拜:“天開文運,賢俊登庸,禮當慶賀!”探花郎啊!戴大賓你小子考成這樣,老太監不得樂開了花,教二爺可怎麼辦!丁壽跪在丹陛中,心頭不停哀嘆…***長街之上,一行車馬施施而行,車廂裝飾華麗,挽車的俱是清一高頭駿馬,連隨行僕從也都青衣小帽,衣著考究,街邊百姓指指點點,不知是哪家王孫子弟率眾出遊。

車廂內端坐的並非世家貴胄,而是新科探花戴大賓,他適才參加過禮部恩榮賜宴,微有醉意,醺醺然正在車內閉目養神。

時來天地皆同力,此話果然不假,進士及第,權傾朝野的劉太監又招己為婿,眼看著大登科後小登科,青雲之階已然鋪就,就等著自己拾階而上,運氣來了真是擋也擋不住!戴大賓心中得意,他雖出身士林,卻並不和其他士林同窗一般。

將與權閹結好視作畏途,當今天子寓居西苑,威權盡付劉瑾,朝廷軍國重務未有不先白劉瑾而輒敢奏請者,府部大臣尚且鮮與之抗,大勢如此,他們這些新科士子能掀起多大來。士林譏嘲?哼。

而今這大明天下,誰人不曉拜劉皇帝甚過朱皇帝,那些登門求告想認劉瑾當乾爹的不知有多少,戴某人又未曾認閹作父,是那劉太監主動要將從女許配與我,那劉家女子也曾親眼得見,品學樣貌倒也出眾,娶她也不算辱沒了自己,那些所謂非議不過是求門路而不得之人的羨妒嫉恨,戴某自作嬌客,何懼人言!

想起恩榮宴時奉旨待宴的保國公對自己推崇備至,戴大賓不洋洋自得,雖在一甲之末,但呂柟、景暘已屆而立,比己年長十歲有餘“年少才高”四字當之無愧,衝朱暉那份熱絡看,想來劉府招婿的消息已然傳了出去,連堂堂公爵也以小友相稱,平禮對待,那些活該一輩子窮酸的鄙薄妄言又算得什麼呢!

眼下要緊的是回鄉處理好一樁事,則後顧之憂全無…戴大賓正沾沾自喜地盤算,忽然行進的馬車倏地一頓,他一個不防險些從座上摔下。

“梁洪,怎麼回事?”戴大賓揭簾怒喝,這幫奴才真是欠缺管教,連車都駕馭不好。

“老爺,面有車馬過來,將路阻住了。”一個胖乎乎的中年隨從匆忙趕到車前回話。

“教他們閃開!”戴大賓年少氣盛,此時藉著酒意更加張揚,做了劉瑾女婿可比大明正牌子駙馬還要威風八面,誰人這麼不開眼敢攔某的去路。梁洪那張圓臉立時糾結起來“是…丁府的馬車。”

“丁府?哪個丁府?”戴大賓酒勁還沒散,一時反應不過來。

“錦衣衛都指揮使丁大人啊,這位可不是一般人…”梁洪苦著一張老臉提醒新主人,戴大賓這班隨從都是劉瑾府上出來的,甚是清楚這位爺在劉瑾心中分量。

“丁壽?”戴大賓嘴角微微向下一撇,起身從車上跳下。

***冤家路窄?丁壽如今心裡還真有這麼個想法,好端端地在大街上都能碰見情敵,儘管這個“情敵”自己心裡都未必知道,當得有些冤枉。

“不知大金吾當面,不才失禮衝撞,萬請恕罪。”戴大賓主動步行到了丁壽車前,躬身施禮。旁邊有侍從挑起車簾,丁壽探身下車,劉綵鳳傾心自己,戴大賓又不知情,無謂遷怒,何況之前二人間也算有些往來情分。

“寅仲不必客氣,說來道左相逢,你我也是有緣,怎麼,才去禮部赴宴返程?”

“正是,不想偶遇緹帥,下人無知,擋了大人去路,還請見諒。”戴大賓躬身請罪。

丁壽才要擺手客套幾句,沒想這位探花郎回手便給了跟在身後的梁洪一個耳光“不長眼的殺才,便是急著去劉公公府上拜會,丁大人的去路也是你們能阻擋的?倘若耽誤了緹帥公事,小心你們的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