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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6章田土膏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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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可以說我們打的明軍都是衛所兵,一幫吃不上飯的農民,面黃肌瘦,體力不行,那可以試試到農田裡幾天秧子,或者到工地搬幾天磚,看先累趴下的是哪位。

而且明軍將領也不是傻子,有誰放著戰兵不帶,非領一群屯田兵出征的,連大明那些監軍公公們都知道“役佔健卒置於標下”那些需要臨戰搏命的指揮千戶們,不知道帶些真正能打的士兵參加戰鬥,是嫌自己活得長,急著給對方送人頭麼!

再則明軍也不是沒吃,宋代《武經總要》裡有駐防時平額外口糧配付“牛一頭食之,五十人可一”的記載,明代《武備志》可以看出明軍是繼承了宋朝的軍糧配給制,再則呂坤《實政錄》裡也提到明軍每十得到酒各一斤,所以不用替人心營養不良的事了。

一句話,封建軍隊的訓練強度和組織能力肯定不能和現代軍隊媲美,但也不是異想天開的宅男廢柴們可以任意蹂躪刷經驗的對象。

想想連只雞都沒殺過的現代人,開著正步面撞上排著整齊隊列,整練習武藝就琢磨怎麼用人頭立功的古代軍人,你說你知道歷史進程,你懂函數,你會解微積分,哪怕你能證明哥德巴赫猜想都沒用,九成九是被對方打出屎來。***“啪”!丁壽將記錄神機營軍士的名冊隨手丟在桌案上,捏了捏微微酸脹的眉心,抬眼掃視屋內的幾位提督營官,苦笑道:“說說吧,我的老幾位,究竟是怎麼回事?”在冊兵員僅有一萬二千有餘,其中還包括了三千多的五千下營馬軍,營軍空額比張偉、福英等人在任時猶有過之,面對自己親手挑揀出來的“夢幻”組合,丁壽有種被人當面打臉的覺。

“莖陽,可否為下官解惑?”丁壽對孫洪與戚景通還是放心的,當初既然在豹房工程和漕運上都不伸手,沒理由進了神機營就改子,唯一讓他吃不準的便是這位新晉莖陽伯了。

莫非神英得隴望蜀,得了伯爵誥劵還不知足,將那二人也拉下了水?

“稟大人,此事乃標下所為,不幹旁人之事。”戚景通誠摯言道。

神英皓首輕搖,道:“世顯莫要為老夫擔責,身為統兵總戎,老夫豈能開脫。”

“當說好,我等分勞赴功,如今你二位可沒有單獨撇開咱家的道理。”孫洪拱手“丁大人,這裡也有奴婢一份。”

“家父實有隱情,請緹帥寬宏。”神周急著為老子辯白。

“有隱情就說啊,丁某又沒有問罪之意,怎麼說大家都是營內同僚,總不好獨獨瞞著我吧!”丁壽捶著掌心,滿腹委屈。眾人相視一眼,神英率先道:“老夫蒙聖上恩典,承丁帥之情,得以出掌神機營,每誠惶誠恐,深恐枉食俸祿,碌碌無為辜負皇恩,一心想為陛下打造一支雄師勁旅。”

“蓄威昭德,人主之大權,當今陛下有意振刷兵事,身為奴婢的豈敢不盡心竭力,”孫洪喟然一嘆。

“可國朝平成既久,兵政弛,莫說早已荒廢佔役之三大營,便是京營將士也不乏被雜差所累,終歲不得入者,此等兵士名為營軍,實與田畝市井之夫無異。”戚景通接道:“況團營軍士缺額,皆是大營壯丁挑選徵用,營內餘下的多是苟且應役的老弱之軍,疲羸不能執兵習藝者甚眾,實不堪教練。”

“這些營內積弊我自知曉,不是前陣子要你們革退老病羸弱兵卒,再和兵部驗軍官會同點軍科道,比照各衛戶口文冊,細細挑揀年力壯者入營補額麼,”丁壽納悶問道:“難不成諸位只清除老弱而未勾選補納新軍?還是兵部科道有人刁難?”

“兵部那裡並無人敷衍了事,只是…”神英搖頭苦笑“大金吾有所不知,餘丁不足,清軍易而選軍難吶!”

“哦?這卻奇了,太宗文皇帝遷都之後,為居重馭輕之圖,京師置七十二衛所,官軍不下三十餘萬,畿內又置衛所五十餘,官軍也不下二十餘萬,如許軍衛,難道還選不齊神機營三萬餘的兵額?”京師治安也是錦衣衛職責所在,丁壽對護衛京畿的衛所佈置略知大概。

“大金吾明鑑,非是老夫卸責推諉,實在另有隱衷,”神英悵然嘆道:“兵政廢弛久矣,京畿衛所尺籍雖存。

而軍戶逃亡無數,這也是為何帝京宸居所在,如今士卒大減於國初之額的緣故,可憐太宗時賴以震懾四方的數十萬雄兵,早已今非昔比啦!”

“唉,如今之世,吏胥無賄不行,文書到衛,衛吏刁難。文書到司,司吏勒掯,處處須用財打點,方保無事,軍士多貧苦之家,度尚難,安能辦此,是以壯子弟自謀生計,不得收軍入矣。”孫洪搖頭慨嘆,滿是無奈。

“區區幾個胥吏,還敢刁難諸位不成?”丁壽拍案怒喝,的,真是什麼蒼蠅臭蟲都敢蹦出來噁心二爺,當詔獄裡容不下他們麼!

“些許刀筆小吏,我等自有應對處置之法,只是選卒必須徤,而後可期強兵,可堪選用之兵實不多也。”

“哦?畿內軍戶數十萬,縱是軍戶逃亡甚多,難道連不足四萬的健卒也揀選不出麼?”手下錦衣校尉所帶的市井幫閒中就不乏京畿軍餘子弟,一個個膀大圓,腦門發亮,丁壽怎麼看這些人也不像是羸弱老病的模樣,這些人留在市面上也都是治安隱患,扔進軍中回回爐,錘鍊一番未嘗不是好事。

“稟大人,年力壯者易尋,便是先時神機營內,也不乏健壯兵卒,可這些人卻不是兵之選。”戚景通叉手回道。

“為何?”丁壽劍眉一挑,輕聲問道。

“京師百業匯聚,軍餘弟男子侄等整遊走市井,沾染許多油滑惡習,便說營內原便多有富實滑之徒,京營選軍時畏懼營出征之苦,買求託情,作為不堪員數揀存本營,待逢應役之時又再託詞躲閃,終歲安閒無事,此等兵痞畏苦懼難,心口不一,對待上峰陽奉陰違,待有緊急邊情調遣,安能望其聽號令奮勇以衝虜哉?!”

“標下以為留這等人在營中終是虛應故事,徒靡糧餉,於兵無益,故而即便高大強健,亦在革除之列,這也是營伍至今未能充實之故。”

“選軍既不能以強健豐偉為憑,那依世顯之間,該當如何?”丁壽好奇。

戚景通方正堅毅的臉龐上頓時泛起幾分神采,興奮道:“標下以為,可稱強軍者需”勇“、”力“、”捷“、”技“四字齊備。

所謂勇者,指其膽、智、手、口。力者,含舉、挽、蹠。捷之有三,曰超、走、獲。技之囊五,遠、長、短、奇、騎,共十五條目,能得全部考校通過,必為優選兵。”丁壽眉頭微蹙“可否細細分說?”

“是。”戚景通躬身應和“以”捷“言之,”超“有躍起、跳躍之意,昔甘延壽投石拔距超諭羽林亭樓者,躍也。嶽武穆課將士注坡跳壕者,越也。

走者,疾行,元人試貴由赤,自河西務趨至御前,三時行一百八十里是也。獲者,接取,如慶忌走追奔獸,手接飛鳥之類是也…”望著滔滔不絕的戚景通,丁壽瞠目以對,如此選出來的兵士說是百裡挑一都不嫌過,這幾十萬戶軍餘還當真不夠他挑的,忙不迭拾起名冊重新審視,興奮地聲音發顫道:“這萬餘將士都是這般選出的?”戚景通神情頓時一黯,頹然道:“不敢欺瞞大人,有十之二三能達此些條目,便是標下萬幸。”不他媽早說,害得二爺空歡喜一場。

原來還是曲高和寡啊,丁壽失望地將名冊重又丟下。見丁壽意興闌珊,神英捋髯笑道:“大金吾無須心焦,世顯選兵之法頗有見地,這萬餘將士選拔老夫親眼得見,雖未能全符世顯心中所期。

但也都是武藝嫻、遵聽號令的本分子弟,稍假時調教,必是一支雄師勁旅。”

“爵爺所言不差,《管子》所謂”有此教士三萬,以橫行天下“,齊桓有節制之兵,秦之銳士不敢當。

鄂王五百背嵬之軍,兀朮鉅萬不能敵,由是觀之,兵必教成而後可以勝敵矣,有戚將軍此等將才,選兵練,何愁不得對壘敢戰,出奇制勝之強兵!”孫洪接口附和。

氣可鼓不可洩,這幾位都有此雄心壯志,丁壽也沒來由潑冷水,再說練兵絕非一蹴而就,揠苗助長的事更幹不得,幸得大明朝四海安靖,偶有些盜賊逆舉,韃虜犯邊,也無關大局,他有充足時間等待練兵成果。

何況聽了戚景通一番描述,丁壽對神機營未來也是一片憧憬。手指無節奏地敲打著案上名冊,丁壽悠悠道:“既然軍戶不敷使用,何不以募兵補充營伍,非但允許百姓從軍,那些逃匿窩藏軍戶也可隨之應募,如此一來,當可解營內備選兵員不足之憂。”自英宗正統年間起,軍戶已然開始大批逃亡,朝廷不得不啟用募兵制彌補缺額,募兵的百姓發五兩銀子的安家費,免其家稅糧五石,且額外免除家中兩人徭役,軍戶雖本有應役之責。

但被選募中亦發安家費三兩五錢,在其家原有免稅的基礎上再額外免除家中一人徭役,大明徭役本按民戶丁糧多寡而編排派遣。

但底層吏胥與富戶勾結,因緣為,常將徭役派在下戶小民頭上,百姓不堪其擾,故而為求免役自願募兵,丁壽家居宣府,亦常有見聞。丁大人自以為得計,正自得意,卻見在座幾人面面相覷,言又止。

“可是有何不妥?”丁壽問道。神英斟酌道:“緹帥此舉若在邊陲苦寒之地自無不妥,可京師及江南之地,恐難收奇效。”

“這又為何?”

“江南民生富庶,田土膏腴,一畝產出已夠維持一夫之食,倘若改種桑麻瓜果,那麼每畝一年產出換銀一二十兩,足可供給數口之糧,便是僅有田三五畝的農戶百姓,也可保其衣食無憂,繳銀代役並非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