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一張酒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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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人產業,竟使出如此下作手段,真是豈有此理!”姜榮大力一拍桌案,義憤填膺。
“還請大人為我女兒做主…”竇二說著便要下跪。
“仗義執言,昭雪冤屈,本是我輩君子之責,只不過…”姜榮話鋒一轉“昨令嬡毆打許多惡乞卻是有目共睹,這其中可有真個重傷不治的?”
“這個…小老兒不知。”竇二眨巴眨巴眼睛,微微搖頭,他老眼昏花。
只見一個個乞丐滿天亂飛,誰知哪個輕了重了,姜榮蹙眉為難道:“這卻難了,若真是竇姑娘失手傷了人命,按大明刑律,鬥毆殺人者,絞!”聽了一個“絞”字,竇二兩眼一翻,直背過氣去。哎呦喂,你這老兒要這麼厥過去了,本官豈不白忙活咯,姜榮急慌慌上前施救。
一杯涼茶潑到臉上,竇二悠悠醒轉,緩緩睜開混濁老眼,一見姜榮便再次跪倒“求大人慈悲,救救我那可憐女兒,小老兒做牛做馬也忘不了您的大恩大德!”
“老丈言重,姜某並非見死不救之人,況且那大興縣令與我有舊,這個薄面他還是會給我的,只是…”
“只是什麼?”姜榮言又止,可急壞了老竇二。
“不才只是工部主事,手地方官司,尚且需要個名頭。”
“甚的名頭?”竇二如今腦子混亂,聽不明姜榮之意。果然上智下愚不移也,與這般愚民打道實在累心,姜榮心中不屑,索挑明:“倘若在下與老丈沾親帶故,事情便容易多了…”***北京城以鼓樓為界,兩縣分治,西為宛平,東為大興,大興縣署位於教忠坊界內,正對文丞相衚衕北口。
“哈哈,杜兄新任一縣父母,小弟恭賀來遲,萬望恕罪。”大興縣後衙,姜榮隔著老遠便對著花廳前候的縣令杜萱行了一禮。
“仁甫休要取笑,京畿之地冠蓋雲集,杜某區區一個縣令芝麻官,出門都不敢抬頭看人。”大興縣令杜萱意興闌珊。
“杜兄何必自謙,比之原來順天府別駕,兄如今品級如故,可是獨掌一衙呀。”姜榮繼續恭維奉承,杜萱卻是興味索然,前生不善,今生知縣,惡貫滿盈,附廓省城,他這附廓京城的,簡直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京城裡發生好事輪不到他,壞事至少有一半能攤到他身上。
“姜兄,你我不是外人,不妨開門見山,此來可是為了竇家酒坊的人命官司?”得了快班衙役稟報,杜萱已猜出姜榮來意。
“什麼都瞞不過杜兄,依某看來,不過是幾個街頭惡乞尋釁滋事,一頓板子打發了,將那女子無罪開釋也就是了。”姜榮隨意道。
“眾目睽睽之下竇氏女當街行兇,屍體如今就躺在殮房裡,人證物證俱在,姜兄讓我如何放人?”杜萱凝目姜榮問道。
杜萱公事公辦,實在出乎姜榮預料“杜兄…”
“姜兄少安毋躁,”杜萱壓手示意莫急“其實若只是幾個街頭乞兒藉機訛詐,憑你老兄張一回嘴,杜某斷不會折了你的面子,只是其中另有隱情。”
“還請杜兄明言。”杜萱說得鄭重,姜榮也凝起神來。
“在你老兄之前,緹帥府已有人來,讓杜某秉公斷案…”杜萱面苦笑“仁甫當曉得,愚兄是在鎮撫司大牢中轉過一遭的,僥倖脫身已是丁帥法外開恩,實不敢再開罪大金吾,否則杜某恐怕連這個芝麻縣令也無處做去。”
“錦衣衛丁大人?有緹騎在此?!”姜榮驚覺自己不經意間趟了個渾水,倉皇起身。這點出息!杜萱嘴角輕撇“姜兄勿慌,來人並非錦衣衛,只是丁府的一個管事,且早已走了。”姜榮長吁口氣,驚魂稍定,杜萱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姜兄可是與竇家父女有親舊關係?”
“沒有。”姜榮斷然搖頭“杜兄今便當我從沒來過,小弟告辭。”
“別急啊,”杜萱如今卻來了談興“既無親舊,姜兄仗義不平,所為何來?”
“杜兄誒,你便饒了我吧,我實在是…唉!”姜榮三言兩語將事情原委道了出來,只望撇清自己“小弟不過一時興起,與竇家斷無其他糾葛。”
“姜兄既有獵豔之心,如此半途而廢,豈不惜哉?”
“美貌女子哪處不可尋來,我何必為一個酒家女開罪當朝緹帥!”只要有銀子,才貌雙全的女子青樓中多得是,這點道理姜榮還是拎得清的。
“也可二者兼顧嘛。”杜萱微微一笑“兄之所求,與緹帥所謀又不相違…”
“杜兄之意…”杜萱貼著姜榮耳邊低語幾句,姜榮恍然“原來還只為那一張秘方,那竇老漢可將之看得甚重啊!”
“再重還能重過他父女二人命去,”杜萱嗤的一聲,不屑道:“此等愚民愚婦,皆是膽小怕事,待繩索加身,自然分出輕重。”姜榮轉念間又覺不對“杜兄,以錦衣衛的手段,整治一個民間酒坊又何須這般麻煩?”
“也許緹帥自重身份,或是愛惜羽,我如何知曉!左右不過兩個無權無勢的平頭百姓,何必顧惜,”杜萱低笑幾聲“不過卻是給了你老兄從中左右逢源的機會…”
“小弟多謝杜兄成全,後必有厚報。”
“見外了不是,昔順天府公廨修繕,其間多承君之美意,杜某早有報答之心,此番也正好了了這樁心事…”***徐杲一身整潔新衣新帽,興沖沖地奔著崇文門裡街行去。
“前番吃了那好心姐姐一盤饅頭,今定要加倍…不,三倍價錢與她,”徐杲摸著懷裡銀子,心中底氣更足“丁大人好生大方,一次便打賞了三十兩,以後跟著大人好生做事,賞賜自不會少了。
可以天天都到好心姐姐這裡來吃上幾個饅頭,那真是神仙過的子,漂亮姐姐每都有生意,也定然歡喜…”徐杲想著心事,一臉傻笑,也不知是沉浸於可以每吃到白麵饅頭的幸福,還是陶醉於看見竇妙善笑容的喜悅。人逢喜事,小徐杲步履輕快,不多時便到了竇家酒坊近前。
“咦?”走至酒坊門前,徐杲一臉納悶,時近正午,旁的店家早已開門營業,竇家酒坊卻還是門板緊閉,沒有絲毫開業跡象。莫非出了什麼變故?徐杲心頭打鼓,急向鄰旁一家賣銀飾的店鋪打聽消息。
“你問竇家人啊?”那銀店老闆約莫五十來歲,聽了徐杲問詢面戚,重重一嘆道:“莫提了,竇家姑娘惹上了人命官司,昨被大興縣的衙役鎖了,竇家二哥傷心過度,臥不起,唉,著實可憐唷!”
“啊?!”徐杲大驚失,他雖是匠藝天賦奇高,但畢竟小小年紀,閱歷淺薄,只曉得世上殺人定須償命,那位好心姐姐如今豈不命在旦夕。對了,丁大人定然有辦法!徐杲焦灼中猛地靈光閃現,驀身撒腿便跑,倉皇之際險些與面行來的一個女子撞個滿懷。
“對不住,對不住!”徐杲頭也不及抬起,衝著對方裙角連賠了幾聲不是,也未聽到人回話,便一溜煙跑個沒影兒。
險些被徐杲冒冒失失衝撞的那名女子手撫酥,驚魂稍定,看看左右,遲疑道:“該是這裡了,奇怪,怎未見人?”***酒坊後院。
“如此說來,那幕後之人是錦衣衛?”竇二頭纏額帶,本就憔悴面容上滿是驚慌之。
“正是,那杜縣令也是看在與我相多年的情分上,方才坦言相告,”姜榮長吁口氣“此事著實難辦啦。”
“求大人救救…”竇二隻覺一陣暈眩,險些一頭栽倒。姜榮一把扶住竇二,展顏笑道:“丈人勿憂,有小婿在,怎會教惠善受苦。”
“這…這如何敢…當。”竇二笨口拙舌,話也說不完全。
“令嬡雖只為側室,姜某必待之與正房無二,這丈人之稱有何當不起的。”姜榮輕拍竇二手背,笑語寬。
“前番不是隻說要一個攀親的名頭,怎能當得真來?”竇二遲疑道。
“是個名頭啊,某已將此關係與杜縣令言明,他允諾一定關照有加,只是話已出口,倘不將關係坐實,豈不教姜某失信人前!”姜榮侃侃而談。
“這…當初便說,攀個遠親即可,何必非要…”竇二急得連連跺腳,後悔不迭“唉,如今假成真,如何是好!”姜榮將臉一板,冷冷道:“怎麼。可是覺得姜某高攀不起?”
“不不不,小老兒絕無此意,只是…哦,實在是我那丫頭寒門陋質,不識禮數,配不上大人您吶…”竇二急聲解釋。姜榮不耐煩地揮揮手“罷了罷了,權當姜某人自討沒趣,多管閒事,府上的事看來是管不得了。
我這便去大興縣衙,實話實話,請杜縣尊公事公辦,也莫教人家為難…”姜榮說罷作勢走,竇二哪裡肯放,跪地扯著袖子苦苦哀求“小老兒一時糊塗,只求保住小女命,一切聽憑大人安排。”竇二終於吐了口,姜榮轉眼換了一張笑臉,扶起竇二道:“丈人寬心,小婿早已打點縣衙上下,惠善一時無憂。”
“可是那錦衣衛豈是好相與的?”久居京畿,竇二如何不曉得緹騎手段。
“錦衣衛又如何,小婿自會料理,”姜榮拍著脯打包票,隨後又賣了個關子:“只是丈人這裡有一物件,要是遂了他們的願,我保惠善定然無恙。”
“只要能救惠善平安出來,小老兒傾家蕩產在所不惜。”竇二決然道。
“那倒不必,”姜榮貼耳低語,竇二驚呼出聲:“桃花釀的秘方?錦衣衛要的也是這個?!”姜榮點頭,見竇二仍舊猶疑不定,不滿道:“怎麼,不過一張酒方,難道還抵不過女兒命?”